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節
美美地享用了一頓晌午飯,安穩地睡了個晌午覺之后,這才帶著清瑤和清珞兩個丫鬟到了袁氏所在的慶元堂,等著養父母來。 在耿石父子和林根生夫婦各自說完話之后,景蘭冷眼旁觀袁氏接下來又會怎么做。 只見袁氏叫了身邊的大丫鬟過來,讓她即刻去福海堂向老祖宗稟明此事。 景蘭見狀,唇角微微上揚,心道:她要把此事鬧大的目的達到了,就把這事推給老祖宗了,讓老祖宗出面來解決此事,她就可以抽身而退了,果然好算計。 馮氏聽說了此事后,立即在一眾丫鬟婆子的簇擁下到慶元堂來了。 袁氏和景蘭見老祖宗來了,忙站起來向她行禮。 馮氏臉色鐵青地叫她們起來,然后直接走向慶元堂中間那把帶扶手的紫檀靠背椅子上坐下。 袁氏和景蘭站到一邊。 看了看堂下站著的一對面孔黧黑的農人父子,還有兩位中年男女,馮氏冷聲開口:“誰是耿石和耿虎,站出來,說一說你們跟我家景蘭有何牽扯?” 旁邊有人隨后告訴耿石父子,堂上坐著的那位是陸家的老祖宗,問他們的話,他們必須要實話實說。 耿石父子早已經看到了一位滿頭白發,富態而有威嚴的老婦人走了進來,看她身邊圍繞著的那一大堆人,就曉得來人是陸家的重要人物。 看她的氣派,還有剛才那位袁夫人見到她謹小慎微的樣子,心里不由得有點兒發抖。 耿石緊接著就結結巴巴地把自己帶兒子來陸家的目的說了,面對馮氏,他可是比任何時候都心虛。 等他說完話之后,馮氏就讓林根生夫婦說。 兩家人說完話之后,馮氏便朝著耿石父子怒聲道:“既是口頭上定親,那就是做不得數的。你以為我們陸家是你們想來就來,想鬧就能鬧的?既然你們沒有真憑實據,就說我家景蘭跟你們耿家阿虎定親退親,造謠生事,壞我家景蘭名聲,我就輕饒不了你們!來人,將耿石父子綁了,這就送去金陵府衙,告他們造謠壞我陸家小姐清譽,讓知府毛大人重重地治他們的罪!” 耿石父子完全沒想到這位老婦人如此厲害,一開口就要將他們拿下送去金陵府衙治罪,立時慌了。 父子兩人互看一眼之后,腿一軟,朝著馮氏跪下,求她放過他們,他們并沒有存心要來壞景蘭的名聲,不過是一時糊涂,再加上耿虎心里放不下景蘭,這才來陸家找景蘭的。 這時候袁氏也說話了,她低聲對馮氏說:“老祖宗,要是將他們送去金陵府衙,事情鬧得怕是更大。即便咱們占理,傳出去,說閑話的也多。尤其會有人說咱們陸家仗勢欺人,耿虎跟景蘭確實定親,是咱們家嫌貧愛富,硬退了親……” 景蘭站在袁氏身邊耳尖,早聽清楚了袁氏的話,不等老祖開口,她便朗聲道:“老祖宗,重孫女覺著應將耿石父子送去金陵府衙,我不怕人說閑話,我只怕此事不清不楚就了結了?!?/br> 說到這里,她轉頭看向堂下跪著的耿石父子說:“我不信耿家父子說的,他們一時糊涂才來找我討說法,我也不信阿虎真放不下我。這事,一定有人在幕后指使,耿石父子受人收買,到陸家來壞我的名聲?!?/br> 這么一說,馮氏等人都看到了耿石父子頗為慌張地低下了頭,尤其耿石放在地磚上的兩只手都在微微發抖。 見此情形,延年堂里包括馮氏人都相信了景蘭說的,耿石父子受人指使,到陸家來故意說出什么定親退親的事情,壞景蘭的名聲,讓景蘭不好嫁人。 