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已成定局, 魔修就算再不高興也無可奈何。

    考慮到郭峻琰未必會擔下惡名, 郭衡昀怕是還會落在郭峻琰父親手里，這名魔修的心情就好受了不少, 獰笑著等待郭衡昀的下場。

    而謝涸澤的反應和卻他們預料中的有所不同。

    郭峻琰雖然已經一只腳邁進了陣營高層, 但他如今可沒什么地位可言, 的確是還需要一些功績來加重自己的砝碼。但是謝涸澤現在越來越清楚地認識到, 對于修士而言，只有實力是永恒不變的根本, 權勢地位不過是錦上添花的東西, 做法自然就發生了改變。

    郭衡昀算是送到郭峻琰手里的機會, 但謝涸澤只看了一眼，就將這個機會讓了出去。

    “少管閑事多修煉，早日養家?！?/br>
    謝涸澤解釋的很不走心，但是郭峻琰心里明白他的意思, 因此只是給家里送了個消息，就假裝不知道這件事情發生過, 自顧自做著自己的聯絡員，沉穩可靠的樣子反而得到了上面大能的贊賞。

    就算妖王心懷惡意，但他的指導的確是挺管用的。郭峻琰在他的手下免不了挨打，為了自保一直在壓榨自己, 實力也是突飛猛進，只是為了避免太過引人注目，才做出一幅沒奈何落荒而逃的凄慘樣，悄無聲息地將身上的變化隱藏了下來。

    不過量變積累最終會引起質變, 道修的大能一個個又不是瞎子，妖王經常和郭峻琰接觸感覺不來，他們難道還能看不來？

    性格沉穩、天賦又比別人更強，有謝涸澤源源不斷地給他提供修煉資源，郭峻琰只要不隨便亂來，高層肯定有他的一席之地。

    有兩位大能十分看好他，很快就有所表示。

    功法資源賜下的雖然不多，但這也表明了他們的態度，讓許多比較看重權力的修士羨慕不已，暗自分析起復制他成功之路的可能。

    謝涸澤翻著那些算不上什么好東西的賞賜嗤之以鼻。

    郭峻琰也知道那群大能只是做個樣子，給的東西品質其實十分一般，謝涸澤見慣了好東西未必能看得上眼，但這些東西意義不同，他還是帶回了家給謝涸澤看。

    謝涸澤道：“就算只是做個樣子，連靈根屬性都不一樣，這也太過敷衍了。到底是大能，絕大多數修士在他們眼中和螻蟻都沒什么區別?！?/br>
    郭峻琰道：“若是平時，他們未必會如此疏忽，但如今……小少爺，修真界可真是有趣極了?！?/br>
    “這話是怎么說的？”謝涸澤想到郭峻琰這些日子在外面忙的事情，心頭一動就取出了紙筆，對他點了點頭，讓他詳細說來。

    郭峻琰一看他這個架勢就頭疼，那些建模啊數字啊什么的實在不是他的菜，但現在好歹不需要他來計算，謝涸澤根據他提供的信息算好了自會告訴他結論，才讓他情緒舒緩了不少。

    有點同情地看了一眼郭學渣，謝學霸用一種很難反駁的方式安慰了他：“反正修真界更看重的是硬實力，你不懂這個沒什么關系?！?/br>
    這話的確是很有道理，雖然遺憾于無法與謝涸澤對坐研究，但郭峻琰也不會死鉆牛角尖，故而很快就將這些日子的發現一一道來。

    謝涸澤的建模很粗陋，一開始他所計算的其實只有修真界資源的消耗情況，所以有所疏漏也可以理解。但隨著他一點點填充數據重新計算，他忽然發現這個疏漏其實已經影響到全局，便立刻拋棄現有成品，重新制定公式，試圖得出更準確的結果。

    郭峻琰其實是不太懂他這一系列動作到底是怎么回事，但謝涸澤的表情十分嚴肅，他當然不會在這個關頭沒眼色地打擾謝涸澤，便安靜地坐在一邊，看著心上人的側臉出神。

    都說認真的男人最有魅力，謝涸澤現在這副專注的樣子就很讓郭峻琰喜歡。

    不過謝涸澤本人的注意力全部投入在計算之中，根本沒注意到身邊男人越來越炙熱的眼神，反而隨著計算的進行皺起了本來舒展的眉頭。

    被郭峻琰摟住肩膀撫平眉頭的時候，謝涸澤順勢靠在他的肩頭，閉著眼睛輕聲道：“這個結果，我有點拿不定?！?/br>
    郭峻琰輕輕親吻著他的眼角，聞言便含混道：“什么？”

