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節
她渴望兩人平等相處,光明正大的手挽著手一起進進出出,一起過日子,和現在她跟沈婉的相處方式太不相同了。尤其是回到金陵沈家,沈婉周圍都是沈家的人,她要隨時注意言行,不可能再象以前在蘇州那樣隨便。再加上她上有爹娘祖母要孝敬,下有君珮要照顧,還要教他弟弟理事,甚至要幫她爹管理沈家的俗務。 這樣的沈婉,十之八|九是屬于沈家的,剩下的那小部分才會是屬于景蘭。 景蘭知道,沈婉也不想這樣,她的身份注定了她無法做出別的選擇。 沈婉見景蘭沉默,就有點兒心慌,她忙走過去拉起景蘭的手,把她拉進了內室,緊緊抱著她,切切道:“蘭兒,你瞧君珮多乖巧,她多粘你,我們一起把她養大好么?你喜歡做綢緞買賣,咱們在金陵再開鋪子織坊,你還是去管事,你不喜歡這宅子里到處都是人,咱們就在外面買宅子,你住在外頭,我隔三差五住來你那里住……” “……”景蘭環抱住她,半響才說好。 她想,也許按照沈婉說的話做,她依舊可以外出去做買賣,不用每日在這宅子里做丫鬟的事情,她或許會感覺好些,不會覺得自己在虛度時光,也不會有憋悶和束縛的感覺。 以及在外面買宅子,住在外面,沈婉也做出了讓步,景蘭在現在這種情況下不能要求她更多。 那就走一步看一步,暫且把當下的每一日都過好吧。 因為沈婉要接君珮晚上要到這邊來睡,所以景蘭下晌主要負責叫人把東梢間都收拾出來。 以前沈婉住在這里時,東次間和東梢間兩間屋都是她的書房,現在把東梢間的書架和書都挪出來,從庫房里面找了床柜桌椅等物搬進去布置起來。 別看君珮只是個小孩子,可她睡的床也是大床,還是上好的紅木大床。 只不過屋子里的帳幔等物是用的比較嬌俏的顏色,比如桃紅鵝黃之類。 忙活了一下午,到晚間吃飯的時候,君珮的屋子總算是被收拾出來了。 至于東次間,也改成了一間平常起坐的宴息室,原先的書案和書架等物都抬去收入庫房了。 沈婉在旁邊看著景蘭指揮人抬走書案和書架等物,還在一邊說笑話,說自己現在是不讀書只看賬本兒的俗人了。 景蘭笑著接話:“我也跟姑娘一樣了?!?/br> 沈婉一聽,望著景蘭笑,悄悄動了動嘴巴,景蘭看口型,三個字:一對兒。 景蘭忙收回視線,四面看一看,看到周圍的丫鬟們都在忙,沒有注意到沈婉,才松了一口氣。 君珮睡了午覺起來,在延年堂陪著老太太嘀嘀咕咕說了好多話,她說她這就要搬到娘那里住了,老太太要想她的話,就叫大丫鬟芍藥來傳話,她一準來瞧老太太。 老太太摸著她的頭,說她是個孝順的,一定要記住以后每日早晨跟著她娘來瞧自己,還有去了她娘那里,要聽娘的話,多吃飯少吃糖…… 魏氏指揮服侍君珮的兩個小丫鬟把君珮日常穿的戴的玩的打了兩個包袱,看看時辰差不多了,就來把見酈老太太,說:“這就要把大姐兒帶去大小姐那邊了?!?/br> 酈老太太又抱了抱君珮,親了親她,這才讓魏氏把君珮抱走。 魏氏抱著君珮,帶著兩個提著包袱的小丫鬟到了沈婉住著的女樓,沈婉在廳里坐著,正等著她們來。 君珮見到沈婉,一下子就從魏氏的懷抱里跳下地了,邁著小短腿向著沈婉飛奔而去,撲進了沈婉的懷里,甜甜地叫了一聲:“娘?!?/br> 沈婉把她抱起來,坐在自己的腿上,摩挲著她的小臉,笑著說:“娘這里給你把屋子收拾出來了,以后你就住這邊,走,我帶你去瞧瞧你的屋子?!?/br> 說完,把君珮放下地上,牽了她的小手往東梢間走,魏氏等人跟在沈婉后面。 君珮進屋之后東瞧瞧西瞧瞧,沈婉問她喜歡不喜歡這屋子,君珮說她喜歡,然而她今晚想要跟娘一起睡。 沈婉聞言笑瞇瞇地答應了。 她跟女兒分開了兩年多,如今見到女兒,女兒要跟她這個當娘的睡,她哪能不答應。 只不過,沈婉沒想到,君珮跟她睡了一晚之后,就天天纏著要跟她一起睡,于是,她有半個月都沒撈著讓景蘭值夜,跟景蘭同眠歡好的機會。