第26節
醫生是個年齡較大的老頭,身后跟了兩個護士。他看了池中月一眼, 然后轉身跟護士嘀咕著什么。 任清野一句沒聽清。 醫生說了就帶著護士準備出去, 任清野叫住了他。 “醫生!” 醫生回頭,推了一下眼鏡, “怎么了?” 任清野說:“她怎么樣了?” 醫生揮了下手掌,說:“她沒事,就是勞累過度,暫時昏迷?!?/br> 任清野點了點頭, 說:“謝謝?!?/br> 醫生把眼鏡摘了,走兩步, 又退回來說:“誰給她縫合的傷口?” 任清野低聲說:“診所醫生?!?/br> “哦, 技術不錯,我還以為是哪個大醫院的主治醫生?!?/br> 他走出去后,病房里就只剩任清野一個人了。 任清野看著床上的池中月,久久不動。 他連自己什么時候眉頭擰成“川”字了都沒發覺, 心里就是有一種奇怪的聲音在叫囂。 他希望池中月就此醒不過來了。 與他,百利而無一害。 可他就這么看著池中月的臉,一步都沒有挪動。 不知過了多久,病房的白色床單被夕陽染成了淡淡的金色。 池中月終于緩緩睜開了眼睛。 她那雙眼睛大而漆黑,此刻空洞無神,卻依然獨有美感。 她初醒,大腦一片混沌。而任清野竟也愣著,喉嚨癢癢的,憋了半天,說了一句“醒了?” 池中月看著他,慢吞吞地抬起手,觸了一下他的臉頰。 任清野下意識地躲開,剛動,又突然定住。 池中月的手指就這么摸到了他的臉頰。 “我竟然沒有死?!彼婚_口,嗓音干澀到像是被火燎過,“我以為我要死了?!?/br> 任清野拿下她的手,看著她,說:“周華宇怎么被抓的?” 池中月一愣,突然背過身,拉過被子蒙住頭。 “你都不關心一下我的傷?” 任清野面對池中月的背影,說:“你轉過來好好說話?!?/br> 池中月不動。 任清野又說:“你是不是倔?” 池中月還是不動。 兩人僵持了許久,池中月不開口,任清野也說不來好話。 窗外夕陽淋著窗簾,格外溫柔。偶爾有鳥飛過,影子被夕陽放大,投到室內,吸引了池中月一絲的注意。 她呼了一口氣,深情松懈了下來,慢慢轉過身,看著任清野。 任清野以為她服軟了,于是也坐了下來,等著聽她交代一切。 池中月拉開被子,說:“我想吃火鍋?!?/br> 任清野:“……” 他騰地站了起來,踢開凳子,摔門而出。 再待下去,會被氣死。 * b市不算富饒,城市建設還停留在十來年前的風格,路上三輪車摩托車四處亂躥,池中月開車開得很慢,不然稍不注意就會撞到人。大概在擁擠的道路上挪了十分鐘,終于找到了吃飯的地方。 b市雖然窮,但卻是個重飲食的城市,窄得只能過一輛車的街道上飄香四溢,大大小小的飯館子門口都有人在吆喝,身旁要么是冒著熱氣的爐灶,要么是掛著雞鴨的櫥柜,神奇的是,這么多家飯館子,居然沒有一家生意差的,最冷清的店也坐了四五桌人。 池中月幾乎是掛著空檔慢慢滑過這條街,找了一個空地停下了車。 一下車就是一家面館子,門口擺了一張桌子,一個十幾歲模樣的男孩子在一邊甩面塊一邊吆喝,“牛rou手工面,好吃不貴!”。 池中月就看著他把一坨面甩成了一大把又細又長的面條。 “美女,來一碗嗎?”小伙子說。 池中月搖頭,走向下一家。 這家店是一家火鍋店,只有一間門面,里面只能擺下三張桌子,但由于生意不錯,門面外的空地上還擺了五六張桌子,反正這里也沒有城管會管。 池中月看后面也沒什么店了,就占了最后一張空桌子。 老板娘立馬拿著菜單迎出來了,“美女,幾位???” 池中月一邊用衛生紙擦桌子,一邊說:“一位?!?/br> 老板娘捧著菜單往外面張望,看到一輛紅色越野車,不用想也是眼前這位姑娘的。她在這一片兒過了幾十年,店也開了十來年,來的都是回頭客,沒見過誰開了這么張揚的越野車,更沒見過這樣漂亮的姑娘。 