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節
當最后一個‘0’即將要按下去的時候,大門突然響了。我一怔,所有的思維瞬間集中在一起,仔細聆聽傳來的微小聲響。 “咔啪!” 沒錯,是開門的聲音,言奕辰……是言奕辰回來了!我扔下手機,翻身下床,連鞋都顧不上穿,直往客廳沖去! “奕辰!” 脫口而出的呼喚發自內心無法控制,眼前正在換鞋的人身形一滯,側頭看我,驚訝的神情溢于言表,他單手搭著外套,身上的白襯衣布滿褶皺,頭發也似是剛睡醒般凌亂,平??瓷先R齊整整的言奕辰,此刻卻是一副狼狽模樣。 我不禁皺起眉頭,沉望了他半晌,心中縱有千言萬語,最終卻只融成了一句話。 “你去哪了?” 正文 088 葬禮 “喔——我……我出去應酬了?!彼е嵛岬幕卮鸷芊闯?,讓我更加煩躁。 “應酬?連電話也不接?” “沒注意……” “沒注意?!”我近乎咆哮,所有的委屈情緒都被他輕描淡寫的回答給激發的淋漓盡致,“你知不知道大家找了你一個晚上?!你一句沒注意,就完了嗎?” “找我?干什么?!毖赞瘸街逼鹕碜?,滿懷疑惑的眼光不似有假。 “你自己看手機!” 言奕辰從西褲里掏出手機,晃了兩晃:“手機關機了,什么也看不到?!?/br> 我輕嗤一聲,無法分辨他所說的話中哪句真哪句假,可笑的差點就要笑出來,可最后還是擺出一張更為可悲的面孔,望著他。 “到底怎么了?”他不耐煩的問。 “你爸暈倒了,現在還在醫院躺著!你要是還有點良心,就趕緊過去看一看!” 他的瞳孔猛地放大,穿回皮鞋,套上外套就朝門外沖去。我一屁股坐回到沙發上,冷冷地笑,我到底……在擔心些什么??? …… 為了更好的照看白府林,我向公司請了一天假,洗漱好后,便也朝醫院趕去。 一路上思緒都無法平整,見到言奕辰平安回來的喜悅,聽到他應付的說去應酬的惱怒,還有他渾身那副落魄樣子,都令我心神不寧。 本想早早趕到醫院,誰知道卻在路上堵了車,一只烏鴉停在了出租車的前蓋上,東張西望,司機狂按了幾下喇叭,它才揮起翅膀飛走了。 司機抱怨的啐道:“一大早的,真是晦氣!” 不知為何,我卻涌起一陣不安。說實話,我并不是太過迷信的人,但此時莫名出現的烏鴉,卻讓我有莫名的恐慌。 過了許久,車才繼續行駛起來,我努力鎮定思緒,暗暗祈禱萬事平安。 終于到了醫院,我快步朝白府林的病房走去,可剛走到過道上,就聽到從盡頭傳來的哭泣聲,我來不及思考,邁起步子飛奔過去! 越接近白府林所住的病房,哭泣聲便越大,本來還抱有的一絲僥幸,卻被活生生的澆滅在眼前的景象里。 我站在病房門口,門是敞開的,言奕辰的背影宛如一道刺目的光線映入我的眼睛,他跪在床邊,頭深埋在兩臂中,顫抖的雙肩一起一伏,而在他面前躺著的人,睡著的……很安詳。 周妙萍撕心裂肺的哭喊,在場所有人痛苦的神情,都在告訴我,他不是睡著了…… 而是……去了另一個沒有喧囂與煩惱的世界。 腳步沉重的宛如灌了鉛,一步又一步的向前挪去,我不信這是真的,我怎么能相信?前些天還活生生在眼前的人,昨天還對我說話的人,只是轉瞬間,就永遠的離開了我。 眼淚瞬間就像斷了線的珠子,從眼眶中掉了出來,劃過強忍住哽咽的嘴角,在干燥的皮膚上留下一道曲折的線。 言奕辰伏在床邊,全身抽搐,一聲聲壓抑的、痛苦的唏噓,放佛是從他靈魂里艱難的一絲絲的抽出來,散布在病房里,織出一副暗淡的悲哀。 