    謝涸澤用一根手指頂住對方的額角，制止了他繼續親下去的動作，隨后將幾張紙在他的面前鋪開，讓他去看某個發生了變化的數字。

    “按照常理而言，這個數應該是一個常數?！敝x涸澤指了指他最早用來計算修真界消耗速度的那張紙，“按照我最開始的建模，這個數字是沒問題的，但將你今天帶回來的信息重新帶代入，我卻發現這個數字不再適用。你看?！?/br>
    郭峻琰被謝涸澤指點著看了幾處計算，雖然不是特別理解這些建立在龐大定理上的公式，但修士的大腦隨著修煉也是在不斷強化的，倒也能輕易看出這么算下去肯定會出問題。

    謝涸澤又指了指另一張紙：“這是經過重新計算后得出來的常數。不過現在已經不能被稱為常數了，你也看到了，它正在不斷變化?！?/br>
    這是個相當一目了然的結論，郭峻琰當然立刻點了點頭。

    謝涸澤看著他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的樣子，忍不住笑了起來：“這其實是個很有意思的現象，你知道嗎？這個常數的變化讓我有一種感覺，我們所身處的修真界、我們生存的這方宇宙，它似乎正在升級?！?/br>
    “不?！绷滔铝诉@么大一個□□之后，謝涸澤突然又口風一轉，在郭峻琰茫然的神情中換了個說法，“或許我們應該稱它為自我完善?！?/br>
    不管是升級也好，自我完善也好，這樣的說法都挺讓人震驚的。

    想了想從修真界飛升到所謂仙界的修士，郭峻琰忽然有些了悟了什么，雖然只是朦朦朧朧的一個感覺，但這讓他并不想反駁謝涸澤看起來荒謬的假設，甚至那種打從骨子里滲透出來的舒爽感，就像是三伏天一盆冰水澆下，讓他一個激靈之后，甚至連每個毛孔都是舒坦的。

    謝涸澤有點詫異地看著只聽了一句話就陷入頓悟狀態的郭峻琰，琢磨了一下這不虧是主角待遇，便向后退了幾步，離開他吸收天地靈氣的范圍，一雙手悄無聲息地握上劍柄，直接進入了警戒狀態。

    謝涸澤的反應可謂十分迅速，也是恰到好處。

    雖然沒有刻意去打聽過，但是謝涸澤覺得按照郭衡昀的尿性，這個人不可能放過他和郭峻琰，事實也的確如此。

    一劍收割掉一名金丹魔修，謝涸澤雖然算不上陷入苦戰，但由于敵人數量太過龐大，他也沒有任何做心理建設的時間，只能全神貫注地投入戰斗之中。

    方寸之間，輾轉挪移，劍氣如虹，穿山裂石，迸濺的鮮血帶著溫熱落在謝涸澤面孔上。

    腥甜的氣味彌漫鼻腔，抹消著人類的理智，激蕩著潛藏的獸性。

    云影孤山、驚雷斷潮，千峰萬壑、鶴唳重重。

    劍影帶有金屬獨特的嗡鳴，絞碎血rou骨骼，掃散元嬰魂魄，眨眼間就有數人交代在謝涸澤手中。

    以前帶著點遵紀守法味道的謝涸澤這時忘記了一切，視野中只有他的敵人，腦海中只有西湖的靈山秀水，在并不美妙的慘叫聲中，漸漸建構成了一種和諧的意境。

    來自山的厚重、來自水的靈秀、來自劍的殺戮、來自人的文雅……在生命初始的雷光之中，慢慢構成了謝涸澤獨有的劍意。

    乍然間突破了劍意小成，謝涸澤卻絲毫沒有意識到這一點，只感覺他手中的劍越用越順手，在家族長輩聞訊趕來之時，已經解決了大半的敵人。

    謝家長老雖然驚艷于謝涸澤的劍意，但他們見郭峻琰和謝涸澤其實都是處于突破狀態，完全不敢掉以輕心，眼看魔修見勢不妙要逃跑，立刻就帶著家族客卿想辦法將他們圍在中間，留給謝涸澤磨練劍意。

