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4節
許多許多人終其一生不知情愛,或者愛而不得,相愛相守要很大很大的運氣,而寶德,少了那樣的幸運。 楚彧點頭:“嗯,是很難,我用了兩世,才遇見了你,才和你相愛相守?!?/br> 蕭景姒往他懷里鉆,用力抱緊他。 “累不累?”楚彧拂了拂她耳邊的發。 蕭景姒搖頭,聲音細弱蚊蚋,有些無精打采:“不累,有些困?!?/br> “那我們先回去?!?/br> “好?!?/br> 才方走出茶肆,蕭景姒便讓人喚住了腳步。 “蕭景姒?!?/br> 是鳳玉卿追到了門外。 蕭景姒腳步一停,楚彧便皺眉不高興了。 “晉王殿下有何事?” 即便蕭景姒貴為女帝之后,還總是稱鳳玉卿一聲晉王殿下,禮貌,卻顯得疏離,恰如其分的距離感。 鳳玉卿看了楚彧一眼,便轉眸看蕭景姒:“我有幾句話與你說?!?/br> 不等蕭景姒回話,楚彧就沒耐心了,態度不太好:“有話快說?!?/br> 楚彧對鳳玉卿的態度一向不好,也是,他本來脾氣就暴戾,對那些個覬覦他家阿嬈的阿貓阿狗更是沒辦法客氣,不動手就算不錯了。 鳳玉卿直言道:“我想單獨和蕭景姒說?!彼麖娬{了單獨二字,很著重。 狂蜂浪蝶,楚彧簡直想拍死! “她很忙?!?/br> 楚彧拉著蕭景姒就要走,她頓住步子,拍拍楚彧的手,安撫他:“你去馬車上等我?!?/br> 雖然楚彧很不爽,但是阿嬈的話,他得聽啊,給蕭景姒把御寒的披風系好帶子,又用眼神警告了鳳玉卿一番,才一步三回頭地走去馬車那頭。 幼稚的一只貓! 鳳玉卿笑了笑,又往茶肆里走了走,到了沒風的桌旁,才開口:“我已經請旨了,去夏和當個郡王,下個月月初便會動身?!?/br> 蕭景姒想了想,說了四個字:“一路順風?!?/br> 鳳玉卿不禁失笑:“你就這一句?” 也是,她向來對他話不多,除了必要的言談,總是冷冷淡淡的,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樣。 大概是真沒有什么說的,蕭景姒想了許久,才又道了一句:“若是想回來,隨時歡迎?!?/br> 鳳玉卿挑挑眉頭:“就不怕我回來造反嗎?前朝可還有一些成天喊著光復鳳氏江山的舊部,一直盯著我不放?!?/br> 畢竟,他是鳳家最有望登帝的親王,是正統血脈,不像蕭景姒,嗯,民間都說她是妖魔鬼怪。 她搖頭,語氣很肯定:“你不會,如果會,你早就捷足先登了?!?/br> 他若有心帝位,有很多很多的機會,可是,鳳玉卿從未趁虛而入過,一次都沒有,甚至不遺余力地幫她。 是友,不是敵,蕭景姒也從未防備過他,雖人心莫測,只是,總有些人,不需要懷疑猜忌。 鳳玉卿只是聳聳肩,笑得無奈,半是玩笑半是認真地念叨:“誰讓我贏不過你,都是命啊?!北е?,一臉隨性,他說,“不過,敗給你,也沒有什么好遺憾的?!?/br> 不是贏不過,是不愿與她對立吧。 心甘情愿的事,即便結果不盡如人意,會失落,但不會不甘,從一開始鳳玉卿便知道,這個女子,是他觸及不到的,人這一輩子啊,總有些怎么努力也得不到的人或東西,但,依舊移不開眼睛,所以,他觀望,觀望她一舉一動,一顰一笑。 蕭景姒提起桌上的茶壺,倒了一杯茶,遞給他,他接過去,便又給自己倒了一杯。 蕭景姒道:“祝君快意恩仇,紅塵瀟灑?!?/br> 他端起茶杯,一口飲盡。 兩相沉默了片刻,鳳玉卿說:“蕭景姒,我可不可以抱你一下?” 蕭景姒愣神了一下,還未等她開口,肩膀便被輕輕攬住,隔著一些距離,很友好的懷抱,像久別,也像分離,耳邊男子的聲音很柔軟。 蕭景姒從來不知道,這個總是玩世不恭的男子,也會這樣溫文爾雅。 他說:“景姒,愿你一世安好?!?/br> 愿他一世安好,也不枉他曾經情深。 以后,他會遇上一個好女子,他們會相守,他會告訴她,曾經有一個女子,教會了他有血有rou地活著,他愛過那個女子。 蕭景姒抬手,禮貌地拍了拍他的肩,只道:“謝謝?!?/br> 謝謝,他給了她最大的善意。 鳳玉卿松手,對她笑笑,然后轉身,朝著巷子的另一頭,越走越遠,背影筆直。蕭景姒站在的茶肆的門口,怔怔出神,突然想起了上一世,遇見鳳玉卿時的情景。 那時候,月隱寺祈簽,她在月隱寺的藏書閣上第一次見到鳳玉卿,那個傳說中的浪蕩王爺。 