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節
為了這個族長之位,她二叔和他的兒子世連可沒少上躥下跳。 從前在蘇州,他們就跟她斗了一回,最后是她獲勝了,她二叔和她堂弟消停了一陣子。之后,蕭玉瑯上蘇州來打算搶孩子,沈婉就猜,蕭玉瑯得知自己生了君珮,這消息會不會是他二叔等人透露給蕭玉瑯知道的。 畢竟當初她娘來蘇州,悄悄抱君珮回沈家,外面的人是很難知道的,除了沈家自己人。而按照她二叔父子對她的嫉恨來看,很有可能又是他們干的吃里扒外的事情。 如今回到金陵,他們為了達成從她弟弟世思手上搶過繼承族長之位的資格,就下狠手針對世思,讓他的馬車翻車,使得他受重傷。 如果世思傷重不治而亡了,老太太肯定要考慮在沈婉的爹百年之后,將族長之位傳給世連了。 要是這樣,她二叔父子就達成了他們的目的。 可是出乎他們兩人意料的是,世思雖然傷重昏迷,但卻最終脫離危險,醒過來了。 作為世思大姐的自己,肯定是要查世思受傷的緣由的,以及他們知道自己能干,會幫著世思將來順利地接過沈家族長之位,于是他們就弄出了這樣一樁“丑聞”來針對自己。 不但可以讓自己失去景蘭這樣一個得力的左膀右臂,還會讓自己被打擊,被迫跟所愛的人分開,就沒心思再查下去了。 甚至…… 沈婉接著往下想,她又想到了,恐怕在四房的沈正買通翠竹告發自己之后,如果她繼續往下查,他二叔父子應該會將她跟景蘭相好的事情傳播開來。這樣一來,老太太即便想讓她幫著世思掌家,族人也會多有議論,她的名聲必定受損。 到底怎樣才來震懾她二叔父子,讓他們不敢到處傳播她跟景蘭的事情?然后接著往下查,查出是他們父子在后面動的手腳的話,沈婉定會將他們除族。 為了將來能跟景蘭重聚,為了自己的女兒君珮不失去沈氏的庇佑,沈婉決定收拾起傷心,對她二叔父子發起有力的反擊。 沈婉站起來,叫進來桔梗和白菊,讓她們打水來,她洗了臉,梳了妝,換了衣裳,她直接去了延年堂見老太太。 酈老太太見到沈婉收拾打扮一番來見自己,臉上并無哀傷神色,很是滿意,便讓她坐下,問她是不是想通了,覺得她之前做的事情荒唐了。 沈婉違心地點點頭,道:“老太太教訓得是,之前孫女兒也糊涂,做下了荒唐事,多虧老太太訓誡,孫女兒才迷途知返?!?/br> 酈老太太:“如此甚好,只是,我也要把丑話說在前頭,你若是不死心,再去見那陸家丫頭,那么,我是不會再讓君珮養在你跟前的?!?/br> 沈婉:“孫女兒明白。不過,孫女兒有一事相求?!?/br> 酈老太太問沈婉是何事。 沈婉說她希望老太太能夠下令,讓沈家知曉此事的人都不許往外泄露半個字,否則家法處置。若是有人在沈家故意散布此事,也請老太太幫自己正名,嚴厲處罰散布此事的人。 酈老太太:“婉兒無須擔心,我已下令凡是曉得此事的人守口如瓶,若是有人在咱們家散布此事,我定當否認。畢竟這事關你的名聲,你可是咱們沈家的嫡出小姐,你的名聲受損,也就是沈家的名聲受損。更何況這里頭牽扯著陸家的丫頭,陸家可是僅次于咱們沈家的金陵望族,我想他們也不想她家的小姐牽扯進來?!?/br> 沈婉便說多謝老太太體恤她,為她考慮周全。 酈老太太:“你可是我看著長大的,若是你能迷途知返,也不枉我一番苦心?!?/br> 沈婉停了停問她:“老太太,但不知那翠竹如何處置?” 酈老太太冷聲道:“自然是要將她發賣得遠遠的,讓她沒法子再開口胡亂說話?!?/br> “已讓人將她帶走發賣了么?” “我這就派鄧嬤嬤去辦此事?!?/br> “老太太,我跟那翠竹也算主仆一場,當年在蘇州,她也曾盡心盡力伺候我。我想在她被帶離沈家之前,去見見她?!?/br> 酈老太太想說這個翠竹是個背主求榮之人,又何必見她。 然而她覺著這么說了,仿佛在同情孫女兒跟那陸家丫頭一樣。 酈老太太最終松了口,讓她去見一見翠竹,隨便說幾句話就行了。 “老太太,我還有一事相求,看過翠竹之后,我還想出去一趟?!?/br> “出去?你是還想去見那個陸家丫頭?” “不是,孫女兒的織造作坊不是開業了么?