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節
楚彧自言自語似的,失魂落魄:“阿嬈她是去尋我的?!甭曇魩Я祟澮?,害怕,惶恐,還有幾分道不明的情緒。 是他偷梁換柱換下了鳳玉卿的布獵圖,太子借刀殺人,他便順手推舟,將禍水引到了鳳玉卿身上。 東南獵區的布獵圖,阿嬈以為是他拿了…… 楚彧轉身便走。 菁華在身后追:“世子,您去哪?” “去找阿嬈?!?/br> 楚彧運功,飛過灌木從,速度極快,菁華用了全力才勉強追上。 世子爺沒有內丹,如此強行運功,必定會大傷元氣。 菁華催動內丹,瞬間移動到楚彧前面,攔住去路:“獵區危險,世子您身子不好,不可再動了元氣,而且國師大人有您的內丹,一般獸類根本傷不到她,世子爺不必太過擔心,您在此處等候,由屬下帶人前去便可,省得那些低等小獸不知天高地厚冒犯了您?!?/br> 楚彧完全聽不進去,臉色極其難看:“不準攔我?!彼榫w失控,對菁華大喊大叫,“我要是不去,我家阿嬈被鳳玉卿那個浪蕩子騙去了怎么辦?被那些低等畜生傷著磕著了怎么辦?” 菁華被吼懵了。 浪蕩子…… 堂堂皇家王爺,儀表堂堂風度翩翩,怎么就成浪蕩騙子了? 菁華沒話說了。 低等畜生…… 低等畜生還能傷著磕著身負妖王內丹的國師大人? 菁華又沒話說了。 楚彧一把推開菁華,手下甚至運了功力,菁華踉蹌后退,撞在了樹干上,悶哼了一聲,捂著胸口,再抬頭,自家世子爺的身影都找不到了。 速離幻術,這可是極耗精元的妖術,世子爺真是不要命了! 國師大人也是,東南獵區里全是狼,分明沒有確鑿的證據證明世子爺在里面,她還是不管不顧單槍匹馬地闖了。 這一個兩個,都瘋了!情愛,真是個玩命的東西! 且說東南獵區里,數百只狼,四個人,殺紅了眼,血色彌漫,甚至染紅了獵區的一方天際。 忽然,草木叢里,一雙幽幽的眸子,伺機而動,那是一頭白狼,幾乎有半人高,一聲嘶嘯之后,它猛地竄出灌木,用力一撲—— “小心!” 那來勢洶洶的白狼,張開血盆大口,咬向蕭景姒握劍的手,她一腳踢開另只纏住她的狼,借力躍起,正面迎向那奮力撲來的白狼。 不躲,反進!她是不是瘋了! 鳳玉卿大喊:“蕭景姒!” 正當那白狼張嘴撕咬時,蕭景姒驟然雙腳落地,整個人往后倒下,從白狼腹下竄過,速度極快,她抽劍,用力剖向狼腹,一聲嘶吼,白狼抬起前蹄用力踢向蕭景姒的肚子。 頓時血濺三尺,白狼倒地嗚咽,蕭景姒被踢到了幾米之外,重重撞在石壁上,吐出一口血來。 “蕭景姒!”鳳玉卿頓時猩紅了眸子,一腳踢開纏斗的狼,縱身跳到了她身側,鐵青著臉,脫口就罵道,“你瘋了嗎?干嘛不躲!” 近身rou搏,置之死地而后生,她的打法,簡直是玩命。 蕭景姒扶著樹干起身,臉上全是血,也不知道是她的,還是狼血,吐了一口血沫出來,擦了擦嘴,握劍又進入戒備狀態,她說:“那種打法,最快,我們沒多少體力了,要速戰速決?!?/br> 狼群死了一波,血腥味便會又引來一波,他們唯一的脫身之法便是快。 鳳玉卿背對她,護住她后背:“沒事吧?” 她道:“死不了?!?