    他們倒是不在意這些人能不能留下活口，謝涸澤眼下的機緣實在難得，只要能夠幫助謝涸澤徹底穩定劍意，現在讓他們出去抓幾個魔修過來給謝涸澤練手，他們都會鼓掌說好好好！

    不過謝涸澤比他們想象中要爭氣多了，又斬殺了幾名魔修之后，他身周的劍意開始輕輕收縮，略過了一陣子，便在他身邊徹底凝聚下來，形成了一種璀璨而不刺目的美麗光芒，其中意境竟然暗合儒家中庸之道，內斂的危險性又不至于讓它失去鋒芒，可謂獨具特色。

    謝家長老和謝潭湫見狀，那心情豈是簡單的愉悅二字能形容，謝潭湫甚至已經喜極而泣，為弟弟歡欣不已了。

    從這種讓人心醉的美妙感覺中清醒過來，謝涸澤看著自家長老和大哥有些尷尬。

    他本來是打算給郭峻琰護法的，誰想到受到了對方頓悟的影響，竟然在戰斗之中也有了突破，反而差點耽誤了正事。

    只是一來他這樣突破算是好事，二來畢竟他沒有真的耽誤正事，謝潭湫激動地抱住他狠拍著他的背時，謝涸澤也從這種尷尬之中走了出來，忍不住露出了一個歡快的笑容。

    “大哥，我突破了?！敝x涸澤道。

    作者有話要說：　　復習好累，于是躺平……

    第70章 第70章

    弟弟突破了當然是天大的好事, 要不是郭峻琰這個乞丐還在頓悟之中, 謝潭湫早就該敲鑼打鼓地昭告天下謝涸澤劍意已經突破了小成。

    但就算不能給弟弟舉辦慶功宴，謝潭湫每天仍然處于一種極度亢奮的狀態, 面對每個人的態度都一模一樣：看到了沒, 這是我弟弟, 才二十多歲, 金丹后期，劍意小成, 你、你、你、還有你, 你們和你們兒子這些所謂的天才, 哪里比得上我弟弟一根頭發絲兒！

    被謝潭湫這種做法弄得無語的修士們并不想理他，反正謝大少日常吹弟弟這種事情他們都習慣了，聽來聽去耳朵里都生出了老繭，簡直煩得不行。

    不過等到謝潭湫人走了之后, 他們琢磨著謝潭湫話里話外的意思，臉色也不由嚴肅了起來。

    二十多歲的金丹后期不是沒有, 但二十多歲的劍意小成就是鳳毛麟角了，可見謝潭湫這個做哥哥的、做家主的的確是有驕傲和炫耀的資本。

    一旦謝涸澤真的能有所成就，這就是他們家族的資本和靠山??！

    回頭看看自己家里接近百歲、還卡在金丹初期的單靈根天才，一群做爹的做家主的或者苦口婆心、或者橫眉冷對, 不是張口閉口讓他們加緊修煉，就是拿出謝家那個誰誰誰做對比，天天說著“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你看看人家家的那個誰誰誰”，搞的石函城的青年才俊們簡直怨聲載道。

    不過一來他們的確打不過謝涸澤，二來謝涸澤家里還有一個正在突破之中的郭峻琰，這群青年才俊是傻了才會沖上去和他理論，只能暗自里憋屈著，偶爾說幾句“謝家那個誰誰誰的確是個天才，可惜眼神不太好，找的道侶不是個好人”。

    郭峻琰畢竟已經是出竅期，頓悟起來動靜相當龐大，吸收天地靈氣時，直接在謝家山莊上空形成了一個巨大的靈氣漩渦，讓來往的修士看上一眼，就知道這里有人在突破。

    再稍微打聽一句，得了，所有的人都知道謝涸澤的未來道侶郭峻琰得了機緣頓悟了。

    這可是件好事，不管怎么說，郭峻琰以后都不會回到他的家族，就算再關照郭家那也是有限，所以也完全能算得上是謝家的靠山。

    不過不少人羨慕雖羨慕，被城中一群高富帥科普過郭峻琰的“豐功偉績”“風流情史”后，這種情緒就淡了許多。

    謝涸澤這位含著金湯勺出生的小少爺真是可憐啊。

    那群天才要的就是這個效果。他們明明知道郭峻琰名聲不是太好，謝家總有人在介意這一點，比如當家的家主謝潭湫，便偏偏拿出這件事情來戳人的心窩子，調皮搗蛋也是沒誰了。

    但是沒有人能說他們說的不對，因為郭峻琰名聲確實不好，現在又處于頓悟狀態之中，一直沒有醒過來，沒辦法找他們的麻煩，就愣是讓這個說法在城中一直流傳，搞得很多不明所以的過路客都在可憐謝涸澤。

