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節
老農見狀笑個不停,“同樣種下去,同一塊地,真有好吃甜的和難吃酸澀的?!?/br> 眾人起哄,出了幾人來品鑒兩位貴人的葡萄。 李明達和房遺直擇地都是顏色深紫,看起來熟透了的葡萄。房遺直擇的八串,四甜四酸。李明達的全甜,味道最好。 勝負顯然。 尉遲寶琪湊熱鬧地哈哈笑,幸災樂禍道:“托十九郎的福,我還是頭一次見遺直兄輸?!?/br> 狄仁杰也笑,感興趣地把十六串都唱了個遍,然后抓著李明達這邊的一串吃。 “嗯,真不一樣?!钡胰式苻D而瞧眼老農,“只怕你也比不過?!?/br> 老農忙稱是,嘆李明達倒是塊種地的料子。此言一出,倒叫在場的眾人都愣了,這老農可真敢說,公主是種地的料子? 轉即聽李明達謝過老農,大家頓然哄笑不已。 張順心見大家都興致很高,卻沒有人理會他。張順心在心中有些難以忍受了,苦挨了一會兒,見還是沒有人理他。張順心便低聲和李明達等人告辭,默默上戴上草帽,騎著毛驢,繼續趕路。 李明達祝他一路平安順遂之后,便目送他去了。 “我總覺得此人有些不對,派個人跟著看看,然后令其在前面的順和縣等候,和咱們匯合?!?/br> 程處弼應承,這就打發了人。 至太陽再西斜了一些,李明達等人就出發繼續趕路。先與在山林里曬著紅果的侍衛們匯合,然后一行人就到達了順和縣。 兩名跟蹤張順心的侍衛立刻前來回稟,和李明達回報說那個張順心看起來沒什么異常,才剛在縣內買了點干糧之后,而今人又上路了。 李明達點頭,便讓大家趁著這會兒天稍涼爽的時候,加快速度趕路。 也不知是行進速度過快,忽略了注意,還是張順心之后又在哪兒歇了腳。雖然該是走同一條路,但李明達等人之后的趕路,卻并沒有碰見張順心。 三日后,李明達一行人便到了汴州。 汴州乃是從淮南道前往河東道的必經之路,州大人多,十分繁榮。長孫渙早已經在三天前從鄂州趕過來,等在汴州驛站。 終于盼到李明達等人來找他,他歡喜不已。 長孫渙仔細打量她多日不見的表妹,然后眼神兒訝異道:“曬黑了,本來白白凈凈,勝雪一般的肌膚,而今竟曬成了跟稻皮一樣的顏色??梢娔氵@丫頭又騎馬了,不曉得坐馬車享受?!?/br> “坐馬車的話,你還得再等我半個月,可高興?”李明達問。 長孫渙忙告饒,然后致謝李明達,“這個真要謝謝十九郎體諒,不然我在此地逗留久了,真的會發瘋?!?/br> “汴州如此繁榮,如何會拘著你?” “獨樂樂不如眾樂樂,我長孫渙雖然貪玩,但卻是喜歡和朋友們一起玩,就自己干玩也沒跟人說話閑聊,有什么意思?” 連日趕路必要稍作歇息。 大家在驛站留了一日后,傍晚時,就商議明日是否啟程出發,還是再玩一天。 李明達隨意長孫渙和房遺直去定奪,自己上樓,懶在榻上休息。 沒多久,一陣風從窗外送進,帶著一絲絲甜香味。 李明達當即坐起身,走到窗邊往樓下看,果然見穿著一身素白衣裳的張順心,牽著一頭毛驢躊躇地站在驛站門口。他茫然地往驛站門口看了會兒,就抬頭望二樓看,目光也掃向了李明達所在的地方。 李明達回身站在墻后,躲過了他的目光。 這之后不久,就有驛站的人發現了張順心,將其打發走了。 李明達立即打發人去跟蹤張順心。既然他說他家是在汴州,那他此番回來必然要回家去住。李明達倒想看看他家的府邸到底是什么樣。 次日清晨,天還未亮。李明達就聽到匆匆上路的腳步聲,接著就聽到這聲音直沖自己的房間來。她起身更衣完畢,就見田邯繕進來告知:“貴主昨日讓人跟蹤了張順心?” 李明達點頭。 “貴主怎知他來了汴州?” “人昨日都到驛站門口了,剛巧被我瞧見?!崩蠲鬟_說道,又問可知道了張順心的府邸在哪兒,到底是汴州哪一戶姓張的鄉紳。 田邯繕搖頭,“回話的說并沒瞧見其去什么府邸,人住在城西的福來客棧,今天一早,也便是剛剛,就騎著毛驢離開汴州了。侍衛跟他到了城外,瞧他也沒有往??h方向回。