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5節
獸性本惡,鏡湖從來不信會有誰不求回報地對他。 茗瀾聞言,咬了咬唇,臉色微白,沒有說話,卻是身旁的meimei打抱不平,氣得不輕:“好你個忘恩負義之徒,我jiejie救了你,不知感謝便罷了,竟還如此不知好歹?!?/br> 她jiejie幾碗心頭血都喂了,瞧這只貓什么態度! 鏡湖熟視無睹,言簡意賅還是那兩個字:“目的?!?/br> 防備心真重!還不知感恩戴德! 天北怒紅了眼:“你——” 茗瀾卻突然開口,回了鏡湖的逼問,語速很慢,很輕,卻字字清晰:“八年前,鏡湖池塘,你救過我一次?!?/br> 鏡湖目光鎖著眼前的女子,八年前……好像他的池塘里有闖進來過一只九尾狐,還帶了一群不干凈的‘尾巴’,那時候,他剛受了楚彧三十六道誅妖鎖,草木皆兵,便先下手為強了。 鏡湖默了一下,然后起身:“你也救了我一次,一筆勾銷了?!?/br> 說完,他就下地,往洞口走去。 八年前,是她九尾狐之女第一次出樟峽灣,不知天高地厚,不知北贏有多少聽風就是雨的妖想獵了她,取她的心頭血,她便幻成了原形,躲進了一處池塘的竹屋里,屋里有個人,只說了一句話:“滾出我的魚塘,不然殺了你?!?/br> 她滾出去了,他沒有殺了她,而是殺了那些追她到此處的獸群。 后來,她聽父親說,那個魚塘叫鏡湖魚塘,里面住的是除序妖王的弟弟,鏡湖妖尊。 茗瀾收回思緒,跟上去:“你內傷很重,還不能隨意走動?!?/br> 已經走到了洞口的人,突然停下,沒有回頭,說:“八年前,如果我知道那些獸群是沖著你來的,我不會管?!?/br> 說完,他毅然決然就走了。 茗瀾笑了。 原來,八年前,他以為那些獸群是沖著他來的。 天北瞧了瞧jiejie,不知她在想什么,居然也不惱,不過她是氣不過的,拉著jiejie不讓她追,抱怨說:“這只黑貓,真真是壞脾氣,jiejie你如此幫他,他還一副熟視無睹的做派,好生惱人?!?/br> “天北?!避鵀懷凵窈鋈缓苷J真。 天北有些懵:“嗯?” “還記得父親為我說親時,我尋的推脫之詞嗎?” 她傻傻得云里霧里:“記得,jiejie你說你有意中——” 茗瀾接了話,語氣非常冷靜:“就是他?!?/br> 天北張著嘴,許久才合上,不可思議地說:“jiejie,你同我玩笑對不對?” “好meimei,你幫幫我,幫幫我?!焙敛华q豫,茗瀾字字堅定地說,“我要出樟峽灣,我要去追他?!?/br> 天北才修了五十年,幻化成人不久,不懂那些人性與感性,她只是問她的jiejie:“你忘了霍貍姑姑的前車之鑒嗎,父親是不會同意jiejie出領地一步的?!?/br> 茗瀾沒有說什么,還是出了狐貍洞。 三百年前,九尾狐族與雪狐族后裔霍貍妖女,與白靈貓族的沙華齊名,聞名北贏,只是后來霍貍突然無影無蹤。 只有九尾狐族里的人知道,霍貍私出了樟峽灣,在雪山守了聽茸妖尊百年,再也沒有回九尾狐族。 兩百年前,霍貍取了十三碗心頭血,自此,生死不明,九尾狐族妖主將其剔出了族譜,再無人提及她的名字。 聽茸境,十里梅園,雪下得急,冷風里,女子的聲音清澈溫柔,笑道:“鳳青,該你了?!?