/br> 鳳玉卿回眸,看了她一眼,就一眼,她一身白色的裙子,被染成了血色,沒有一點素白,臉上頭發上,全是血汗,他突然覺得心頭都被什么勒住了,又緊又痛。 蕭景姒,是他見過最隱忍的女子,剛才那一下,肯定震到了肺腑,她卻一聲不吭,不喊一句疼。 鳳玉卿有點后悔留下了她在這里,一個女子,不該經這樣的腥風血雨。 殺戮還在繼續,然,突生變故。 晉王府的兩名侍衛目瞪口呆,難以置信。 “我是不是眼花了?” “我好像也眼花了?!?/br> 怪事發生了,只見那原本兇猛進攻的狼群,突然長嘯嘶喊,對蕭景姒退避三舍。 她也是一怔,握著劍,進了一步,狼群卻退了幾米。 鳳玉卿看傻了,扭頭看蕭景姒:“你到底是什么來頭?” 蕭景姒沉吟,興許是方才,她吐出的那口血,讓狼群畏懼了。 莫非小巫見了大巫?道高一尺,魔高了一丈? 或許,她真是妖魔鬼怪。 蕭景姒斂下眸中思緒,只道:“山中瘴氣大抵有問題,藥性愈來愈烈,不出一刻,這些狼的攻擊性便會大增,到時候只怕再難脫身,”她轉眸,看了鳳玉卿一眼,“我們只有一刻時辰,一頭都不能留?!?/br> 說完,抬起劍便砍向狼群,興許是一絲理智尚存,狼群對她有所忌憚,便是這一分瞻前顧后,蕭景姒當下便步步緊逼,手里的劍,鋒刃淌血。 鳳玉卿目瞪口呆地看著狼群里砍殺的蕭景姒,她招數極其簡單,毫無花招,是近身rou搏險中求勝的打法,幾乎招招致命,下手果敢狠絕至極。 誠如她所言,這種打法,是最快的,卻也最玩命。 鳳玉卿嘖舌:“你一個女子,好生血腥?!?/br> 蕭景姒一腳將地上的木樁踢起,一個后勾腿,釘進了鳳玉卿后背那頭黑狼的腹中,薄唇一啟,極其冷漠的眼神:“你要找死,我絕不攔著?!?/br> 鳳玉卿瞠目結舌。 她又救了他一次!分明心軟仗義得要命,偏生表象卻冷漠無情。 鳳玉卿咧嘴一笑,一臉的血痕委實稱不上英俊,他卻心情不差,縱身飛到蕭景姒身后,扭頭扔了句:“本王的后背交給你,你要好好保護?!?/br> 說完,便不見了那副風流浪蕩的模樣,拿起劍,招招陰狠。 天家的王爺,這自保的本事自然不會差。 二人背部相對,侍衛凌粟和寧云左右防守,不敢留一絲防守漏洞,四人圍守,然,天已漸進昏黑,山中瘴氣越發濃烈,那狼群早便被藥物刺激地沒了心性,瘋狂機械地進攻,不死,不休,四人體力也所剩無幾,若再不突圍,唯有一死。 鳳玉卿一劍割破了一頭狼的咽喉,那頭狼嘶吼一聲,用力一頂,正中他腹部,他趔趄了幾步,劍尖指地撐住了身體,卻在這時,另一頭狼朝他猛撲而去。 “小心!” 太近了,已來不及拔劍,鳳玉卿下意識左移,身體卻突然僵住,抬起毫無防護的左臂擋住了脖頸,那進攻的狼一口咬在他手臂上,他痛哼了一聲,卻紋絲不動,被那獠牙狠狠撕下一塊rou去。 “王爺!”凌粟眼都紅了,立刻轉身護住鳳玉卿前側,毫無猶豫地將他最后剩的傷藥全部倒在鳳玉卿手臂上,“屬下護主不利,待突圍出去,再請王爺責罰?!?/br> 鳳玉卿咬緊牙,額頭上青筋都凸出來了,卻一聲不吭。 蕭景姒撕下一塊衣角,纏住他汩汩流血的手臂,用力勒緊,沉著臉,開口就罵道:“你怎么不躲?蠢嗎?” 鳳玉卿扯扯嘴角,笑得有些無力:“你在本王后面,你倒說說,我怎么躲?” 