我抬眼看了看邵景澤和夏若珊,昨晚是他們兩個輪流守在白府林身邊,周妙萍應該是無從下手,可是,怎么會這么突然就…… 邵景澤與我的視線相觸,他無奈的搖了搖頭,似是在告訴我,這是沒辦法的事。 “老爺已經不在了……你現在回來有什么用,早干嘛去了,???!”周妙萍突然對著言奕辰大喊道,尖裂的嗓音完全不同于她平常偽裝出來的溫婉。 “他走之前不停的叫著你的名字,可你在哪?平常不回家也罷了,現在連最后一面都不見,你有什么資格做他的兒子,你根本不配!” 周妙萍一句句刻薄的話語如同槍林彈雨般落在言奕辰身上,他沒有反駁,就好像沒聽到一般,只是深深的埋著頭,雙拳死死的攥起。 可我知道,他一定痛的遍體鱗傷。 …… 當天,言奕辰哪也沒去,一直守在白府林身邊,一句話都沒再說過,辦理好相關事宜,我們便跟隨白府林的遺體來到殯儀館。 葬禮在之后的第三天舉辦,來參加的人絡繹不絕,有各大企業的總裁,也有不少媒體記者,以及白老爺的家人和生前的好友。 我和言奕辰站在一邊迎接,他只是機械的對著來賓點頭,瞳孔里像是失去了焦距,木納的望著遠方。 我很擔心他,卻不知該如何勸慰他,唯一能做的便是守在他身邊。 傍晚時分,來往的人漸漸少了下來,言奕辰似乎不知累,從早上一直站到了這會兒,連地方都沒有挪動,遠處的周妙萍和白菁菁已經累得有些虛脫,癱軟的坐在椅子上歇息。 邵景澤和夏若珊每隔一兩個小時就會過來勸說言奕辰去休息,可他根本不為所動,只是淺淺的搖頭。 他站多久,我便陪他站多久,有幾次感受到他從身邊投來的目光,似乎想開口對我說些什么,可每每即將開口時又咽了回去。 體力開始有些不支,小腿已經麻木的失去了知覺,我彎下腰,揉了揉腿肚子,跺了幾下腳,來讓自己站穩。 “去休息一會兒吧?!?/br> 言奕辰的眼睛直直的望著前方,身體也站的筆直,但我知道他這句話是對我說的,這是他一整天,開口說的第一句話。 “我沒事?!蔽彝鲁鲆豢跉?,挺起腰背,即使腿腳再怎么疼,我都要忍耐,不能留他一個人暗自神傷。 “你在這兒我沒法專注,快去休息!”言奕辰命令的口吻終于像是恢復了之前的一點生氣。 “不去,只是接送賓客,會笑會點頭就行,專不專注的,也無所謂?!?/br> 我將手背在身后,看到有人走過來,就會沖他微微一笑,余光里的言奕辰注視著我,突然一把拉起我的手腕,朝里廳走去。 “喂,你干嘛!咱倆都走了,就沒人接待客人了!” “帶你去休息?!毖赞瘸讲活櫸业姆纯?,簡短的話語卻讓我心頭升起了一股暖意。 嘴邊剛揚起一抹淺笑,便望見一個熟悉的身影朝這邊走來。 “等等!”我霎時停住腳步,一把拉住了言奕辰。 從遠處走來的人影越來越近,黑色連衣裙在風中飄飄揚揚,那人手中捧著一把潔白的百合花,邁著悠然自若的步伐。 當我看清來人的面容時,萬分驚愕的瞪大了雙眼。 是姚子愛,她怎么會出現在這里?她的突然到來讓我不解又茫然,從那晚在金海灣遇到之后,我就再也沒有聯系過她。 我轉頭去向言奕辰尋求答案,只見他兩眉之間深深蹙起,一臉吃了翔的表情盯著姚子愛。 “你來干什么?”當姚子愛走近,言奕辰立即不耐煩的問道。 姚子愛彎起淑女般優雅的笑容,低頭嗅了嗅手中的百合,說:“當然是來參加伯父的葬禮了?!?/br> “誰讓你來的,滾!”言奕辰臉色鐵青,我很少見他這么激動的樣子,心中不禁起了疑惑,他和姚子愛之間,發生了什么嗎? 姚子愛唇角尷尬的抽了抽,卻絲毫不畏懼,揚起頭說:“我自己來的,因為我覺得,我應該過來看看伯父,畢竟……” “閉嘴!”