而是朝北,似乎是朝晉州的方向去了?!?/br> “晉州?那不是我們去的地方?”李明達攢眉嘆道。 “卻也未必是晉州,只是那個方向?;蛟S他說他家在汴州,卻不在汴州城內,在城外呢?” “倒有這個可能,但我覺得可能不大。卻也罷了,沒必要深究?!崩蠲鬟_說罷,就立刻做了決定,命田邯繕通知長孫渙。他們即刻出發,盡快趕往晉州。 * 七日后,長安城。 李世民批閱完奏折,見宮人端了碗冰鎮甜豆花上來,便不禁想起了李明達。 李世民用湯匙舀了下,若有所思地感慨道:“兕子最愛吃這個,一到夏日,這么大小的碗,她自己吃七八碗不在話下?!?/br> “陛下又想公主了?!狈絾⑷鸶袊@道。 “是啊,本以為她這幾日就快回來了。但剛來了傳信,說她打算去晉陽瞧瞧。這酷暑炎熱,她一個小丫頭跑那么遠去,多折騰,我也舍不得,十分擔憂?!崩钍烂翊騻€激靈,轉而有些不解地問方啟瑞,“你說當初我怎么會想到讓她去那么遠的地方?就是散心,就讓她在京畿道附近走走就是了,想的時候,我一喊她就能回來,說見就能見到?!?/br> 李世民說罷,眼睛里就沒了神采,然后摩挲著桌上的一方明黃的絹帕,帕子四角上繡著栩栩如生的龍形圖案。龍的個頭雖小,仍可分辨一片片龍鱗在其上頭,可見繡者用心之至。 方啟瑞簡單回憶了下,圣人當初要公主散心的經過。他倒是知道緣故,很是嘆服那房遺直的口才好,不過三言兩語,什么都沒點破,倒叫圣人聞言之后,生生地冒出了一個讓公主外出散心的大膽念頭。 圣人身在其中并不知,可方啟瑞冷眼旁觀,卻是看得一清二楚。這事情的起因就在房遺直身上。不過人家房遺直確實沒說什么特別挑唆的話,此時方啟瑞也不好講明其中的緣故。再者,房玄齡于他有恩,這等小事他也不該多嘴去摻和。保不齊這晉陽公主的好姻緣,真就從她這次出行中得來,那也算是大喜了。 李世民抓著手帕,又嘆一聲,轉即還對著手帕跟長孫皇后聊天,“瞧瞧你的寶貝女兒,也不念著我這個孤身一人在家的可憐父親,而今在外頭玩瘋了,竟不想我了?!?/br> 方啟瑞抿緊嘴角。 李世民此刻就是思念女兒的普通父親,斷然沒有什么帝王的架子,一會兒唉聲感慨,一會兒唏噓后悔,念著兕子一遍又一遍。以至于李治來回話,他都要怪上幾句,怪他當初沒在李明達離開的時候,多囑咐幾句讓她早回的話。 李治有點懵,不過受了方啟瑞的幾個眼神兒提醒,也就明白父親是思念meimei所致,便配合地點頭認錯,“確是兒臣的不是。兒臣這就命人八百里加急傳話至晉陽,讓meimei一到那里就盡快回長安?!?/br> “胡鬧,你meimei好容易去了晉陽,便該讓她好生瞧瞧咱們李家起兵興旺之地。做人豈能忘本,你這孩子,說話太不可靠?!崩钍烂裼钟柪钪蔚?。 第52章 大唐晉陽公主 李治怔了怔,忽然感覺自己沒話說了。 李世民抓著手里的帕子,又嘆了兩口氣,然后讓李治算一算,從晉陽回長安要多久。 “按照正常馬車的行進速度,怎么也要半月。騎馬的話大約七八天,也可能更快。不過十九妹此番是去游玩,兒臣覺得她的行進速度應該是會慢一些,還要在晉州晉陽稍作停留,算下來至少要個把月時間?!?/br> 李世民瞪眼:“要那么久么,我記得從晉陽遞信而來,卻只用一天就夠!” “阿耶,那是八百里加急傳信,要換人換馬。若十九妹她們也如此趕路,身子必然受不住?!崩钪紊钪赣H乃是一國明君,自然懂驛站傳信的道理,偏他現在就像個小孩子一樣,要人哄著。 “對對對,不急不急,還是讓她慢慢地回來,別把身體累壞了??赡鉳eimei自小在宮中長大,習慣宮里的吃住。她這一路出行,那驛站里會有金銀繪鏤雕的花梨木床,讓她睡得舒服么?夏日炎炎,熱時可有冰用?若走到半路,她忽然餓了想吃口光明蝦炙,可能吃到?”李世民說罷,就用疑問的眼神看向李治。 李治抿著嘴,他覺得他剛剛真不該回應阿耶的話。 李世民看到自己兒子一臉的無奈,心里也清楚這一連串的發問的答案都是‘沒有’,遂有幾分幽怨地嘆氣,以至于方啟瑞再呈上來的折子他都沒心情去看。 “圣人,此乃晉州的奏表?!狈絾⑷鸬?。 李世民這才拿起來看一眼,內容倒沒什么新鮮,不過是年中一些政務奏報,講些晉州的太平盛世。 方啟瑞見李世民看兩眼就放下了,又小聲提道:“晉州的?!?/br> 李世民恍然有所悟,高興起來,他立刻執筆揮毫,酣暢淋漓地寫了一封給寶貝女兒的信,并著對晉州的批復,讓人加急傳信過去。把自己的思念之情對女兒表達之后,李世民這才覺得舒爽了,該干什么就干什么去。 * 七日后,李明達等人剛到晉州,便被兼任晉州刺史的河間郡王李崇義請到府上。 李崇義立刻將圣人的信給了李明達,隨即設宴盛情宴請眾人。李明達看到信之后,有些食不下咽,以疲勞為由先行歇息,打發眾人只管樂呵去,不必顧念她。 大家都知公主這是因看了信思念父親了,遂也都理解,領命謝過之后,都盡興于李崇義的宴席。 李崇義倒是擔心李明達初來府中住下,心里就不暢快,遂囑咐郡王妃好生照料李明達后,才與房遺直、尉遲寶琪等人在園中賞景飲酒。時至天色大黑,橋湖內外掛滿紅燈籠,不計其數,照得湖邊兩岸燈火通明。夜風陣陣,清爽宜人,與白晝的火熱截然相反,此時飲酒賞景,大家最為舒適也最為盡興。 待酒席散盡,湖上又有彩蓮舫,內有姿色上等的舞姬應聲起舞。身姿妖嬈,翩翩躚躚,舞姿旋轉時披帛迎風飛揚,猶九天玄女下凡。 尉遲寶琪站在水榭里一看,眼睛里就笑意滿滿,一臉的風流之態。 “卻沒想到這晉地竟出此等姿色的美人,今日得見到時我們的好福氣?!?/br> “寶琪,瞧上哪個了就盡管挑,不必客氣?!崩畛缌x道。 尉遲寶琪頗感興趣地掃視一圈,便指著其中一位拿琵琶的翠衣女子,喊道:“就是她了,你們誰都不許和我搶?!?/br> “沒人有你這愛好?!背烫庡龅?。 尉遲寶琪不服地瞥向程處弼,“自古美女愛英雄,若是沒有美女愿意和你在一起,說明你就不算厲害,懂不懂?”尉遲寶琪用拳頭輕輕打了下程處弼的胸膛,特別的結實,跟石頭一樣。 “打得我手疼?!蔽具t寶琪哈哈笑了一聲,“你這身子骨,跟我大哥有一拼?!?/br> “那你也該多練練,而不是學床上功夫?!钡胰式芨`笑一聲,半開玩笑地對尉遲寶琪道。 “這話說得,床上功夫就不是功夫了?將來保不齊你們還都得給我取經呢?!蔽具t寶琪說罷,便得意地看向他們之中最不懂男女之事的某人,“別平日里總是讀書讀書,練武練武,連男女之事都不通了,搞得回頭連傳宗接代的大事都忘了?!?/br> 尉遲寶琪說此話時,看得第一眼就是房遺直,不過他卻是不敢瞧得太明顯,遂轉而就很夸張地看向狄仁杰。 眾人只當是尉遲寶琪笑話狄仁杰,忙說狄仁杰年小,讓尉遲寶琪別把人家好好地孩子帶壞了。 狄仁杰被鬧得臉紅,“就是,我還想,要以學習為重,才不跟你一樣?!?/br> 李崇義樂哈哈道:“我像懷英這么大的時候,也什么都不懂。大家所言極是,寶琪你玩歸玩,可別帶壞了人家?!?/br> 尉遲寶琪忙笑著表示不會,轉而見見舫船劃過來了,忙讓李崇義引他過去。李崇義又問房遺直等人去不去。 房遺直:“卻沒他那樣的精神,我也乏了?!?/br> “我也是,我跟遺直兄一塊回去休息?!钡胰式艿?。 李崇義又看向程處弼,瞧他那張悶悶的臉,便是不用說也知道房遺直必然不會和他們為伍。李崇義就先識趣地說道:“護衛本就容易比他人更花費精力,不然你也早些回去歇息?” “正有此意?!背烫庡鰧畛缌x恭謹地行禮。 房遺直和狄仁杰也隨后告辭,三人同行而去。 長孫渙人靠在木柱子上,一直在邊上默默笑著不言語。等那三人都走遠了,他才拍拍手,直道好。 “好,有什么好?人卻是都走干凈了,好生掃興?!崩畛缌x笑嘆。 “這就是你不懂了,他們三個最掃興,你留著我們才會玩的暢快,這下大家就可盡興了?!遍L孫渙非常愉悅地挑眉,甚是喜悅道。 “真假?”李崇義不解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