/br> ☆、第二百三十八:鳳青見過岳丈大人 聽茸境,十里梅園,雪下得急,冷風里,女子的聲音清澈溫柔,笑道:“鳳青,該你了?!?/br> 冰凌垂吊的竹屋之外,茶香裊裊,白玉棋子交錯黑玉,鋪了滿滿一局,風吹落花,落在了玉棋上,染上淡淡緋色。女子白衣賽雪,容顏傾世,抬眸時,眉宇間藏了溫柔,一雙黑玉般的瞳子,灼灼其華,甚是美麗。 九尾狐族與雪狐皆是北贏的美人族,霍貍乃這兩族結合后裔,便更是個中佼佼者,怎止貌美,這一身狐族女子特有的魅惑,她,恰到好處。 棋桌很大,一米有余,因著鳳青他對毛絨不服,似乎刻意往后傾了傾身,不遠不近,卻似避而遠之。 棋盤對面,鳳青捏了一顆棋子,漫不經心,久久沒有落子,皺了皺眉頭:“聽茸境外來了不速之客了?!?/br> 聽茸境外千丈雪山里布滿結界,一舉一動自然瞞不過他。 霍貍亦放下手中棋子,輕聲細語:“可用我替你出面?” 鳳青搖搖頭:“怎能讓客人出面?!?/br> 淺淺一笑,溫潤如玉,這楚河漢界,分得剛剛好,再無言辭,他起身離去。 鳴谷匆匆追去,趕不上鳳青的步子,便跑便急急喊道:“妖尊,你又走錯了?!?/br> 對鳴谷這只嘰嘰喳喳甚是嘮叨的雪鳥,鳳青脾氣極好,笑道:“過來領路?!?/br> 待人影遠去,霍貍掌心緊握的棋子應聲落下,在棋盤上滾了幾圈,掉在了雪地里,她驟然便面如冠玉,毫無血色。 身側年輕的黃衣侍女被驚動,倒了杯溫茶遞過去。 “姑姑?!?/br> 黃衣侍女,喚鐵蘭,是只九尾灰狐,修為不高。 北贏的尊品,都是以血統來論,霍貍隨其母,生為了雪狐,卻承了她父親的純種九尾狐血,在九尾狐族地位極高,心頭血自然也是圣藥,是以,霍貍同父異母的哥哥繼任九尾狐族妖主時,九尾狐一族便尊稱她一聲霍貍姑姑。 霍貍捂著心口,抿了抿蒼白了唇,搖頭道:“無事?!?/br> 鐵蘭瞧她臉色極其不好,甚是擔憂:“可用我去請燕瓷來給姑姑看看?” 她緊抿的唇,大抵太用力,鮮紅似血,扯了扯嘴角,自嘲一笑:“又有何用,我身體里這顆鳳凰心臟終歸不是我的,怎么可能治得好?!?/br> 她眼底,盡是落寞。 鐵蘭嘆了一聲氣:“姑姑作何這般不愛惜自己?!?/br> 霍貍置若罔聞般,只是瞧著身前那張棋桌,怔怔發呆了許久:“兩百年了,我在這聽茸境住了兩百年了,還是他的客人?!?/br> 兩百年了,她得了他的鳳凰心,早便沒有一分毛絨獸的氣息,這張桌子,卻從來沒有換過。 不遠不近,恰好疏遠。 鐵蘭豁然,原來是妖尊方才那一句客人之言,勾起了姑姑心傷,安慰道:“這聽茸境幾百年不曾有人常住,妖尊能讓姑姑您在聽茸境住著,他總歸是對您不同的?!?/br> 霍貍笑笑,眼底映出一片涼涼梅花色:“你不知道,鳳青這只鳳凰,有多無情?!弊猿白灾S的話,悵然頹然。 鐵蘭不解,怎會,平日里溫潤如玉沒脾氣的妖尊怎事無情之人? 霍貍看著遠處雪落,微微失神,聲音像冷冷東風從遠處吹來,縹緲刺骨,她說:“當年我在聽茸境外守了他一百年,快凍死在雪山時,他便是笑著同我說,會找一塊清凈的地方,”頓了一下,嘲笑,“會一塊清凈地方給我當葬身之地?!?/br> 鐵蘭目瞪口呆,不敢想象鳳青妖尊那般清風明月般的仙人兒如何笑著說出這樣薄涼無情的話。 