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節
有幾個和店掌柜關系要好的小管事,特來問怎么回事,官府人走了沒有。 “沒呢,還在賬房。我也納悶了,齊飛挺老實的一個人,到底干了什么惹到官府?!钡暾乒癫唤獾?。 “那這件事我們要不要去通知王府?” “要的,一會你去跑一趟腿?!钡暾乒裾f罷就嘆了一口氣,顯然他不太想招惹這些麻煩。 “沒什么了,看起來肆意樓里沒有其它人知情?!崩蠲鬟_對房遺直道,“不過為了以防萬一,這幾天還是派些人監察肆意樓?!?/br> 房遺直點頭。 魏叔玉見公主一臉認真地‘殺親’,打心底有些佩服。若是他查案,知道這產業是他至親之人的,他大概做不到公主這樣的鐵面無私。魏叔玉在心里反思自己的不足之處,轉而聽到和他‘絕交’的程處弼的聲音,就望了過去。 程處弼正在給公主回話,并沒有注意到自己在看他。瞧他虔誠又認真的樣子,該是真心實意的想要效忠于公主。魏叔玉憶起當初他和程處弼交好時的光景,心中難免有些失落。腦子里隨即回蕩著程處弼以前訓他的話,魏叔玉這才恍然發覺,為了一點小事就徇私撒小謊的自己,與他而今誠摯效忠的晉陽公主相比,確實差距很多。 魏叔玉把眉頭狠狠地扭在一起,悶悶地在一邊站著,冷眼看房遺直和公主等人為查案而忙碌,心里忽然空落落,有種形容不出的尷尬難受的感覺。 這時候,外頭來人回報,尉遲寶琪并不在府中。 “人去哪兒了?”李明達問。 “說是一大早就和蕭二郎相約。去城外玩了?!?/br> “問清楚地點,帶人立刻去找?!崩蠲鬟_說罷,讓程處弼親自走一趟,她有些不放心尉遲寶琪那邊。如果石紅玉當初真不甘心拿到了假地圖,那他們現在唯一的突破口就是尉遲寶琪。所以當下尉遲寶琪的安全尤為重要。 程處弼領命要走。魏叔玉連忙站出來,表示他要同行,出一份力。 李明達點頭。 二人領命后,就雙雙告退。 房遺直看著他二人離去的背影,笑嘆了聲:“貴主好安排?!?/br> “是他自己請命要去的,”李明達眼睛動了動,偏頭問房遺直,“你覺不覺得魏世子今天有點不一樣?” “今天周小荷離開長安了?!狈窟z直道。 李明達訝異了下,看著房遺直。從出了宮里那件事之后,李明達只打發左青梅酌情照宮規處理,倒是在沒有關心周小荷之后如何。而今聽房遺直解釋,魏叔玉今日的‘特別’該是源自于周小荷。本來不愿再關注此事的李明達,一下就被房遺直的話勾起了好奇心。 “怎么?” “魏叔玉負責送她,盡了魏家最后一份情。不過周小荷的性子……當然沒饒過他,聽說送她的過程中,周小荷哭得很慘,什么可憐話都有。魏叔玉也不是鐵打的,估計是受了些刺激。其實周小荷的脾氣,和魏叔玉是有些相同之處的?!狈窟z直回答道。 “那最后怎么處置她?” “打發了人送她去淮南道某地方出家?!?/br> “某地方是什么地方?” “就是某地方,具體哪里恐怕只有左尚宮知道了?!狈窟z直道。 李明達怔了下,剛還想這周小荷雖去了那么遠的地方出家,但以周家的能耐想要照料她也不難,估計她不會太受苦。但如果是‘某地’的話,便是刻意避免讓周家知情?;茨系滥敲创蟮牡胤?,大小道觀數百個,如此可就難找了。 “周家那邊本想最后送一下周小荷,但未被允準。周小荷的父母也令找理由被貶了,事情沒宣揚,這種處置辦法已經給足了他們周家的面子。