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節
蕭延祿看到其父踹在其子肩頭的一腳很重,其子滾翻在地,摸著肩膀表情痛苦,便趕忙向其父求情:“爹,玉瑯人年紀小,經的事少,他不懂……” 蕭永清轉臉就朝著蕭延祿罵:“他不懂事,你偌大年紀也不懂事嗎?玉瑯是你教大的,他蠢,你也好不了哪里去,你們父子兩人太讓我失望了!” 蕭延祿聞言莫名地眼角一跳,感覺不太好。 停了停,蕭永清才憂心忡忡地說:“這一回我二弟怕是會抓住玉瑯的錯處,挑動族人來鬧,讓玉瑯坐不穩嫡長孫之位。為免此事牽連過廣,我決意廢去玉瑯接掌蕭家的資格?!?/br> “爹!” “祖父!” 蕭永清不為他們懇求的眼神所動,繼續道:“即日起,將玉瑯繼室彭氏所生之子文淵送到松鶴堂,由我另選乳母照料養大,長大之后若是他成才,則由他從延祿手里接掌蕭家,若是他也不成才,那么這蕭家族長之位,我將讓給我二弟?!?/br> “爹……” “祖父……” 蕭永清疲倦地揮揮手:“就這么定了,你們下去罷?!?/br> 蕭延祿猶然不死心地說:“爹,您這么做,不是讓沈家人稱心快意了么?還有,您既這么做了,為何不去見沈昌,說蕭家已然懲罰了不孝子玉瑯,還請沈家繼續與我們合作呢?” 蕭永清聽了,霍然轉身,盯著蕭延祿冷冷道:“你以為我懲罰玉瑯是為了沈家,你個豬腦子!我是為了讓你二叔他們沒有由頭把你也牽連進去。另外,我們蕭家好歹也是金陵四大望族之一,沈家寫這么一封信來,他們定然是思慮周祥,就怕玉瑯以后執掌蕭家,與沈家為敵,故而才不跟我們蕭家合作,不想讓我們蕭家繼續壯大。他們既是做出了要跟咱們蕭家決裂的打算,又豈會因我拉下身段兒請求繼續合作就跟我們合作的?我廢掉玉瑯接掌蕭家的資格,一來可以保住你,二來向沈家示弱,也可以讓他們不會落井下石,再在我們蕭家身上踩上一腳。糧食賣不進京了,咱們每年得少賺不少銀子,可是你也曉得朝廷開了海禁,咱們可以走海,往外洋運貨賺錢。北路走不通了,我們可以走南路,我就不信了,離開沈家,咱們蕭家就不行了!” 蕭延祿聽完先是怔愣了下隨即躬身下去道:“爹,兒子真是對您佩服得五體投地?!?/br> 蕭永清慢慢轉身,不再說話,往松鶴堂里面走。 蕭延祿聽不見其父的腳步聲了,這才過去將蕭玉瑯扶起來。 一看,蕭玉瑯哭了。 他只得勸兒子想開點,雖然兒子做不成蕭家族長了,可是兒子的兒子不是還有資格嗎? “這能一樣么?爹,我好不甘心呀!”蕭玉瑯拿袖子擦著眼淚傷心地說。 蕭延祿給了他頭上一巴掌,叱罵他:“你還想干嘛?還想折騰?你是不是想被你祖父趕出蕭家才算完?你給我老實點兒,別再闖禍!” 蕭玉瑯縮著頭答應了。 他現在心里是更恨沈婉了,但是現在他是一點兒招都沒了,只能忍氣吞聲繼續往下過日子。 沈家跟蕭家不再合作的事情很快就被蕭家二房的蕭永泰等人知道了。 果然如同蕭永清先前預料的那樣,蕭永泰挑動蕭氏族人發難,不但要求廢掉蕭玉瑯接掌蕭家族長之位的資格,還要問責蕭延祿,甚至要將蕭玉瑯除族,趕出蕭家。 最后還是蕭永清拿出了一座礦山給二房,才讓蕭永泰等人不鬧了,接受了廢除蕭玉瑯接掌蕭家的資格,讓他兒子文淵和二房的蕭永泰的重孫文瀚一樣有接掌蕭家的資格,這事情才平息了。 蕭家發生的這些事情,不久之后就傳到了沈昌耳中,除了外頭傳的消息,還有余氏在蕭家的耳目打探的消息。 沈昌又把這些事情去對其母酈老太太說了。 酈老太太便說:“看來蕭永清還沒有老糊涂。曉得他那個孫子是個不成器的,不能把蕭家交在他手里。這事到此為止,咱們沈家以后就跟婉兒找來的那兩個大糧商合作,運糧去京里賣。以后咱們跟蕭家井水不犯河水,兩不相干?!?/br> 沈昌點頭。 從延年堂出來之后,他去書房里寫了一封信,把蕭家最近發生的事情寫下來,還有君珮的近況一并寫上去,派人送去了蘇州沈家老宅。 沈婉接到其父的信時,已經進入了十月,恰好是君珮一歲生辰那天。 