老板娘又忍不住打量了池中月兩眼,她穿著黑色短袖和牛仔短褲,看起來和b市女孩子的打扮沒什么兩樣,但就是一眼能看出不是這里的人——主要還是她手臂上的紋身,b市可沒幾個姑娘這樣的。 ——可惜,這會兒正是生意最好的時候,老板娘不愿意把這個黃金時間用來招待單個兒的客人,四舍五入就是虧本了。 老板娘把菜單往懷里一兜,說:“姑娘,我們這兒是有低消的?!?/br> 池中月問:“多少?” 老板娘愣了一下,然后豎起兩根手指:“兩百?!?/br> “好?!背刂性律斐鍪?,示意老板娘把菜單給她,“給我菜單?!?/br> 老板娘沒想到池中月這么耿直地答應了,倒是讓她下不來臺。原本她以為說了兩百的低消就能讓這小姑娘自己走,誰知道她就這么應下來了。 老板娘心里很不樂意,這一桌子要是坐滿了人,起碼能收四五百吧。 但話都說出去了,也沒有收回來的道理,于是老板娘只能不情不愿地把菜單遞給池中月。 菜單上的菜色不多,池中月卻看了很久,老板娘等得不耐煩了,說:“我們店里的麻辣牛rou是特色,相當好吃,每桌都點個兩三份的?!?/br> 池中月張了張嘴,做了個“哦”的嘴形,卻沒發出聲,她拿著圓珠筆,在麻辣牛rou那一欄寫了個“2”。 老板娘又說:“還有肥牛也不錯,都是新鮮的?!?/br> 池中月點了點頭,又在肥牛那一欄劃了一下。 十幾分鐘后,池中月終于點好了□□個菜,老板娘抖了抖眉毛,將菜單撕下來揉到圍裙兜里,說:“我們這兒的菜一律不退啊?!?/br> 池中月還是說好。 老板娘終于忍不住偷著樂了,這姑娘點了那么多菜,說不定最后剩一大半,賺了賺了。于是老板娘然后指著桌上的一個茶壺說:“喝茶自己倒啊?!?/br> 池中月拿了杯子,剛倒了半杯,手機就響了。 直到整個杯子盛滿了水,池中月端起來喝了一口,然后電話就響了。 來電是任清野的號碼,那頭卻不是任清野在說話。 “喂?你、你好,請問是月月嗎?我是薛坤?!?/br> 池中月的臉瞬間冷了下來,“你叫誰月月?” 薛坤的聲音立馬抖了兩下,“哦!月姐!月姐!你現在在哪里???” 池中月說:“叫任清野接電話?!?/br> 電話那頭沒聲音了,連一點動靜都沒有,池中月知道薛坤正捂著電話跟任清野說話。 過了幾秒,任清野的聲音傳來:“你在哪兒?” 池中月敲了敲桌面,環顧四周一圈兒,“我不知道?!?/br> 兩秒后,電話那頭傳來嘟嘟聲。 池中月干脆也撂了手機,身體往后仰了一下,不然她總覺得老板娘端上來的鍋會灑在她身上。 老板娘把鍋擺好,蹲下來打開爐子閥門,然后又馬不停蹄地去上菜。 □□個菜擺滿了小小的桌子,池中月先把葷菜全都倒了進去,用筷子攪了攪,然后放下筷子。 五分鐘后,有些菜可以吃了,池中月正伸筷子夾起一塊兒rou,桌子突然震了一下,把她的rou都給抖落了。 池中月扭頭,看到任清野沒好氣地盯著她。 “干嘛?”池中月問。 “為什么跑到這兒來?”任清野說。 池中月夾了一塊牛rou,放到蘸料碗里裹了一圈兒,說:“人是鐵,飯是剛,一頓不吃餓得慌?!?/br> 任清野:“……” “說一聲再跑出來會死嗎?” “你在乎嗎?” 任清野愣了一下。 “不在乎?!?/br> 池中月拿筷子的手一頓,“那你不用管了?!?/br> 她把牛rou一涮,放碗里擱著,又去燙生的牛rou。 任清野聞著周圍的氣味兒,氣得不行。 池中月這股作勁兒總能讓他憋著一股火兒。 而此時池中月努力塞著rou,一口一口咽下去,根本沒仔細咀嚼,更不用說品嘗味道。她仿佛只會機械地用著手腕,將菜塞進嘴里,然后咽下去。 任清野看了一會兒,突然xiele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