并且,因為君珮非要跟她睡,打通西耳房這件事也擱置了。 沈婉有些頭大,便開始著手在金陵開一間織造作坊。 老太太已經把她的陪嫁全部發還給她了,這種情況下,沈婉還要另外開織造作坊,她爹娘就過問了。問她難不成還缺錢么,老太太還給她陪嫁里面的田莊和鋪子這三年的出息,都快有五萬兩銀子了,加上她之前的積蓄,手里有八萬多兩銀子,用得著還開什么織造作坊嗎? 沈婉只得說她開織造作坊有大用處,想著要從金陵織造衙門拿活兒,她還說因為蘇州織造太監盧霖跟金陵織造太監胡泉認識,她才要開織造作坊。 聽她這么說,沈昌和余氏才沒有疑惑了。 然而余氏又說,她覺得女兒如今最重要的是找個好人家,再嫁一個好夫婿,而不是去開作坊掙銀子。 沈婉知道這一定是自己的乳母夏mama的“功勞”,只能把自己的意思再重申一遍,若是自己改嫁,蕭家定會再來要君珮。 為了女兒,她是不會改嫁的。 余氏聽了只能嘆氣,暗自有點兒后悔當初從蘇州接回來了君珮,現如今她的婉兒的終身大事懸了。 沈婉要開織造作坊,無論是銀子,鋪子,還有人手都是現成的。 她派景蘭挑頭去把織造作坊開起來,景蘭便每日帶著平安和平富外出,跟沈婉找的幫忙的人一起籌辦開織造作坊的事情。 不過一月有余,沈婉要開的這間,織機達到兩百張的織造作坊就開業了。 開業當日,來恭賀沈婉的織造作坊開張的人相當多,她包下了一間大酒樓請客。 晌午吃完酒席之后,來客們又去聽戲。 沈婉陪著女客們聽了一會兒戲之后,便想去找景蘭一起去酒樓附設的雅間休息,抱抱親親。 沒想到她到處看都沒看到人,于是便讓身邊的丫鬟桔梗和白菊去找找。 結果兩個丫鬟去找了一圈兒還是沒見人,桔梗正好碰到平安,就問他景蘭去哪里了。 平安說:“適才在門口,有個六七歲的小童過來給了蘭jiejie一封信,蘭jiejie拆開看了,就對我說,她去去就來,就跟那小童走了?!?/br> “小童?那你瞧見小童帶著蘭jiejie去哪兒了么?”桔梗繼續問。 平安道:“我瞧見是去了街對面的停著的一輛馬車,接著蘭jiejie上了馬車,車夫把車趕走了?!?/br> 聽了平安的話,桔梗就回去向沈婉稟告了。 沈婉聽完滿腹狐疑,猜那輛停在酒樓對面的馬車上是何人,為何叫一個小童來送了一封信給景蘭看,景蘭看了就跟那小童走了,接著上了馬車? 她站起來,走到二樓的窗前,往下看,街上車水馬龍,行人熙熙攘攘,她也辨認不出來到底景蘭上了哪一輛馬車。 一時之間,沈婉心里忐忑不安起來。 她擔心那輛馬車上的人是女人,說不定又是一個陶月華也說不定。 她也擔心那輛馬車上的人是男人,也許是仇家蕭家派來的,寫了一封不知道什么內容的信騙景蘭去,做出危害景蘭的事情。 想到此,她哪還能安心坐下聽戲。 沈婉決定,立即派人去找那輛帶走了景蘭的馬車。 她疾步走下樓,到樓下找到平安,讓他詳細說下景蘭上的那輛馬車是什么樣的,接著吩咐手下的幾個管事,讓他們立即帶著小廝們按照平安說的馬車式樣去找到那輛馬車,帶回景蘭。 第113章 沈婉正焦灼地等著手底下的小廝把景蘭找回來, 不想卻有她弟弟沈世思跟前服侍的小廝雙瑞跑來說他主子晌午在這里吃了飯, 回去的路上馬車翻了,昏迷不醒, 現如今家里請了大夫瞧著呢。 “甚么?竟有這事?我兄弟傷重不重?”沈婉一聽當然心驚,急切問道。 雙瑞帶著哭音說:“三爺摔得滿頭滿臉血, 立時就昏過去了,看著不好得很, 老爺和太太叫小的來叫姑娘趕緊回去,就怕……” 沈婉一聽,知道弟弟世思傷重,本來她正在這里等景蘭的消息,等得心焦,家里人若是出一般的事情, 她是絕對不會走的??蛇@會兒聽雙瑞說她弟弟摔傷了,恐有性命之憂, 她也等不下去了。 她叫來了夏mama還有安春和安冬, 讓她們在這里代替她招待著二樓的女客,她這就要回家去。若是那些人問她為何不在,就說她家里人出了事,她回去看看。 