馮氏臉色更黑了,她在盯了袁氏一眼,看得她垂下頭后,沉默了一會兒。 她想這事情到底是依照景蘭說的,將耿石父子送去金陵府衙,讓毛知府徹查到底是何人在幕后指使耿石父子來壞景蘭的名聲。還是讓這事情就在陸家處理,不讓這件事鬧得更大,盡量保全景蘭的閨譽。 想了一會兒,她寒聲問:“耿石,耿虎,你們說一說,到底是何人指使你們到陸家來鬧的?” 耿石父子嚇得汗如雨下,耿虎不說話,耿石頭埋得很低,他想到家里的那一百兩雪花銀,還有人家答應的事成之后再給二百兩銀子。要是他這就承認了,那三百兩銀子不但會沒了,還一樣得罪了林家和陸家,那就是虧大了。如果咬牙不承認是受人指使的,頂多被送官挨一頓板子,可錢還在。為了錢,豁出去了。 一狠心,他說:“……小人方才說的話都是真的……沒人指使我們到陸家來鬧……” 第160章 “老祖宗,還是將他們送去金陵府衙, 想必到了那里他們就會說實話了?!本疤m見耿石決意一條道走到黑, 便搶先一步冷聲道。 “這……”馮氏猶豫。 袁氏有些吃驚地看向景蘭,她發現景蘭完全是一副不怕事情鬧大的姿態。 也就是說景蘭完全不怕閨譽受損, 不怕嫁不出去,寧愿魚死網破, 也要揪出指使耿石父子來陸家鬧事的幕后指使。 那么,耿石父子真得是受人指使來陸家, 借口定親退親之事,讓景蘭的名聲受損,不好嫁人嗎? 袁氏略一思索, 也認為景蘭的猜測有道理, 于是她就再也不敢在這件事情上說一句話了。 不然,她會被人懷疑她就是指使耿石父子上陸家來找景蘭討說法的幕后指使, 尤其是老祖宗會懷疑她。方才,老祖宗從福海堂過來, 已經嚴厲地看了她一眼。 這一眼里頭,有許多涵義,她心里很明白, 老祖宗是怪她處理此事不當,竟然去叫人接了林根生夫婦來跟耿石父子對質,明顯是想要把事情鬧大。 在袁氏心里,老祖宗,也就是她婆婆馮氏可是成了精的人, 一舉一動要騙過她可是不容易。 景蘭說了要將耿石父子送官的話之后,袁氏不吭聲,其余的人也沒人敢開口,一時之間,慶元堂內的氣氛十分凝重,落針可聞。 馮氏最終決定,還是要維護景蘭的閨譽為重,但她也不愿意這就放過耿石父子,便說:“若是你們這就在堂上向我家景蘭致歉,并在致歉書上簽字畫押,說你們再不來陸家胡鬧,我就放你們一馬,讓你們回去?!?/br> 耿石父子一聽,霎時松了一口氣,耿石忙不迭地說他們愿意照馮氏說得做。 景蘭本想再堅持一下自己的意見的,可是她看向老祖宗時,老祖宗卻擺擺手,示意她不要再說話。 于是景蘭便想老祖宗這樣安排可能也許有深意,就也抿唇靜觀其變。 接著,只見耿石父子從地上爬起來,躬身向景蘭道歉,說他們這是豬油蒙了心,這才來找景蘭討說法了,他們懇請景蘭寬恕他們,看在他們是林家的鄰居,并且兩家關系不錯的份兒上。 景蘭呢,點點頭,說了一句:“罷了,既是你們知錯,那我也就依老祖宗的意思辦?!?/br> 耿石父子聞言都擦了擦額頭的汗,一顆提起的心總算是落下來了,之前,他們還怕景蘭不肯輕易放過他們。畢竟景蘭一直堅持要送他們去金陵府衙見官的。 很快有人拿了一張以耿石父子名義寫的致歉書過來,向著兩人讀了一遍,讀完了,告訴他們,如果沒有異議,就在上頭按下指姆印,他們就可以回去了。 耿石父子巴不得早點能從陸家出去,所以在馮氏跟前的大丫鬟讀完致歉書之后,便立馬在上頭按上了拇指印。 