之前是安蘭管著那作坊,如今她回陸家了,我得去找新的管事接管織造作坊。另外,孫女兒還要去給我的織坊攬些活兒?!?/br> “婉兒,你的陪嫁不少,也不缺錢,何苦還要再開個織造作坊,甚至還要去給自己的織坊攬活兒?你把這些交給你手底下那些管事去做不行么?” “老太太,我去攬活兒,并不是去見那些綢緞鋪子的東家,而是去見金陵織造太監胡泉,想要從他那里拿些朝廷御用緞匹的活兒?!?/br> 酈老太太這下子吃驚了,看著沈婉好半天才問:“婉兒,你認識那金陵織造太監胡泉?” 沈婉道:“并沒有見過他本人,只是跟他妹子和妹夫打過交道,他們也向胡泉提起過我。胡泉回信給他妹子和妹夫,說我若是回金陵了,盡可以去見他,有什么他能幫上的地方,他一定會幫?!?/br> “他妹子和妹夫?” “胡泉的妹夫是蘇州知府王義臣,妹子胡氏是知府夫人,之前,在蘇州時,我跟胡夫人算是忘年交,故而,胡夫人寫信給其兄胡泉……我之所以回金陵之后,開那么大一家織坊,就是這緣故?!?/br> 酈老太太也聽說過沈婉在蘇州跟蘇州知府還有蘇州織造太監等來往,在蘇州把買賣做得風生水起。卻沒想到這里頭居然還有蘇州知府夫人胡氏的關系。 金陵織造太監胡泉乃是全金陵城做絲綢織造買賣的大戶想要巴結的對象。 然而,卻是絕大數人家想要巴結也巴結不上的。 沈家雖然屬于金陵四大望族的頭一家,主要做的買賣就是絲綢織造買賣,而且沈家三房在京城扎根,朝中有人,也沒有搭上這關系。 金陵四大望族里頭,只有一家,也就是陸家跟胡泉搭上了關系,所以陸家的織造作坊得以承攬替朝廷織造御用緞匹的活兒。說起來,金陵四大望族之家里頭,陸家的財力是很雄厚的,陸家以礦業起家,最近十來年才染指絲綢織造行業。在隆慶皇帝繼位,胡泉來到金陵做了織造太監之后,陸家不知道怎么搭上了胡泉的關系,拿到了替朝廷織造御用緞匹的活兒,這幾年的絲綢織造買賣越做越好,隱隱有追上沈家之勢。 更何況,去年,陸家出了一個幾十年難得一見的讀書種子,十四五歲就中了舉人。要是這個讀書種子以后中進士,入翰林,要不了多少年,陸家就會越過沈家成為金陵望族的頭一家了。 這讓酈老太太,還有其他的沈氏族人頗為擔憂。 沈婉此時提到她可以從胡泉那里拿到朝廷的活兒,無疑讓酈老太太精神一震。因為就算是沈婉的織造作坊攬到了替朝廷織造貢緞的活兒,那也可以讓陸家少接些活兒,讓他們趕上沈家的腳步慢些。非但如此,沈婉姓沈,代表沈家,沈婉的織造作坊替朝廷織造貢緞了,也相當于沈家的織造作坊替朝廷織造貢緞了,這對于沈家的名聲大有好處。 思及至此,酈老太太笑著對沈婉說:“好,我讓秋云,秋雯,兩個大丫鬟陪你去見胡泉,她們知進退,有眼色,又穩當,陪你去最是合適?!?/br> 作者有話要說: 我在想,這個文的攤子是不是鋪得很大呀?哎喲喂,燒腦子。但是,寫完了,估計筆力能漲一漲。(#^.^#) 第126章 陸家二房。 小丫鬟卉兒匆匆忙忙地跑進戚氏所在的同春堂西次間, 向她低聲稟告了一件事, 讓原本躺在美人榻上午休的戚氏一下子就坐了起來,蹙了眉, 捉住卉兒的一只手, 問:“你說甚么?” 她染了蔻丹的長長的手指甲因為將卉兒的手抓得太緊, 以至于手指甲掐進了卉兒的手背上的rou里, 讓卉兒吃痛, 不由得微微皺了皺眉。 忍住了痛, 卉兒再次將她在福海堂做丫鬟的jiejie桂兒悄悄告訴她的事情講給了戚氏聽。 她道:“適才奴婢去福海堂那邊還jiejie的鞋樣子,她悄悄對奴婢說,三少爺領著一個十分秀美的女子去拜見了老祖宗。奴婢jiejie去跟前伺候, 老祖宗說, 說那秀美的女子是三少爺的親jiejie,當年被一個張天師給誤了,如今接回陸家, 可要好好補償她?!?/br> 這一次,卉兒說得十分清楚明白, 戚氏聽得非常清楚。 她松了握住卉兒的手,讓她再去福海堂那邊打聽著, 有任何關于三少爺和那新到陸家的女子的事情, 速來向自己稟告。 戚氏沒忘了說這月要給卉兒加一吊錢做賞賜。 卉兒謝了賞,歡歡喜喜地退出去了。 戚氏臉色有點兒發白,心內惶惶,六神無主。 