夏mama擔心地問是何事, 沈婉低聲對她說了剛才雙瑞來稟告的事情,夏mama聽了嚇得不輕,讓沈婉趕緊回去,這里有她帶著安春和安冬支應著。 沈婉又交待夏mama, 若是一會兒景蘭回來,就叫她趕緊回沈家。 夏mama應了,沈婉這才急匆匆地帶著桔梗和白菊出來,剛要坐馬車,忽然想到弟弟世思坐馬車才出了事情,便換了轎子坐著回家去。 到了家,她直接往外院弟弟的住處明德居去。 才走進院子,遠遠地已經聽到了其母的哭聲從屋內傳來,院子里的幾個小廝都垂手肅立著,還有醫館的童子在廊下煎藥,滿院充斥著nongnong的藥味兒。 沈婉急急地走進西梢間弟弟的臥房,見到老太太,他爹娘,都圍在床榻前。 床邊的一張繡墩上坐著一位大夫,他腳下有個銅盆,銅盆里半盆子血水,一位醫館的學徒挽起袖子將大夫遞過來的帕子放盆子里清洗,盆子里已經有好幾張染血的帕子了。 老太太背對著她,似乎在拿手帕子抹眼淚。 她娘余氏就更不用說了,嗚嗚咽咽,眼淚水不斷,手里的帕子都被不斷滾落的淚水染濕了。 至于他爹,面色凝重,看著床上躺著的弟弟,不知道在想什么。 “老祖宗,爹,娘?!鄙蛲褡哌^去先恭敬地喊他們,接著再看向床榻之上的弟弟世思。 她娘見她回來了,反而是哭得更兇了,只聽她哽咽道:“婉兒……世思他……這可如何是好?眼看著還有三個月你兄弟就要成親了……” 酈老太太和沈昌聽了,都叫她別在這里哭,影響大夫給世思治傷。 余氏這才拿帕子掩了嘴,只敢暗自飲泣。 沈婉看向躺在床榻上的弟弟。 只見大夫正在給她弟弟世思頭上纏沾了藥膏的白色布條,一邊纏一邊用干凈的帕子擦拭傷口處滲出的血。 世思的傷口在前面額頭處,傷口深可見骨,所以出血很多。 只見他雙目緊閉,臉色煞白,一動不動地躺著。 大夫給世思包好頭,又去給他擦洗包扎手肘和腿上的外傷。 約莫半個時辰之后,才全部包扎完畢。 此時在外面煎藥的童子捧著一碗藥進來,大夫吹了吹,又喝了一小口覺得不燙才讓徒弟幫忙扶起來沈世思,捏開他的嘴,用銀勺子有技巧地把藥喂進沈世思的嘴中。待到喂完藥,沈世思被重新放倒在床榻上躺著,大夫才放下了挽起的袖子,示意沈家人跟自己出去到外面那間屋說話。 酈老太太等人跟著出去后,那大夫在外面開了藥方遞給沈昌,讓沈家照著藥方抓藥,先吃上七日,七日之后他再看看沈世思的傷。他還說沈世思傷重的地方在頭上,至于手腳只是受了皮外傷,沒有傷到骨頭。 雖然他可以保證沈世思沒有性命之虞,但他不能保證沈世思頭上的傷好之后會否清醒過來,以及就算清醒過來了,會不會呆傻或者行動不便,他也不敢保證。 他這樣一說,余氏首先哭出了聲,她求大夫無論如何要治好自己的兒子,讓他恢復到受傷之前的模樣。 沈昌聞言,就叫她別這樣,大夫已經盡力了,一切都要看兒子的命了。 那來替沈世思治傷的大夫也算是金陵城有名的治摔傷骨折頭部受傷的大夫了,他一般這樣說了,就說明沈世思很可能頭上的外傷好之后,會出現他說的那種種情況。 大夫的話音才落,余氏已經開始嚎啕大哭起來了,連連哭著念叨:“這可如何是好,這可如何是好,世思,你若不好,娘也不活了……” 沈婉見她娘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心里也是難受,眼圈都紅了。 酈老太太也傷心,但她卻是沒像余氏這樣失了方寸,而是對大夫說了有勞的話,并讓人去拿出十兩診金奉上。 轉過身來,她又讓人將余氏送回榮輝堂去,說余氏在這里哭不吉利,還擾了孫子的清靜,不利于治傷。 大夫臨走之前留下他徒弟在沈家幫忙,讓其幫著給沈世思換藥喂藥。 送走了大夫,酈老太太等人重新進入西梢間看了沈世思一會兒,這才退出來,去外面廳上說話。 沈婉先就說沈家的馬車從來沒出過翻車的事情,為何這次弟弟世思就遇到了,一定要嚴查車馬房的那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