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節
“可惜他的打算被你給攪和了?!敝x涸澤看向郭峻琰,“你不但阻止了我和姚詩涵的事,還放話警告她,讓老頭子不得不向姚家背后的靠山借勢?!?/br> 郭峻琰輕嗤一聲:“可惜,那也不是什么良善人?!?/br> 謝涸澤點了點頭。他家老頭子想得挺美,只可惜選錯了人,到頭來竹籃打水一場空,這個夢也就只能做做,不能實現了。 輕嘆一聲,謝涸澤有些感慨,當初要不是郭峻琰不按理出牌,非說些什么要和他做朋友做道侶的話,也不會打亂老頭子的安排,他也不會有機會了解到背后的真相。 一直被蒙在鼓里,就算他僥幸突破金丹,能夠漸漸恢復健康,卻永遠都不可能尋到背后發生過的事,更不會知道還有這樣一條毒蛇蟄伏在自己身邊,以后再被算計的可能性非常大。 “謝謝?!敝x涸澤想到這里,就不由真心誠意地對郭峻琰道了聲謝。 郭峻琰搖頭道:“你我之間,何必多言?!?/br> 好歹活了快一百年,郭峻琰比謝涸澤更清楚修士們為了追求長生能夠做出什么下作的事情,因此也就比他想得更深。 謝大少顯然是因為靈根屬性不對才逃過一劫,但是這種陰損的手段必須要在孩子出生之前使用,謝父又是如何保證謝涸澤就一定是金屬性天靈根的? 以修真界現有手段來講,只有孩童長到五歲才能真正測試出靈根屬性,六歲時特殊體質才會定型,不然諸多大門派也不會卡住六歲這個門檻,將開山門招收弟子的年齡定在六到十二歲。 就連這些龐然大物都必須遵守這個規則,謝父到底是如何在謝涸澤沒有出生之前,就確定他的靈根的? 郭峻琰有些緊張,這讓他想起了曾經聽到的一則傳聞。 據說在千年以前,有個因走火入魔而變得喪心病狂的修士,一生的執念唯有飛升正證道。但他自己已經毫無希望,就將目光轉向了他剛出生的兒子。為了讓這個孩子有個好的起點,他用數名未出生的親生骨血作為引子,硬是給兒子人為造出雷屬性的異靈根。 這種違反天道規則的做法,毫無疑問,是有非常嚴重的后遺癥的。 在境界低的時候看著不明顯,等到了境界高的時候,那雷靈根修士每次所遭受的雷劫都比別人更重,本來能將劫雷化為己用的雷靈根也在這個時候失去了效用,不但不會像其他雷靈根修士一樣讓他從雷劫中受益良多,連靈根都會遭受重創。 如果他能從這逆境中走出,最終也可成為一名以力證道的大能,從而改變天道規則??上赣H做下的孽太重,他最終沒能超脫,而是橫死于天劫之中。 做下這件事的修士也因為愿望破滅心魔爆發,最后不得善終。 郭峻琰想起關于謝父的傳言,他有那么多小妾,卻最終沒有一個為他生下子嗣,這就讓人非常擔心了。 謝涸澤手上不停,繼續布置陣法,余光掃到郭峻琰的神色,直接就開口問道:“怎么這副表情,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 郭峻琰也想知道謝涸澤的具體情況,自然就把這件陳年舊事告知了。 “此事影響惡劣,故而當年修真界直接聯手壓下,我也是偶然得知?!惫?,“不過此事千年前畢竟轟動一時,若真是有心,也能查到蛛絲馬跡,手眼通天的修士自可各施手段獲得詳情?!?/br> 謝涸澤停下手上動作,沉思一陣道:“這是要等到孩子出生之后才用的手段?我曾聽說我家老頭子身體出了問題,所以才遲遲沒讓后院的女子有孕?!?/br> 謝涸澤以前不知道這等隱秘,最多只會擔心一下老頭子蘊養靈物不成,轉而準備奪舍他的rou身,現在所要擔心的東西則更多了。 