    然后，好不容易從頓悟中醒過來、直接突破到了出竅后期的郭峻琰聽到這話，當時就炸了，立刻找上門去要求這群胡亂說話的人給個說法。

    郭峻琰是在謝涸澤的房間里突破的，為了他的安全著想，不會有人不長眼地將他從房間里挪出去，謝潭湫雖然一力主張讓家族長老給他護法，但謝涸澤就是不同意。

    大概是有不好透露某些事情的考慮在，但更多的卻是謝涸澤出于對郭峻琰的了解和體貼，他仍然堅持留在了房中。

    不得不說現在的謝涸澤是真的非常了解郭峻琰，當郭峻琰身周的靈氣漩渦一點點消減，睜開眼睛第一眼看到的是謝涸澤時，那種打從骨子里露出來的歡愉實在是讓人沒眼睛看。

    最沒眼睛看的就是最近憋了一肚子氣的謝潭湫，但是還不等他對傻弟弟發火，郭峻琰就已經發現了謝涸澤突破的事情，高高興興地想給他慶祝。

    別說，郭峻琰這有點小題大做的行為反倒戳中了謝潭湫，讓謝潭湫頓時對他多了幾分滿意，也不是太在意外面的說法了。

    “可惜阿弟不愿意！”謝潭湫抱怨道，“阿弟這么聰明，就該讓所有人看看！”

    郭峻琰為了討好大舅哥，雖然覺得他這種想法挺不可理喻的，但還是旗幟鮮明地表示了支持：“小少爺無論在何時何地，總是給家里長臉的！”

    謝潭湫立刻拍著丐幫的肩膀表示他很有眼光。

    郭峻琰陪著笑說了幾句話，然后小心翼翼地勸說謝潭湫，最后終于打消了他大辦慶功宴的想法。

    “大舅哥真是難搞?！惫鼑@了口氣，對謝涸澤道，“明明是我的人，憑什么要給別人看？”

    謝涸澤抽了抽嘴角：“你這個想法也挺難搞的。你這話到底是跟誰學的？”

    郭峻琰不好說他這叫家學淵源，只能笑著轉移了話題，表示要給謝涸澤買突破禮物。

    謝涸澤用一種十分懷疑的目光打量著他：“你身上竟然有靈石買禮物？”

    說起這個，郭峻琰就感覺到萬分驕傲：“正是小少爺的功勞。但凡是你給的零花，我這一塊靈石都沒丟過。平日里我又并無多少花銷，慢慢的也攢下來了一些?！?/br>
    謝涸澤樂了：“用我給你的零花錢給我買禮物？”

    郭峻琰忙低下頭道：“叫花子這不是窮嘛，只能讓小少爺支援了?！?/br>
    謝涸澤摸了摸他有些沮喪的面龐，忍不住又遞給了他一些零花，頗有種養了小情人的新奇感：“拿去吧，喜歡什么就買什么！”

    買買買的發言特別霸道總裁！

    郭峻琰完全不覺得被對象養有什么不對的，從謝涸澤手里拿了零花錢之后，他還很高興，轉頭就去外面買了個貴的禮物——一本沒門路弄不來的符箓手札。

    他的確是用了心，所以拿到東西之后不免暗自猜測謝涸澤可能會很喜歡，正想得飄飄然，就突然聽到路邊有個年輕修士在說謝涸澤的壞話。

    修士的記性是很好的，尤其是到了郭峻琰這種境界的修士，他只打眼一掃，就注意到這個年輕公子其實是石函城中和謝涸澤齊名的一個天才，當下就逮住了見狀不妙要跑的人，拎在手里仔細詢問了一番，然后直接被對方給出的答案氣炸了。

    郭峻琰并不是很在意別人如何看他，但是他受不了有人對謝涸澤說三道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