大丫鬟捧著致歉書去馮氏跟前,馮氏掃了一眼之后,這才開口說耿石父子可以走了。 耿石父子飛也似地退了出去,臨出門前,耿虎看了景蘭一眼,眼中猶有不舍之意。 等到他們一走,馮氏就站起來,叫袁氏跟她走,景蘭呢,則是恭送兩位長輩,等兩人走后,這才走過去握了養母謝氏的手,笑著邀請她在陸家歇一晚再回去。 謝氏應了,她讓林根生先回去,明日她再回。 林根生倒想在陸家多呆一天的,但景蘭又沒邀請他留下,他也不好意思說要在陸家待一日,等著謝氏一起回去。于是他只能訕訕地答應了謝氏,讓她好好陪景蘭幾日再回家。 謝氏在陸家住了兩日才回清溪村去,景蘭派了陸家的馬車送她回去,給她包了不少好丸藥茶葉以及棉布綢緞料子,還拿了一百兩銀子給她,叫她把這錢做自己的私房錢,別給她養父了。 “這錢太多了,十兩二十兩我還可以留起來,你拿回去罷?!敝x氏推辭道。 景蘭就把五錠二十兩的銀子換成了五錠十兩的,說:“那么這些拿回去,你留下二十兩得了,剩下三十兩拿出去?!?/br> 謝氏這回笑著接了,并說這一趟來陸家,又吃又拿,叨擾了景蘭兩日,實在不好意思。 還說這次回去之后,不會給耿家人好臉色看。 景蘭對此倒沒有發表意見,將謝氏送出去之后,看她坐上了陸家的馬車離開,景蘭這才去福海堂向老祖宗請安,然后去學堂里。 因這兩日謝氏在景蘭這里,景蘭放學后也只是陪著她,早晨去向老祖宗請安,吃了飯就也匆匆忙忙去上學,都沒有問過老祖宗,耿石父子那里,就這么算了么?果真不打算揪出那幕后指使之人?又或者說老祖宗是真得相信那耿石父子的話? 趁著今日早早送走養母,景蘭便比平日更早去了福海堂向老祖宗問安。 她去的時候,陸家各房的夫人太太小姐都還沒到,老祖宗也才剛起來,由身邊專門梳頭的大丫鬟珍珠梳頭呢。 外頭丫鬟說景蘭來了,老祖宗這才由身邊的大丫鬟扶著從內室里出來,坐到了西次間南窗下的羅漢榻上。 景蘭恭恭敬敬地向老祖宗道福行禮,馮氏抬手讓她起來,并讓人給景蘭搬了個鼓凳來坐在自己跟前,這才笑著問她:“為何今兒來得這么早?” “回老祖宗的話,重孫女一早送了養母,這就來向老祖宗請安了?!?/br> “好孩子,曉得知恩圖報,想必你養母這些年來對你不錯,不然你不會留她住兩日?!?/br> “老祖宗說得對,我養母是真心疼我的。對了,老祖宗,那耿石父子說的話您真信么?” “我就曉得你這么早來多半是要問耿石父子的事,他們說的話我自然不信,不過,當時我想,為了你這閨中小姐的名聲,不宜見官鬧大,最好就是大事化小,小事化無?!?/br> 景蘭聽了老祖宗的話微微有些失望,因為當日她要堅持將耿石父子送官,但是老祖宗示意她別說話了。 當時她還以為老祖宗會有后續手段跟上呢。 “老祖宗,您既然不信耿石父子說的話,可派人去查他們從陸家出去之后多做了什么事,見了什么人沒?”景蘭忍不住問。 馮氏說:“此事你放心,我定然給你一個交代?!?/br> 景蘭聽了這才高興起來,道:“重孫女多謝老祖宗為我做的這些事?!?/br> 她早就想好,要是老祖宗這里不查耿石父子,那么她就會寫信給沈婉,讓她找人幫著查,她相信自己的判斷,那就是耿石父子的確是受人收買,來陸家鬧事的。 