郭峻琰道:“無妨,這次動手之后,他應當會被你絆住。一旦他對身邊有所疏忽,我立刻安排人去調查他身體情況?!?/br> 謝涸澤眉間閃過一抹笑意:“那個死心塌地倒戈到你身上的侍女,是時候動一動了?!?/br> 郭峻琰笑著頷首,卻不敢用言語接著一茬,只翻了翻謝涸澤手邊的陣圖,隨后露出一個有些詫異的表情:“符陣?竟是符陣!” 符陣,顧名思義,就是用符文或者符箓組成的陣法,屬于符箓與陣法的聯合產物,無論是難度還是威力都高于單一的種類。一般而言,修士至少精通其中一種,對另外一種有深刻的了解,才敢下手試驗這樣的高端陣型。 看謝涸澤布置陣法這一副照本宣科的樣子,就知道他對陣法并沒有太深刻的了解,讓郭峻琰十分驚詫。 不過,當他看到放在一邊的符箓時,眸光一閃,面上的興趣變得極為濃重,伸手隨意拿起一張,仔細觀察了半晌,最終贊道:“小少爺符箓天賦卻是出眾?!?/br> 謝涸澤哼笑一聲:“你以為鑄造就不需要學符箓和陣法了嗎?可別當局者迷了?!?/br> 他這么一說,郭峻琰當然也馬上想了起來。許多出名的法寶之所以有那么大的威力,正是因為上面的符箓或者陣法對它產生了強化作用。有不少煉器師在主攻煉器的同時,也會兼修符箓或者陣法,煉制出來的法寶也因為煉器師獨特的符箓或者陣法排布而增色不少。 “看起來小少爺選的是符箓了?”郭峻琰見他承認這些符箓是自己所畫,便點頭道,“便是只對一方面精通,這也非常了不得了?!?/br> 謝涸澤將那張符箓拿回手里:“了不得的地方還多著呢,只是你不知道而已?!?/br> 郭峻琰見他布陣時果然磕磕絆絆的,就蹲在他的身邊打趣道:“哦?我這個乞丐窮得很,孤陋寡聞慣了,小少爺不妨讓我開開眼界?” “可以?!敝x涸澤很快將手中的符箓埋好,淡淡應了句。 看了眼面露期待的郭峻琰,謝涸澤轉過身,從之前倒出來的東西里挑揀了一番,取出兩張獸皮、一段樹枝、一塊靈石放在一邊。 藏劍弟子的力氣不小,因此謝涸澤也不借助外物,只是伸手用力一捏,就將握在手中的靈石捏成了齏粉。扒下樹枝上的樹皮擠出汁液,與靈石粉末混合在一起,調制出淡綠色的濃稠顏料,謝涸澤用樹枝蘸著顏料在一張獸皮上細細刻畫起來。 樹枝質地堅硬,不像一般符筆那樣柔軟藏鋒,并不能夠輕而易舉畫出完美的線條。但謝涸澤以前也是練過硬筆書法的,用這種東西仍然可以做到線條抑揚頓挫、張弛有力,故而片刻之后,他一氣呵成的符箓帶著不同于眼下主流的另類玄妙美感。 就像是他少年時期曾經看過的黑白漫畫,雖然只有兩種顏色,但美麗的線條卻給了畫面一種簡約而極致的美。 郭峻琰一臉驚嘆,為謝涸澤的作品而震撼。 謝涸澤卻沒有在這里停止動作,而是拿起另外一張獸皮蓋在畫了圖案的這張上面,然后用樹枝從頭到尾滾過,使勁壓了壓。 片刻后,他將兩張獸皮分開。 天地靈氣涌入的剎那,獸皮之上光華一閃,淺綠的線條徹底陷入兩張質地不同的獸皮之中,變成了兩種功效不同的符箓。 郭峻琰神識掃過,很快就確認這兩種符箓的品質都很高,從上面隱隱流動的靈氣來看,這兩張符箓被激發之后,效果肯定比外面店鋪里賣的更好。 郭峻琰見此情景,整個人反而沉默了。 他思索半晌,開口提醒道:“小少爺,你這幾乎開創了另一先河。以后切莫在外人面前顯示你的能力,除非達到出竅期?!?/br> 如果謝涸澤有出竅期,那么憑借他現在這一手,一定能成為人人尊敬的大師,甚至還有可能名垂青史。