言奕辰厲聲喝止了姚子愛。 看著他們你來我往的眼神,我更加懷疑,可又盡力讓自己不去胡亂猜測,姚子愛說的話又是什么意思,她應該過來?她有什么資格來? 就算她那晚和言奕辰發生了什么,她也不過是言奕辰在外面的一個野女人,這么莊嚴肅穆的葬禮,她怎么敢明目張膽的來參加! 姚子愛將鬢角的頭發撥到耳后,舉手投足都是一股嫵媚韻味,我不由得瞠目相對,面前的人,長相一點沒變,可行為舉止完全像是換了一個人,根本不是從前那個和我戲耍玩鬧的小女生了! “子愛,非常謝謝你來參加白老爺的葬禮?!蔽疑焓秩ソ右ψ訍凼种械幕?,沖她僵硬的笑了笑,“不過其余的,就由我來代勞好了?!?/br> “憑什么???”姚子愛挑起眉毛,滿臉不屑的望著我,這眼神讓我渾身如針扎般刺痛,她用力抓緊手中的百合,與我對峙起來。 “憑我是奕辰的妻子,而你不過是他在外面玩過的野女人,說白了,就是一個三。你說,我怎么可能讓一個三進去參加葬禮呢,這對我和奕辰來說,簡直太丟臉了?!蔽依淅浠氐?,面對著昔日的摯友,嘴上強硬不讓,可心已經爛到千瘡百孔。 “你……!” “咦?對了,龍凱呢?他沒跟你一起來嗎?還是說,你們已經分了?也是,一個被人搞爛的破鞋,是沒有男人敢要的吧?”我湊近姚子愛,真想看看她這張可愛的面容背后,是怎樣一副真實的相貌。 我從沒對人說過這么過分的話,包括白菁菁。姚子愛是第一個,而她是我曾經最好的朋友。 “噗……哈哈哈……哈哈哈!” 不知不覺就笑出了聲,不是嘲笑姚子愛,而是嘲笑上天對我開的這場玩笑,人與人之間的感情,原來真的脆弱到,一觸就碎。 “你笑什么?!”姚子愛漲紅了雙頰,她那種寫滿了屈辱的臉,讓我笑的更加不能自抑。 “別笑了!”她揚起手就沖我打來,卻被言奕辰擋在面前,攔截了下來。 正文 089 留下的才是最痛苦 “給你臉了?”言奕辰的聲音冷絕,有種讓人不寒而栗的壓迫感。 姚子愛似是被他給震住了,盯著他望了半天,沒有抽回自己被死死抓牢的手腕,只是沒完沒了地看著言奕辰。 “不想死,就趕緊給我滾!”言奕辰手中猛然發力,將姚子愛甩開,只見她整個人一個不穩就摔倒在了地上。 本應是屁股著地,但她卻下意識的捂住了小腹,隱隱覺得有什么內情,可在這種環境下,我只能將自己的疑惑先壓在心底。 “為什么……”姚子愛的頭發已經凌亂不堪,發絲被風吹起,纏繞交結,幾縷頭發擋在面前,讓我看不清她此時的模樣,她啞然如抽絲的話語即使小卻也完完全全的傳進了我的耳朵。 “她真的比我好嗎?就因為她長的比我漂亮,家境比我好,所以你瞧不起我?!”她越說越激動,最終變為咆哮。 “滾?!毖赞瘸酵耆萌糌杪?,用輕蔑到不屑的眼神俯視著地上的人,漠然重復著同一個字。 姚子愛這才顫顫巍巍的站了起來,當她的頭發從臉上散開,我驚訝的發現,她的臉已經被淚水沾濕,通紅的雙目里還有晶瑩即將落下,可她卻揚起頭,強忍了下來。 我不禁想到了過去的自己,在令燁華面前也是這般狼狽又無措的樣子,可換來的卻只是他的鐵石心腸。 心莫名痛了起來,好似場景再現,只不過現在的我是那優越的那一方,而姚子愛成為了被壓榨的人。 姚子愛狠狠地瞪了我一眼,然后轉身跑掉了。 我不敢相信那似是要吃人一般的眼神,在某一天會是她賜予我的。 想當初,她來桐城,我以為我可以重新和她做好朋友,像從前那樣,一起吃一起玩,快樂和悲傷都可以一起分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