他若退一步,那獠牙,咬向的便是蕭景姒的背部,還如何能躲。 蕭景姒包扎的動作一頓,然后撒手不管:“自己止血?!逼鹕?,提劍防御。 這是這一次,她轉身,將后背對向了狼群,站到了鳳玉卿身側。 在四周狼群進攻的腹地里,將后背露出來有多致命她不會不知道,只是,她寧愿搏命,也絕不相欠。 鳳玉卿想,世間怎會有這般女子,狠絕冷漠,卻至情至性。 突然,一頭狼從左側撲來,大力頂開了凌粟,他身側,便是鳳玉卿。 “王爺!” 左臂受傷,這一次,他是想躲也躲不過了,他下意識扭頭去看身側的女子,卻見她冷著臉,一言不發,然后抬腳—— 猝不及防間,鳳玉卿被一腳踢了幾米遠,后腰火辣辣地疼,他齜牙咧嘴地罵了一聲粗話,然后身子一僵,猛的抬頭,那原本攻擊他左側的野狼,奮力撲向了蕭景姒,而她身后,是萬丈深淵。 “蕭景姒!” 每次都這樣,說著見死不救,卻次次搏命護他,鳳玉卿踉踉蹌蹌地爬起來,走到崖邊,看不到蕭景姒的影子,只有一片濃厚的霧氣籠罩,他擦掉嘴上的血:“真狠,這一腳,能要了我半條命?!?/br> 說完,縱身跳了下去,毫不猶豫。 “王爺!” “王爺!” 凌粟與寧云二人正欲跟著跳下去,卻聽聞遠處有馬蹄聲傳來,二人回頭,大聲呼救。 再說懸崖下,瘴氣繚繞,微弱的月光漏進來,照著崖壁上纏繞的藤蔓。 蕭景姒看著身側同樣抓著藤蔓懸空吊在崖壁上的鳳玉卿,嘴角一抽:“你下來做什么?!” 平日里的好脾氣,全然崩盤了,蕭景姒惱得想揍人。 鳳玉卿左臂受傷,抓著藤蔓十分吃力:“本王也在想這個問題?!币荒樌仟N臟污,他揚唇一笑,露出一排皓白的牙齒,“順便還在想,你剛才做什么要推開我?” 蕭景姒深吸一口氣,恢復平日一貫的清冷無瀾,道:“晉王殿下莫多想,我是為了楚彧,你既是替他受了罪,方才我救了你三次,便兩清了?!?/br> 鳳玉卿啞口無言,覺著方才自己的問題簡直是自討沒趣,他咬牙切齒,卻裝得漠不關心的樣子,問:“你同楚彧是何關系?” 蕭景姒神色淡漠:“與你無關?!?/br> “……”又被打臉了,鳳玉卿磨牙,這女子,總能讓他打碎牙往肚子里咽。 剛才還患難與共,這會兒又恢復往日那般無波無瀾的模樣:“你的侍衛沒有跳下來,大抵是援兵到了,你跳下來,當真是失策了?!?/br> 鳳玉卿暴怒:“不用你一再提醒?!苯袢?,她都罵了他多少次蠢了。 蕭景姒不惱不怒:“我蕭景姒從來不欠人情,當然,我也從來不吃虧?!?/br> 鳳玉卿挑挑眉,不知她又在謀劃什么? 冷冷清清的嗓音,回蕩在懸崖深處,她說:“你左臂受傷,應該撐不過一刻時辰,晉王殿下,我們做個交易如何?” 出了修羅場,放下屠刀,她又是那個高坐神壇俯睨蕓蕓眾生的女子,滿腹心思運籌帷幄。 鳳玉卿倒來了興趣:“說說看?!?/br> 蕭景姒單手抓著藤蔓,那蔥翠的綠色纏繞她身側,她一身血染紅的衣裳,甚是灼目,道:“用烏靈子換你一命?!?/br> 烏靈子是去年年關折沖將軍大破趿褡得來的戰利品,折沖將軍將其獻給了皇室,其中便有好幾味罕見藥材賞賜給了宮中各位主子,烏靈子便是其中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