但是在此之前,他這就是匹夫無罪、懷璧其罪,一旦被心思不正的人發現,就他這個境界,勢必要吃大虧。 郭峻琰自己也還只是個元嬰,修真界比他境界更高的人也是有的,因此他也不敢保證,在謝涸澤露出這么厲害的一手后還能不能徹底護住對方。 謝涸澤將兩張獸皮遞給他,口中笑道:“這話還用你說?你之前發現我就這番本事了嗎?要不是你問起,我根本不會顯示出來?!?/br> “防人之心不可無?!惫裆氐?,“就算是我,你也要多長個心眼。小少爺,你莫要太相信別人?!?/br> 謝涸澤一臉復雜地看著他:“之前喊叫讓我學會相信別人的是你,現在喊叫讓我不要太相信別人的也是你,你……能不能別這么前后矛盾?” 郭峻琰也很無奈:“小少爺,你明知這并非同一種情況,就莫要拿我開玩笑了?!?/br> 謝涸澤站起身,居高臨下地抱臂看著他:“既然你也說了,連你都不可信,那么為了表現你的誠意,你是不是該多做一點什么?” 郭峻琰便道:“小少爺且直說?!?/br> 這就算是什么都不問,直接答應了。 謝涸澤滿意地點了點頭,看著默默亮起的組隊選項,直接遞交了一個申請過去:“我發現你真是老天爺的親兒子,很多事情都需要你點頭才能繼續進行。我來采訪一下,你現在是什么樣的心情?” 確認了組隊申請,郭峻琰本來還有點懵逼于這個功能,聽到這話方才意識到什么,想起之前謝涸澤消失的挖寶版塊,實在不知道該說什么好。 “看樣子,組隊功能你以前沒接觸過?!敝x涸澤挑眉,“你以前都是獨來獨往?嘖,未免也太可憐了一點吧?!?/br> 郭峻琰不作聲。 謝涸澤道:“我也沒空和你解釋組隊功能有什么用,你自己研究系統去吧,我還要布陣?!?/br> 郭峻琰打開了系統版面,一邊研究,一邊沒忍住又告誡道:“傳承畢竟是外物,修士最終還是要依靠己身,所以小少爺,你莫要太過依賴傳承?!?/br> 謝涸澤一臉冷漠:“這用得著你提醒?系統版塊都能半路消失不見,還有什么是比這玩意兒更不靠譜的?你還是少cao點兒心吧,我又不是三歲小孩了,該做什么總有分寸?!?/br> 郭峻琰沒吭聲。 然而對于已經活了快一百歲的他來講,二十幾歲的謝涸澤還真的就是個年紀不大的孩子。這個年紀的人最容易憑著一股沖動做事,雖然相較而言謝涸澤已經十分理智,郭峻琰還是會擔心他做下錯事。 畢竟他也是從這個年紀走過來的。 謝涸澤表示拒絕和這個不知道帶入了什么角色的傻丐討論這種問題,向他扔出了一堆符箓,并指使他按照陣圖去布陣。 “看起來你現在精神挺好的嘛,還有心情和我糾結這種問題?!敝x涸澤表示不能縱容狗逼丐幫,“原本我還擔心你中毒太過虛弱,需要好好休息,現在……” 老老實實干活吧。 郭峻琰:“……” 好好好,小少爺說什么都有道理,他老老實實地干活。 在被謝涸澤指揮來指揮去的過程中,郭峻琰才注意到他手上所拿著的所有符箓材料都有那么一點眼熟?;叵肓艘幌伦约褐按蚪俚膸讉€儲物袋里的東西,郭峻琰算是徹底相信了謝涸澤警惕性有多高。 明明天天都呆在一起,他竟一點都沒發現謝涸澤是什么時候準備了這些符箓的??磥砭拖裰x涸澤自己說的那樣,如果不是他問起,謝涸澤根本不會展露自己這份特殊能力。 這么想著,郭峻琰在放心之余竟然又生出一點感動。 明明謝涸澤是這樣謹慎的人,卻愿意在他問起的時候據實相告,這份真誠,足夠他感慨和回報。 謝涸澤卻并不覺得這有什么:“是你對我體貼在先,我不過是投桃報李,你別想得太多?!?/br> “好好好小少爺說什么就是什么?!