他們除了感激圣恩,不會有二話?!狈窟z直解釋道。 “如花一樣的年紀,可惜了?!?/br> “貴主在可憐她?”房遺直側目。 李明達點頭, “可憐她如花的年紀辦蠢事?!?/br> 房遺直扯起嘴角。 李明達看眼左青梅,問她這處置周曉荷的辦法是怎么來的。 “圣人只給了婢子八個字‘死罪可免,活罪難逃’。婢子為此琢磨了很久,始終覺得輕重不好拿捏。后來得了房世子的建議,便想出了這么個處置的法子?!?/br> “哦?”李明達剛剛就覺得,這處置周曉荷的法子有一點‘以彼之道還之彼身’的味道,“不過你們是什么時候商量的,我怎么不知道?!?/br> 照道理來講,左青梅一直跟在她身邊。他們說話的時候,應該在自己耳朵的監聽范圍之內才對。 “就前兩天,貴主夜宿刑部的時候,婢子一早帶人來伺候,貴主那會兒沒醒。房世子就和婢子聊了幾句?!?/br> “原來如此?!崩蠲鬟_嗯了一聲,上了馬,揮鞭就走。 房遺直溫笑了下,緊跟著騎馬去追。 李明達一直沒有說話,直到馬停在了刑部大門前。她跳下馬,房遺直立刻追上李明達,和她賠禮。 李明達怔了下,對緊隨而至的房遺直道:“突然對我賠禮做什么?你做錯了什么事?” “遺直不該在未經公主允準之下,擅自和左尚宮提議處置周小荷的法子?!狈窟z直言語斯文,自省深刻。 李明達聞言禁不住翹起嘴角,她挑眉揚頭看房遺直。 “你這話倒是受人聽。不過沒關系,本來那周小荷就是算計你,你過問一下也應該?!?/br> “謝過貴主?!狈窟z直行禮。 李明達聞言一愣,對房遺直道:“我看你似有別的話要說?” “公主可還記得那個‘要求’?” “你終于想好,要提了?”李明達見房遺直點頭,就笑著讓他大方地說,她洗耳恭聽。 房遺直看看四周,含笑對李明達道,“在當下在這地方,有些不合適?!?/br> “那我們進屋說?!崩蠲鬟_前腳一邁進屋,就回頭看房遺直,等待他的話。 房遺直垂首,黑漆漆的眸子剛剛好把李明達整個人容納入內。李明達怔了下,不知為什么,忽然感覺渾身不舒服了。 田邯繕跟了進來,他悄悄地關上門后,瞧屋子里的氣氛有些不對。他趕緊老實地憋嘴,站在門口縮著脖子,假裝自己不存在。 房遺直正準備要張嘴,李明達抬手。 “等下,我事先聲明,你提的要求可以,但不能耍賴,只能是一個。比如每天做什么,那就不是一個要求了,那是每天有一個要求?!崩蠲鬟_防備地看房遺直,警告他一聲。 房遺直輕笑著點頭,表示知道了。 李明達也點頭,示意他可以說了。 房遺直發現李明達緊張的臉頰紅撲撲地,嘴角忍不住泛起笑意,有一絲甜在心底蔓延,卻加重了他的患得患失。 “我的要求,是請公主明年在元宵燈會時,不要留在太極宮?!狈竭z直吐字緩慢而清晰,似乎生怕李明達聽不清楚。 李明達聽完之后反應了一會,皺了下眉,很驚訝地抬眼看房遺直,“為何?” “既然是要求,該是不需要解釋為什么。此為承諾,還請公主遵守?!狈窟z直淺淺行禮道。 “我沒說我不遵守,只是問下為什么,不解釋就算了?!崩蠲鬟_太疑惑了,房遺直為何會扯到明年的元宵燈會。 “那就當遺直想讓公主嘗嘗一個人過節的滋味?!?/br> “你沒那么無聊?!崩蠲鬟_上下打量房遺直。 “我很無聊,還記仇小氣。貴主可記得之前讓我下跪哀求的話,我以讓貴主一個人過節的要求作為‘報復’,也算符合‘以彼之道還之彼身’的常理?!狈窟z直道。 “是么,你這么幼稚呢?!崩蠲鬟_道。 “幼稚?!狈窟z直認道。 “還無聊?!崩蠲鬟_說他。 房遺直:“對,無聊?!?/br> “行了,我不追久了,既然是作賭,那我愿賭服輸,就答應你的要求。此事不提,咱們趕緊做些有趣的事排解一下當下的無聊?!崩蠲鬟_睨他一眼。 房遺直愣住。 李明達看到有一抹紅暈很快地從房遺直的兩頰浮現,他目光有些拘謹,沒敢看自己。 李明達忍不住笑了,問他:“你想什么呢?我是我們一起查案,這不是有趣的事么?” 房遺直:“……” 半晌之后,房遺直應了聲“好”。 李明達笑了個開懷,剛要從證詞說起,這時衙差來報,說是石紅玉喊著要見房世子。 “她說她愿意全部招供?!?/br> “那就等她全部招供完了,再來提條件?!狈窟z直冷言道。 石紅玉耍得這些花樣招數對他沒用。不老實交代,她只能繼續受折磨。 “今日也沒見你們提審她,她怎么忽然就要招供?”李明達好奇看著房遺直。 “用了個循序漸進的法子?!狈窟z直點到為止,勸慰李明達還是不要過問了,手段并不殘忍,但就是惡心人。 “之前田邯繕和我學了幾句?!?/br> “他那日所見與今日相比,不過九牛一毛?!狈窟z直坦白,“貴主還要聽么?” 李明達立刻道:“那還是算了,我們先提審齊飛?!?/br> 隨后不久,齊飛就被帶了上來,他老實地跪地請禮以后,就一直戰戰兢兢,十分緊張。 李明達先讓風月樓的假母認人,假母一眼就辨出是他。 “對,就是他,以前時常在風月樓跟石紅玉接頭?!奔倌讣拥?。 齊飛一點發懵地看著假母,“你是誰?為什么要這樣誣陷我?我連見都沒見過你,更不認識什么石紅玉?!?/br> 假母好笑回罵:“這樣也能狡辯?明明就是你,我眼還沒瞎。再說當時風月樓不光是我,還有別人見過你?!?/br> 假母隨即懇請李明達和房遺直把風月樓的護院叫來,其中肯定有人會對他有印象。 “這位大娘,你做什么非要這樣說我!我們遠日無怨近日無仇的,你為什么要這樣冤枉我?!?/br> “誰冤枉你了,胡說八道什么?!奔倌笟獾?,“活這么久,我什么人都見識過了,就沒見過你這種耍無賴臉皮厚的,你沒長腦子嗎?不管你認不認,這件事它已經坐實了,變不了的?!?/br> 齊飛氣憤地看假母,他很想再分辯,但是因為他嘴笨說不過假母,所以此刻就被假母的話氣得臉色鐵青。 轉即他就好好地給李明達和房遺直磕頭,極力表明自己的清白。 “這真的是禍從天降啊,我好好的在賬房算賬,本本分分的,什么事都沒做過。我平常連肆意樓都不怎么出,怎么可能去風月樓那種地方?!饼R飛連連磕頭,懇請二位官員給他一個公斷。他雖然不知道是因為什么原因,但他真的很無辜。 “你先冷靜下來,我們不提風月樓,就說說你手上的痣,你平常都是將它掩蓋起來么?”李明達安撫齊飛以后,問他道。 齊飛點點頭。 “他不會是一顆平常的痣,你臉上也有一顆,可你為什么非要把手上的這顆掩藏掉?”李明達又問。 “因為手上的這顆很礙眼,看到這顆痣,我就會想起小時候我阿耶硬拉著我的手,讓我跟他走的光景。那是不好的回憶,我一點兒都不想再想起。所以會一直都會用東西把這顆痣掩藏掉?!饼R飛提起小時候的事,他臉色并不是很好。 “為何你父親拉著你走,你會有不好的回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