馮氏此刻朝著景蘭微微一笑:“我這可不是為你一人做的,我就想曉得何人如此膽大,如此心黑,竟敢針對我們陸家的小姐,想要毀你閨譽,讓你以后不好嫁人。女子的閨譽不比別的,勝過萬千金銀,要是我不徹查此事,讓那jian惡小人現出原形,顯得我這老婆子太過無能?!?/br> 景蘭豎起大拇指,贊道:“老祖宗,你可是咱們陸家最能干的人,有您在,孫女兒就靜候佳音了?!?/br> “你好好上你的學就行,別的都不用你管?!?/br> “嗯?!?/br> —— 耿石父子從陸家慌慌張張地跑出來之后,都抬袖擦了擦額頭的汗,暗自慶幸這一次逃過一劫。 耿虎道:“爹,這一次好險,幸好那位陸家的老婦人沒有執意要將我們送去金陵府衙,否則我們怕是要挨板子,坐牢……一旦見了官,難保不說出來是誰找我們去陸家鬧事的?!?/br> 耿石聽了,點點頭,又搖搖頭,他說:“即便見了官,挨了打我也不會說的,三百兩銀子,咱們一輩子也掙不著的。所謂富貴險中求,你看看,這回咱們冒了險,三百兩銀子就到手了,回去后咱們也能蓋房子買地,給你娶個媳婦進門?!?/br> 耿虎默然,他還在想景蘭的模樣,覺得全天下的女子也不如她好看,再也不會有女子讓他牽腸掛肚,茶飯不思了。 耿石見兒子的模樣,就猜到了他在想什么,不由得在他頭上狠狠拍了一記,罵他是個沒出息的東西,景蘭那個女子那樣心狠,他還惦記著她。 他說:“從今往后你給我斷了對她的念想,不然就是自取其辱,招禍上身,你聽見了沒?” 耿虎縮了縮脖子,低聲說:“曉得了?!?/br> 他又問他爹,從陸家出來了要去哪里,是不是雇個車回家去。 耿石道:“咱們去南城的高升客棧住下,那里有人給咱們定了房,半夜會來找咱們,把余下的二百兩銀子給咱們?!?/br> 說完,他跟兒子耿虎在街上雇了個騾車,讓趕車的人趕去了南城邊的高升客棧。 到了地方,耿石父子從車上下來,給了車錢,進入高升客棧一報名字,就有伙計過來帶他們去二樓最末的那間屋子,說這間屋子一早有客人定下,是給他們父子準備的。另外,他們要吃什么,只管跟伙計說,伙計會給他們送上來,酒菜錢也是算在房錢里頭的。 耿石便要了一桌酒菜,在屋子里跟兒子耿虎慢慢吃起來,吃飽喝足之后,兩人去床榻上抵足而眠,并未閂上門栓。這也是戚安跟他說定了的,住到高升客棧之后,不要閂門,半夜他會來找耿石父子。 一覺睡到半夜,有人推醒了睡熟的耿石,他爬起來,借著窗外月色,見到了之前托他辦事的貨郎。 這個來找耿石的貨郎就是戚安,他一早就過來高升客棧定了兩個房間,然后窩在屋子里吃喝睡,待到半夜才過來推開耿石父子房間的門,進來推醒耿石。 耿石見到戚安,便抱怨說今日好險,他帶著兒子去陸家找陸景蘭討說法,差點兒被陸家人拿下送去金陵府衙了。 戚完聞言,卻不以為然道:“早就料到陸家人不會送你們見官的,不然鬧得更大,對陸家二房大小姐的名聲更不利,陸家人只是嚇嚇你們罷了。好了,這里是二百兩銀票,你拿著,以后咱們再不要見面,你們最好忘了這回事,回去好好過日子?!?/br> 兩人說話之時,屋外有個黑影躡手躡腳地走過來,在窗紙上輕輕戳了個洞,往里看了看,接著將耳朵貼在窗縫上…… 作者有話要說: 中秋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