雖然張天師已經死了七八年了, 她并不認為當年跟張天師勾結,讓他說譚氏生下的女兒是陸家男丁克星的事情會敗露。 可是譚氏的女兒,那個叫景蘭的孩子不是已經送出去十五六年了嗎? 這么多年來,隨著譚氏的病亡,陸家根本沒有人舊事重提,也就是說他們一致認可了張天師的說法,景蘭命中帶煞,克陸家的男丁。 既然她是煞星,為何老祖宗無視這一點兒,會接她回陸家呢? 對了,卉兒方才說老祖宗認定景蘭當年被張天師誤了…… 張天師已死,那么這個誤了的說法又是從何而來? 戚氏想不通這一節,一直皺著眉苦思。 足足想了小半個時辰,戚氏還是想不通緣由。 盡管弄不清楚老祖宗為何這么說,可是接譚氏的親生女兒景蘭回陸家,戚氏直覺對她不利,會有未知的禍事發生。 她覺得自己必須有所行動才行,不能靜靜地坐在這屋子里什么都不做,眼看著禍事落到她頭上。 戚氏從美人榻上下來,穿上鞋,叫了人進來服侍她換了衣裳去婆婆袁氏所在的慶元堂。 她想去探探婆婆的口風,看婆婆是怎么看待老祖宗派人接回景蘭這件事的。 畢竟當年,可是婆婆在旁監督,讓景蘭的乳母林mama將景蘭抱出去的。 袁氏后來也曾對戚氏說起她堅持讓景蘭離開陸家的理由,并說她不是不疼孫女兒,而是孫女兒景蘭的命太硬了,留她在陸家,陸家會連死七個男丁,她也是迫不得已才讓譚氏放棄景蘭,讓人送走她的。 如今在婆婆眼中的大煞星回來了,不知她會作何感想呢? 也許她也是想不通,會去找老祖宗打聽緣由吧,如此一來,自己也就可以知道一些想知道的內情,好早早定下應對之策。 想到此,戚氏帶著兩個貼身使喚的大丫鬟盼巧和盼珍去了慶元堂。 慶元堂內,袁氏睡了午覺起來,婆子和丫鬟進來幫她梳了頭,換了衣裳去西次間坐著喝茶,順便跟身邊的丫鬟婆子們閑聊打發時間。有時候她也找人去請陸家各房的女人們過來打打葉子牌和雙陸混時間。 只不過,如今是夏日,天兒熱,陸家各房的女人們怕熱,都不愛走動,牌搭子湊不齊,袁氏也打不成牌,只能干坐著說些閑話混時間,有些無聊。 因此當袁氏看見戚氏過來,很是高興,叫她在羅漢榻對面坐了,讓人擺了一副雙陸來,兩人打雙陸。 戚氏陪著婆婆玩了兩局,這才提起了一個時辰前小丫鬟卉兒跑來偷偷告訴自己的事情。 袁氏一聽大驚,雙陸也無心打了,讓人收了棋,問戚氏此話可當真? 戚氏道:“千真萬確!” 當然她沒有對袁氏說老祖宗認為張天師誤了景蘭這個話。 故意隱去這個不說,不過是為了讓婆婆心中疑惑更多,那就是老祖宗怎么可以無視當年張天師的批語,接景蘭這么個克陸家男丁的大煞星回陸家呢? 盡管景蘭離開陸家之后,五六年間,袁氏的丈夫和公公都相繼病亡了。后來,還陸陸續續死了一些族人,加起來怕是有十多個,早就超過了當初張天師下的批語,認為留景蘭在陸家,會接連克死七個陸家男丁。 這些都算不到景蘭的頭上。 但是,張天師當年下了批語后,可是沒明說,這個批語多少年過期,以及陸家死了超過七個男丁之后,景蘭的煞是不是就沒了,她就可以回陸家了。 如戚氏所料,她告訴婆婆袁氏,老祖宗讓人接回景蘭的事情之后,袁氏比她緊張多了。 所以接下來,她只要等著就行了,她相信,婆婆一定會這就去福海堂的。 果然,袁氏接著神情嚴肅地說,她這就要去福海堂問一問老祖宗,難不成老祖宗已經忘了當年張天師的批語了嗎?此事,事關陸家男子們的性命,切不可兒戲。 說完,她就站起來,帶著身邊服侍的幾個丫鬟婆子往外走。 戚氏也跟著出去,不過,她卻是在慶元堂外就跟婆婆袁氏分開,回同春堂去了。 按理說,她如此想知道老祖宗讓人接景蘭回來的內情,就該跟著袁氏去福海堂探聽一二的,可為何她不去呢? 因為全陸家人都曉得老祖宗馮氏不喜歡戚氏,不然當年也不會在她嫁進陸家之后,把譚氏生下的三少爺成澤抱去她跟前養了。 倒不是擔心她這個繼室對已經病亡的元配的孩子不好,而是馮氏覺得戚氏出身貧賤之家,教養不好孩子。況且馮氏也隱隱約約聽說過,當初譚氏還在的時候,兒媳婦袁氏原本是想讓孫子納戚氏為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