女兒不在身邊,她這個當娘的還是一早起來就讓趙四娘買了不少菜,打算今天做上幾桌菜為女兒慶生。 景蘭又陪著她去蘇州的廟里為君珮祈福禮佛進香,至晌午才回到金河鎮沈家老宅。 兩人之前就商量了在君珮滿周歲生辰這日,景蘭不去綢緞鋪子里,陪著沈婉。鋪子就讓平安和新招的幾個伙計照應著。 沈家老宅的下人和護衛們知道今日是小小姐的生辰,都分別來向沈婉說了些道賀的話,各個送上一些小孩兒們玩的用的東西,說這些不值錢的東西是他們的心意,惟愿小小姐平安健康長大。 沈婉收了,讓他們自去享用好酒好菜,她則是跟景蘭兩人在西次間的宴息室吃飯。 晌午飯吃完,兩人在西次間南窗下的羅漢榻上坐著,一起喝茶閑談。 外頭白菊稟告說,金陵沈家來人送了信來。 沈婉隔著簾子讓白菊把信拿進來,接了信,從信封里面拿出信來細細地看,看完了她笑著遞給景蘭,說:“蘭兒,你快看看,這也是一份兒送給君珮的禮呢,還有,我爹說君珮會喊人了,長得也好,我心里甚為快活?!?/br> 景蘭“哦”一聲,接過來,從頭到尾看一遍,最后笑起來說:“果然是一份兒禮。這一回蕭玉瑯可算是曉得好歹了,看他以后還敢招惹你不?蕭家族長還算是個明白人,曉得蕭家交到他手上要玩完兒?!?/br> 沈婉端起菊花茶抿了一口,徐徐道:“你沒留意信里說,蕭家現如今不往北邊運糧了,改成買了幾艘海船,招募人往南洋走海了。若是一切順遂,走海賺的銀子可不比往北邊運糧賺的銀子少,蕭永清這個蕭家族長不可小覷??磥?,之前咱們綢繆要讓蕭家越來越沒落,無法在金陵四大望族里頭立足,這愿望不易達成了?!?/br> 景蘭低頭看了看自己面前的那盞菊花茶,道:“蕭玉瑯既已無法執掌蕭家,蕭家要去走海就讓他們去走,他們要靠走海賺銀子超過沈家也不大可能?!?/br> 沈婉抿抿唇,看向窗外,目光悠遠,說:“可我就怕蕭玉瑯狼子野心,他不會那么善罷甘休的,還有,蕭永清心思太深,以退為進,咱們也不得不防?!?/br> 景蘭頃身過去,看著沈婉,低聲問:“那婉婉你的意思……” 沈婉微微一笑,轉眸看向景蘭:“還是要讓蕭家亂起來才行,打蛇要打七寸,一心軟,這蛇變成蟒了,就會后患無窮了?!?/br> 第98章 景蘭問沈婉:“那你可否跟我說說,你打算什么時候, 又用什么法子讓蕭家內亂呢?” 沈婉沉思, 好一會兒才說:“先不忙,咱們得把自己的事情先辦好。待我們回到金陵沈家后, 就是我們動手之時?!?/br> 景蘭聽了也認為沈婉考慮周全,畢竟蕭家在金陵,要對付蕭家也要沈婉回到金陵之后, 知己知彼,才能采取對策。 其實景蘭考慮到的這些, 只是沈婉決定延遲一些對付蕭家的理由之一, 還有理由是不合適對景蘭說的,那就是能夠幫沈婉打壓蕭家的人的親人, 還沒有生病, 她還不能憑借給人家治病,攀上可以幫她的人。 如果她記得不錯, 那人是在隆慶三年三月生的病。 所以, 需要等一等。 現在她有別的事情忙。 那就是開了年就把絲廠和織造作坊辦起來, 現在是十月,已經需要籌備起來了。 對于沈婉來說,不管是前世還是這一世, 絲廠和織造作坊對她來說都不算陌生。所以,她定下來要辦絲廠和織造作坊后,籌備銀子,定做織機, 開設為織造作坊提供生絲的絲廠,雇傭工人,這一系列的事情做起來很是順遂。 景蘭在管理金河鎮的綢緞鋪之余,沈婉也叫她跟自己一起籌備開辦絲廠和織造作坊的事情,讓她熟悉各個方面。 很快過了年,進入隆慶三年,沈婉在其父的朋友們的幫助下,沈記絲廠和織造作坊相繼在蘇州城開起來。 雖然在籌備開絲廠和織造作坊的這幾個月,沈婉和景蘭忙得要死,都瘦了好幾斤,可是當絲廠和織造作坊開起來的時候,沈婉高興不必說了。她說現在她跟景蘭,還有君珮,這下子可有了屬于她們自己的產業了,以后進可攻退可守。 景蘭除了跟沈婉一樣高興之外,還多了一些成就感。 她跟沈婉不同,籌備絲廠和織造作坊,是她穿前穿后都從來沒有做過的事情。 