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節
奶奶哎哎了兩聲,殷切道:“好,我們隨時等你來?!?/br> 一直到薛燼離開,都沒有人理睬站在一旁臉色鐵青的薛峰。 …… 薛燼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九點多,氣溫非常低,嘴巴只要張開,呵出的都是白色的寒氣。 他一個人從薛宅出來,晃晃悠悠,大概是走了很久,才發現自己已經走到了這條巷口。 因為是舉國上下最重要的節日,大街上都已經沒什么人了,家家戶戶關著門都在吃團圓飯,而這條弄堂里卻是歡聲笑語的。 大人在家里吃餃子搓麻將看春晚,而孩子們都跑了出來,做游戲,點小炮,互相指責對方耍賴,然后哈哈大笑。 這一方天地猶如世外桃源,令人感受到鮮活的煙火氣息。 薛燼的腳步伴隨著些微的猶豫,踏進了弄堂,朝著他熟悉的方向走去。 意料之外的是,她竟然就在樓下。 一個人舉著仙女棒,大約因為是在家里,柔軟烏黑的頭發披散下來,垂在兩肩,薛燼覺得,她的身上多了一味叫溫柔的東西。 駱羊看了看地上兩人的影子,他的長長的,而自己的就顯得有些五短了,終于想起要問他的問題:“你怎么過來了?” 薛燼道:“正好經過,就過來看看,”他說:“我走了?!?/br> 他抬腿就真要往外走,駱羊莫名覺得這背影有些孤單。 大概重逢以來,薛燼給她的感覺總是孑然一身的,帶著些寂寥意味的。 她叫住了他:“薛燼!” 一時之間又不知道怎么挽留他:“……今天除夕,吃八寶飯了嗎?” 薛燼的腳步頓住。 楊曉清和駱羊還住在薛家的時候,過年都有八寶飯吃。 她們是南方人,擅長做這一口,做出的八寶飯又香又糯,色澤還十分漂亮 。 見他沒說話,駱羊又補了一句:“上樓吃點再走吧?” 薛燼感覺到有涼涼的東西落在自己的臉上,然后是手背,接著鞋子上也有一簇小小的白點子。 下雪了。 “哇!”駱羊也很快發現了下雪了,驚呼一聲:“我還以為今天不會再有雪了!太好了!晚點可以堆雪人咯?!?/br> 她笑意盈盈,整個人充滿著童真的快樂,對薛燼道:“還不快上樓嗎?你會被凍到的?!?/br> “楊……你mama呢?”他問。 “mama今天去店里上晚班,聽說今晚有一批延遲了好多天的貨送到,我媽得看著店?!瘪樠蚪忉尩溃骸八越裉旎夭粊砹?,我一個人過年呢?!?/br> 薛燼跟著駱羊上了樓,打開門,家中燈火明亮,還是之前他來時的樣子。 只是這會兒暖氣開的更足了些,冷熱交替,薛燼都情不自禁的打了個寒顫。 “你想喝橙汁還是可樂?”一進門,她便嘀咕開來,順便指揮道:“你的外套可以掛在這里?!?/br> “白開水就好?!毖a說道。 “那多沒味道啊?!瘪樠虻穆曇魪膹N房里傳來,不過,遞到他手上的仍舊是一杯溫水。 回到了自己家,回到了自己的地盤,駱羊熟門熟路,也開朗許多。 她順手擰開了桌上什錦砂鍋下面的電磁爐開關,“下面站了一會兒我都餓了,咱們再吃點吧?!?/br> 也沒等薛燼同不同意,身手敏捷的又跑進了廚房。 電視機里傳來喧囂的歌聲。 同樣的電臺,同樣的節目,同樣的主持人。 薛燼卻覺得她家里的要順眼多了。 她忙活的叮叮當當,薛燼忍不住走過去,生怕她打翻了碗筷。 駱羊像模像樣的在腰上系了一個蠟筆小新的圍裙,手執漏勺不停的擺弄著一鍋guntang的水。 看他過來,就說:“我煮些餛飩我們一起吃,mama做的餡兒,我包的餛飩,”語氣中不無驕傲的道:“超級好吃,你快去等著吧?!?