惫贿叿笱苤?,一邊將最后兩張符箓貼在樹干上,見淺色光華一閃,兩張符箓嵌入樹干,便知已經大功告成,“沒想到如此粗糙的陣法,在小少爺妙手下卻成了精品……這果真是化腐朽為神奇?!?/br> 謝涸澤道:“這個符陣能隱藏你我氣息,只用追蹤之物將人引到這里。如果真的有人跟著我們,這會兒不妨來個甕中捉鱉,總比迎頭對上有優勢?!?/br> 郭峻琰但笑不語。 雖然謝二少的口氣并不是很確定,而他本人也的確沒感覺到追兵的氣息,但就像之前離開小院的事情一樣,他相信謝涸澤的判斷,也愿意據此作出反應。 既然已經有了決定,符陣也已經布好,郭峻琰當然就和謝涸澤在樹林中藏了起來,徹底將自己的行蹤隱匿掉了。 失去了兩個人的行蹤,因為擔心打草驚蛇而一直不遠不近跟著兩個人的追兵略有動亂,這時候才因為突發的變故露出一點形跡,被神識范圍更大的郭峻琰覺察。 細細感受了對方隱匿行蹤的功法,郭峻琰露出一個冷笑,對謝涸澤做了個“魔修”的口型。 謝涸澤不甚在意地點點頭,反正他還是那句話,魔修就是一塊磚,哪里需要哪里搬,誰知道這些人的真實身份到底是什么呢?他心里其實有個懷疑,只是苦于沒有證據,不好向郭峻琰提起罷了。 不過隨著對方迅速確定徹底失去了和謝涸澤的聯系,謝涸澤也很快就感受到了來自他們身上濃烈的血腥氣息,并能夠推測他們以超越本身境界的速度在飛快靠近符陣。 他們身上肯定有某種秘法。 幸好謝涸澤這個人從來都不喜歡低估對手,布置的符陣直接就是對付出竅期以下所有修士的,故而當四名元嬰帶著六名金丹步入符陣之后,直接就有五名金丹被擊碎了丹田,倒在地上徹底失去了戰斗力。 剩下的五人又驚又怒,郭峻琰臉色卻微微一變,沒想到謝涸澤到底還是有些心慈手軟,沒有直接要那五個人的命,給他們留下了隱患。 謝涸澤低聲道:“你都被算計過,我還會不合時宜的對敵人仁慈嗎?你看著就知道了?!?/br> 郭峻琰扭頭看了他一眼,眸中神色晦暗難明。 受傷后謝涸澤雖盡心盡力幫他治療,但他一直以為謝涸澤沒有把責任往自己身上攬過,其實還挺放心謝涸澤的心態的?,F在看來根本就是他想錯了,謝涸澤不是沒有自責,只是他沒有注意到而已。 不過,若是他受這一回傷就能給謝二少敲響警鐘,讓他更加融入這個世界,那么他這個傷受的也是很值得的。 唯一希望的就是謝涸澤不要因此生出心結。要是因為這件事情反而把他給耽誤了,那就不好了。 好在謝涸澤并不是那種會死鉆牛角尖的人,郭峻琰的擔心毫無必要。甚至因為謝涸澤心中把郭峻琰當作恩人,郭峻琰受傷后更是有些發狠,只是時間不允許,就沒有露在表面上罷了?,F在到了合適的時候,自然順勢露出了隱藏的很好的獠牙。 任誰都有膽子到他頭上來踩一腳,真當從群狼環伺中掙脫出來的謝二少一點脾氣都沒有嗎? 滾蛋吧,不讓這群人后悔,他就不姓謝! 謝涸澤這么一發狠,被他盯上的人自然倒了霉。 一開始還沒有人發現陣法之中暗藏的殺機,那五名金丹覺得自己雖然被擊碎了丹田,但這并不是不可修復的傷害,所以在失去戰力之后,他們頂多擔心一下會不會被同伴拋棄。 魔修手段狠辣歹毒,雖然容易留下因果,但有很多神奇的功效是道修所比不上的。只要不被當做炮灰,他們能夠回到魔修所在的地方,自然有相應的方法為自己治療傷勢。 料想謝涸澤和郭峻琰只有兩個人,并不敢直接對上他們這么多元嬰,所以這幾名金丹慌亂了不久就冷靜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