重生的沈婉見多識廣,不會因為開辦起一家絲廠和一個織造作坊就有成就感,景蘭就有。 她覺得在這上頭取得經驗,以后她在沒有沈婉指點的情況下,也可以開絲廠和織造作坊了,加上她在金河鎮沈記綢緞鋪做掌柜兩年,她相當于完全跨進了絲綢行業,取得了相關的生產和銷售經驗。 接下來,她想去參加到絲廠和織造作坊的管理和經營里面,她對沈婉也提出了這種要求。 沈婉聽了問她:“你可是厭了在金河鎮做沈記綢緞莊的掌柜了?” 景蘭說自己其實挺喜歡做綢緞買賣的,但她跟喜歡去接觸一些新的領域,比如絲廠和織造作坊。 沈婉一聽,大致明白了景蘭是有野心的,想深入了解絲綢行業的方方面面,以及在每個方面都取得經驗。將來,她就會獨擋一面,不需要自己在她旁邊指點了。 這是好事,可也會讓她稍覺不安。 “蘭兒,這事等你及笄了再說罷,下月十一就是你十五歲生辰了?!鄙蛲駥⒕疤m擁進懷中,在她耳畔柔聲說。 一提起十五歲生辰,景蘭的心就要一窒。 她很明白,沈婉這么說是什么意思。 太多次,兩人在紅羅帳中纏綿時,沈婉都會說:“蘭兒,快點兒到十五歲罷,我等了太久了,太想讓你成為我的人?!?/br> 以前,她也曾覺得兩年是很漫長的,在跟沈婉歡愛纏綿時,她未嘗沒有產生過一種想被沈婉要的沖動,可是想起她曾經跟自己定下的目標,要保持完璧之身,直到她成為自由人。 沈婉這會兒這么說,她內心里也挺矛盾的。 到底要不要把自己交給沈婉呢? 交給沈婉,她這輩子就算是跟沈婉綁定了,即便沈婉私下里把身契還給她,可在表面上,她還是必須得做沈婉的丫鬟,才能跟沈婉相守。 然而以丫鬟的身份和沈婉相守,她是不愿意的。 可要是不把自己交給沈婉,又對不起沈婉。 畢竟沈婉對她一往情深,很愛她,甚至超過了君珮,這樣好的一個愛人,要是錯過了,這輩子恐怕再難遇到了吧。 最關鍵的一點,她可是把人家吃干抹凈了。 人家回頭要吃她了,她就不給吃了,怎么也說不過去的。 沈婉擁著景蘭好一會兒,沒聽到她說話,就推開她,見到她蹙著個眉毛,貌似在想心事,就伸出手去摸一摸她蹙起的眉頭,柔聲問她:“想什么呢?” 景蘭笑笑,抬手握住她撫平自己眉頭的手,道:“沒想什么,就是有點兒悵然,一眨眼,都要十五歲了,光陰冉冉……” 沈婉重又伸手去摟著景蘭的腰,低聲笑:“大了不好么,大了才能獨擋一面,大了,我們才能如魚得水,水□□融?!?/br> 這別有所指的話,讓景蘭霎時背脊過電,耳朵發紅了。 沈婉看了,即刻湊唇過去吻住她,景蘭很快軟了,兩只手抱住她脖頸,回吻她,并沉醉于跟沈婉的這個吻中。 …… 二月十一日,景蘭滿十五歲生辰,也是她及笄的日子。 這一日,沈婉讓景蘭在家,金河鎮沈記綢緞鋪的買賣就讓平安和其他伙計們照應。 早起,春光明媚,沈婉按照古禮給景蘭梳了一個秀美的發髻,并給她插上一只白玉簪。 為了慶賀景蘭及笄,沈婉給老宅上下人等都放了賞,還坐著馬車去了蘇州,租了一艘畫舫,去太湖游湖。 在十五歲這一日,能夠出來舒舒服服地玩一次,而且身邊還有沈婉這個美人陪著,優美的湖光山色盡入眼底,景蘭覺得非常愜意。 白日在畫舫上欣賞湖光山色,飲茶說笑,到晚來,兩人洗漱畢,沈婉就拉著景蘭到船艙中一邊就著那些蜜餞瓜果,啜飲甜酒,一邊看湖邊那些燈紅酒綠之處,聽商販們叫賣。 彼時的蘇州是天底下一等一的熱鬧繁華之處。入夜后,太湖旁邊那些酒樓妓館越發熱鬧,人聲鼎沸,直到下半夜才會慢慢安靜下來。 自從景蘭穿過來后,她還是第一次坐畫舫游湖,也是第一次在夜晚,于畫舫的船艙中,觀賞蘇州城的夜景。 沈婉不時會指著船艙外,給景蘭介紹這是什么,那又是什么,還對景蘭說,改日來到岸上那些酒樓去吃它們的招牌菜。 景蘭開玩笑地問:“婉婉,有沒有興趣女扮男裝去逛一逛那些妓館?” 沈婉睨景蘭一眼,伸手過來在她臉上摸一摸:“醉了么,說醉話了?” 景蘭嘿嘿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