看起來很浪蕩,抱著手,他笑著打量她:“你是蕭景姒?太子皇兄的帝王燕?” 她認得他,行了個禮,規規矩矩地:“文國公府景姒,見過晉王殿下?!?/br> 鳳玉卿盯著她看了許久,那時候她便看出來了,這個表面不羈的男子,必定胸有溝壑雄心勃勃。 “可惜了,淌了皇家這趟渾水?!彼ι嗔艘环?,湊過去不大正經地瞧著她,“你這帝王燕,不如飛入尋常百姓家如何?” 他似乎在暗示。 她回:“殿下慎言?!?/br> “本王可是認真的呢?!彼舐暤匦π?,走下藏書閣,“蕭景姒,我們拭目以待?!?/br> 這是第一次見面。 上一世,她與鳳玉卿最后一面,是在她大婚的鳳棲宮,江山初定,鳳傅禮登基,晉王鳳玉卿遭新帝貶斥,她封后那日,他流放邊關。 臨別之際,他將溫平之的頭顱送給她當大婚賀禮。 “蕭皇后,我不是輸給了鳳傅禮,是敗給了你?!?/br> “景姒,” 那是鳳玉卿第一次那樣熟稔地喊她的名字,此前,他們一直是敵人,為了大涼那把江山寶座針鋒相對。 他說:“景姒,鳳傅禮不是你的良人?!?/br> “你不要對他毫無保留,將有一日,保重自己?!?/br> “若是一開始,我先謀了你,會不會——” 話,終究沒有說話。那是他們最后一次見面,很久之后,她聽宮里的宮人說,晉王鳳玉卿在邊關番地病逝了。 不是病逝,是他輸給了她,所以,死于鳳傅禮之手。 前塵往事,回憶起已經有一點模糊,這一世,愿他安好。 蕭景姒吸了吸被凍紅的鼻子,將披風攏好,走出了茶肆,抬起頭,楚彧站在外面的路口,踢著地上的積雪,正在專注地看著她。 蕭景姒走過去:“不是讓你在馬車上等我嗎?” 楚彧牽過她的手,有點涼,他用力地捂著,有點怏怏不樂地說:“看不見你,我不放心?!?/br> “你冷不冷?”蕭景姒問。 楚彧搖頭,很明確地表達他的不滿:“不冷,我一肚子火氣,很熱?!?/br> 蕭景姒笑。 楚彧走過去,將蕭景姒的披風解下,又解了自己的披風,將她那件扔了,穿他的,抱她上馬車:“以后不準讓別人抱你?!?/br> 蕭景姒瞧了一眼那被扔在地上的披風,上好的貂絨,想了想,還是打消了撿回來的念頭。 她說:“朋友之誼罷了?!?/br> 楚彧不以為意!朋友之誼?鳳玉卿那個混蛋看他家阿嬈時,眼睛都能化出水來。 他叮囑蕭景姒:“不要和登徒浪子做朋友?!?/br> 抹黑一切覬覦或者意圖覬覦他家阿嬈的雌性,楚彧覺得,這是很必要的。 蕭景姒忍俊不禁,替鳳玉卿說了一句公道話:“他不是登徒浪子,假面而已,容妃娘娘說他后院的女人都是擺設?!?/br> 楚彧更不爽了!那個登徒子為了他家阿嬈,還把擺設都給遣散了,生怕別人不知道他情深似海是吧! 他把蕭景姒放在馬車上,湊過去重重啄了一口:“不要替別的男人說話,會惹我生氣?!?/br> 蕭景姒笑而不語。 “我們回府,你若是困了,先瞇了會兒?!?/br> “好?!?/br> 馬蹄噠噠,緩緩地駛遠了,在地上的積雪上壓出兩條長長的劃痕。待馬蹄聲遠去,一個身影從巷子暗處走出來,一身黑衣,筆直的背脊,他轉身,一雙黑漆漆的眸子比月色沉冷。 他冷聲道:“出來?!?/br> 屋檐上,一道人影躍下,走到了男子跟前,地上便多了一個窈窕纖細的影子。 “是你?!?/br> 女子一身灰衣,容貌絕艷,單膝跪下:“天光見過鏡湖妖尊?!?/br> 北贏紫絨貂族,無尾妖女,天光。 天光是紫絨貂族羅什妖主的弟弟羅晉與人族所生,是一只無尾的半妖,在紫絨貂族,尾巴越多,血統便越好,無尾的貂,又是半妖,在北贏,幾乎是妖見妖打。 五十年前,天光得鏡湖妖尊點化,才修成了人影,此后,便一直追隨于他。 鏡湖只是片刻詫異,問:“你來人族做什么?” “天光在北贏尋了您十多年未果,前幾日,感應到了妖尊您的熾火決,天光這才私出了北贏來尋您的下落?!?/br> 十多年前,鏡湖妖尊便無故失蹤,后來,天光聽聞,在楚彧妖王攻入大陽宮當日,鏡湖妖尊被釘了三十六道誅妖鎖,從此之后,行跡成謎。 鏡湖追著地上馬車壓出的痕跡,快步往前走,只道了句:“你回北贏,不用跟著我,以免惹人生疑?!?/br> 天光跟在后面:“妖尊,您不回去?” 鏡湖突然回頭,神色冷峻:“不要多問?!?/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