霍貍嘆,自言自語似的:“就是不知這世間有沒有誰,能融了他這顆比萬丈寒潭的冰凌還要冷的鳳凰心臟?!?/br> 北贏皆贊鳳青溫和清逸,誰知他涼薄淡漠,何況,他沒了心呢。 鳴谷領路,將妖尊大人帶去了聽風小筑。 鳳青不急不躁地等鳴谷去境外探了探風聲回來,很是處變不驚地問道:“他說什么?” 鳴谷有些難以開口,支吾了一下:“妖王尊上說,他興許動不得妖尊您,只是,”頓了一下,瞧了瞧妖尊大人的美人叫,繼續接了下半句,“只是要動這聽茸境易如……易如反掌?!?/br> 鳳青笑著,道了句:“這流氓?!?/br> 分明是罵人的話,從妖尊嘴里頭出來,怎就春風十里呢。鳴谷不禁很多很多年前,有個吃了熊心豹子膽的形容過鳳青妖尊,說他老人家這性子,就是一塊巨石投進去也不會有半點波瀾飄出來,無欲無求得不像獸,倒像剔了七情六欲的得道高僧。 是以,楚彧妖王能惹得鳳青妖尊罵粗,也確實是需要一番本事的。 到底還是驚動了鳳青親自前去。 楚彧帶的人不多,都留守在遠處,他懷里抱著只白虎,站在雪山之外,三步之隔,聽茸境外沒有一點雪落,一邊如春,一邊嚴冬。 鳳青站在雪里頭,抱著手打量了一番楚彧懷里的老虎,云淡風輕的口吻,聽不出喜怒:“記得一年前在大陽宮時,我便說過,你白靈貓一族不得踏進我聽茸境半步?!?/br> 鳴谷侯在一旁,想著,楚彧妖王在結界之外,應該不算進來了。 楚彧沒有抬頭,只是將身上的披風解下,裹住懷里有些凍僵了的小白虎,又將她抱進身后的馬車里,折回來。 他抬頭,眼里哪還有一分柔光:“所以,本王給了你面子,沒有硬闖進去?!?/br> 弦外之音是,他要闖也攔不??? 鳴谷想,也是這個道理,妖尊老人家一年前催動禁術傷了元氣,打起來,說不準不是對手。 是以鳴谷越發小心,得及時拉著。 鳳青當聽了玩笑似的,漫不經心回了句:“我該受寵若驚?”眼里笑意突然就盡收,清潤的嗓音涼了幾分,“你的小老虎如今也到手了,還想怎樣?” 這好脾氣的,冷起臉來,更恐怖。 奈何,對方是楚彧,一身君王氣度,半分不示弱:“一年前你送我女兒回大陽宮,那時,你便用了渡身換魂,卻知情不言?!?/br> 是誰把他的聽茸境毀了的!還好意思翻舊賬! 鳳青眉峰幾不可見地挑了挑:“秋后算賬?” 楚彧不置可否。 鳳青瞇了瞇眼,懶懶神色,似籠了朦朧一層,卻清透可見眼底的凌厲:“當日榮樹作亂,的確因我而起,不過,我的聽茸境你也毀了,人我也救了,我鳳青沒欠過你白靈族一筆債,你若再要興師問罪擾我安寧,我也不介意和你討教討教?!?/br> 鳴谷警鐘敲響了!不是要開打吧? 這對冤家! 楚彧嗤了一聲:“我若要討教,就不會安安靜靜站在這里同你廢話?!?/br> 呼—— 鳴谷深吸一口氣,還好不是來打架的。 楚彧表明了態度,鳳青也懶得耗,抱著手倒有幾分玩世不恭的少年風流氣,挑眸看向楚彧:“我也正有此意,那廢話少說,好走不送了?!?/br> 說完,鳳青轉身便走。 楚彧靜立不動,道:“我只問你三個問題?!?/br> 鳳青停下,好整以暇地回頭瞧了一眼,清風徐來的眼里,卻是冷波凜凜。 三個問題,言簡意賅,楚彧問:“你為何要出手?” “鏡湖妖尊會怎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