/br> 薛燼并非為了吃的才跟她上來,可是在此刻,卻有些喜歡這樣的場景。 全世界只有他們兩個,熱熱鬧鬧的等待一桌菜。 十五分鐘。 駱羊麻溜的把兩碗雞湯餛飩端上桌,與此同時,還有一碗色彩繽紛的什錦八寶飯。 薛燼聞到了熟悉而遙遠的香味。 桌上的爐子咕嘟咕嘟的冒著泡,一切都恰到好處。 她大概找到了身為廚娘的樂趣,一個勁的招呼他多吃,“你走過來花了多久時間?” “四十五分鐘?!?/br> “那一定餓了,”她肯定的道:“多吃點啊,這一頓吃飽了來年就都有好吃的?!?/br> 也是圖個好彩頭。 薛燼的胃經這幾道家常小菜的刺激,確實有些空虛。 他提起筷子吃了起來。 就像回到了曾經,楊曉清和薛峰不在家的時候,他們倆也是這么搭伙吃飯的,一般是她嘰嘰喳喳的,他難得應一聲。 這手藝沒變。 吃完飯以后,駱羊把東西都放進了水池,“今天是堅決刷不動碗了?!?/br> 薛燼想了想:“塑料手套有么?” 她傻傻的:“昂?” “洗碗的手套,我來?!彼c了點她的額頭:“發什么楞?” “有的有的!” …… 駱羊超想把這一幕拍下來的。 薛燼竟然彎著腰在她家洗碗,模樣認真的好似在攻克一道難題。 灶臺的燈光微黃,映在他的發梢和在睫毛上,暖融融的,叫人十分心動。 兩人也不說話,駱羊盯著他。 但學神畢竟是學神,洗碗這樣的事情雖然很少做,卻也難不倒他。 最后一次手上的泡沫沖凈,回到客廳。 “雪下大了,”她沖到陽臺上,看著天地間紛紛揚揚的白雪,很激動:“大概是今年最大一場雪呢?!?/br> 瑞雪兆豐年。 薛燼見她光是一場雪就高興的跟個孩子似的,便走過去:“天氣預報說,會下到年初二?!?/br> “太好了,我喜歡下雪?!彼恢缽哪膬禾统隽藗€橘子握在手里,剝了皮,遞給他:“等下我們去堆雪人好不好?” 薛燼沒接。 以前他們也不是沒堆過雪人,但她就像個小公舉似的在一旁指手畫腳,把他累得夠嗆。 恩,不算是非常美妙的回憶。 駱羊看他不答應,就湊過去,強硬的把橘子喂到他的嘴邊,一點都沒發覺這個動作有多么的曖昧。 她真像個meimei似的對他撒嬌:“去吧去吧,去吧,我給你剝好多好多橘子,好嗎?好的!” 這世上能對他這么說話的人,大概也就這么一個。 但,橘子是真的很甜。 重新站在樓下,時針已經飆到了十一點。 守歲的孩子們沒睡,加上下了雪,紛紛出來看雪,熱鬧倒是不減。 駱羊手上拿了胡蘿卜冬棗和辣椒,用以充作雪人的眼睛鼻子嘴巴。 薛燼開始了搬磚一樣的工作。 幸好雪下的密,他用掃帚很快堆出一個大致的形狀。 對于一個幾何天才來說,除了累之外,堆雪人也沒什么難度。 周圍的小朋友們漸漸圍了過來,都對他們這個雪人充滿了好奇和喜歡。 駱羊把準備好的胡蘿卜等物放在堅實的雪堆上,想了想,后退兩步,又把脖子上的圍巾給雪人帶上。 胖嘟嘟的雪人,冷白色皮膚,高傲上揚的唇角。 她非常喜歡。 拿出手機,對薛燼道:“幫我拍個照好不好?” “過來?!彼谥泻舫霭咨臍?,使他的表情有些模糊。 駱羊走過去,把手機也給他。 她卻只感覺到腰上一緊,是他的手摟著了,另一條長臂微展,四十五度角,閃光燈在夜空里咔擦咔擦閃了兩下,他說:“喏,好了?!?/br> 屏幕上赫然浮現出兩人的合照。 她有些怔怔的望著鏡頭,而他的嘴角微扯。 來不及說什么,旁邊的孩子們都七嘴八舌的向薛燼要求:“哥哥,可以讓我們也跟雪人拍照嗎?” 一向對待孩子冷淡的薛燼,這會兒倒是十分溫和:“當然可以?!?/br> 駱羊還舉著手機呢。 薛燼拉著她走開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