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倘若接下去，似乎有些沒完沒了。

    班上同學目光一律看向秦菲，等著她接下去的回應。

    秦菲停頓一會，謹慎地看向教官，同時感覺到身后有一道強烈的目光在注視著自己，后頸那處的肌膚都快被視線灼傷了。

    她心底說，可不就在這兒，正監督著你呢。

    “教官，他在部隊?！?/br>
    撒過的謊，總還得編下去。而且，她也不想碰釘子。

    “哦，在部隊哪?！蓖踅坦夙樦釉?，又似乎不明白，“這就沒道理了?！?/br>
    話說一半又停下，專吊人胃口。

    秦菲不做聲，看向王教官。

    王教官接下去說：“你不學著同甘共苦嚴以律己，成天瞎搗亂好玩嗎？”

    秦菲緊緊閉上嘴巴，不發一言。

    “好不好玩？”王教官見她憋了，順勢提拔一度。

    秦菲搖了搖頭。

    她能回答好玩嗎？除非她不要腦子了。

    教官見她臉上終于服氣了，又讓她站了會兒，接著等別排的隊伍終于走完了，才沒好氣地讓她歸隊。

    秦菲垂著頭，扁扁嘴走回去，期間拿眼角悄然往身后瞧，哪還有某位領導的身影。

    好嘞，她這個營長夫人做得真窩囊。

    隊伍外，教官還沒等秦菲站定好，已經迅速喊了起來：“全體都有，向右轉！原地踏步走！”

    訓練場頓時傳來齊整的步伐聲，鏗鏘有力。

    教官：“向前走！班長喊口令，去cao場?！?/br>
    班長：“一二一！一二一！”

    全班人馬齊力往前走。

    末尾，王教官跟著隊伍走，吹哨子給他們打節奏。

    跟路到一半，側面撞見領導們巡視過來，他中途停下。

    前方隊伍還在行進，有班長帶頭喊，還不至于太亂。

    以為是例行一問，王教官走近裴笙，拉家常似地自我點評：“營長，今天走得還行?！?/br>
    裴笙并未表態，他看了眼前方漸行漸遠的隊伍，然后將目光鎖定在王教官臉上。

    王教官立時會意，站正軍姿：“營長有什么指示？”

    裴笙看笑，搖了搖頭，先是拍了拍他的肩，寬慰說：“你別心慌?！?/br>
    王教官一聽愈加摸不著頭腦，等待他開口。

    裴笙低頭思量了會，說：“以后少給我打聽這些學生的私生活?！?/br>
    “啊……”王教官一下回憶起剛才，明白過來解釋道，“我看那女生嘴硬，就跟她磨了會嘴皮子，誰知道她還跟我扯什么男朋友，又說是部隊的，可真會瞎掰?！?/br>
    裴笙盯著王教官：“你怎么確定她瞎掰了？”

    王教官肯定道：“她都滿嘴跑火車?！?/br>
    裴笙哦一聲：“那又怎么了？”

    王教官突然起額汗，他正了正軍帽，聲音變?。骸盃I長，現在的小姑娘不比你們當年，任性驕縱得很，又是花癡又是各種鉆牛角尖，實在要不得?！?/br>
    裴笙身邊跟著一位指導員，聽聞這話，突然噗嗤笑出了聲。

    裴笙轉頭瞪了他一眼，對方才稍作收斂。

    他繼而回過來道：“你不要她男朋友要，有必要管那么多？”

    “不管不管?！蓖踅坦龠B忙擺手笑笑，“裴營長您別有偏見，我就是好奇，什么人會愿意慣這樣的小姑娘?！?/br>
    裴笙擰眉不悅，雙目瞪起來：“王教官，我看你是軍營里面待久了，多年不懂談戀愛的滋味了吧。人家男人愿意慣，你要抗議嗎？要不下次我給你介紹個靠譜的，趕緊將人生大事了結了?！?/br>
    王教官瞬時感覺全身一陣虛汗突襲，也覺得自己話多了，便討笑：“沒意見沒意見，對所有維持國家和平的現象，不發表任何反駁跟反抗?！?/br>
    裴笙眉峰微挑，下巴一抬：“那還不趕緊跟上去?！?/br>
    王教官點頭：“是！”

    轉身欲走，又被這位陰晴不定的營長叫住。

    裴笙叉著腰，腿腳也伸展了下，手指比劃著遠處那群隊伍：“該管的還是要抓緊，這幾天把基本動作做熟透了，順便通知全連，沒有我的命令，都不許休息?！?/br>
    王教官抹了一把臉上的滴汗：“是！”

    “所有人一視同仁！”

    “是！”

    王教官走了，裴笙仍舊站在原地，臉色表露些微不快。

    指導員在旁察言觀色了許久，等到時機差不多，上前插播八卦：“營長，我沒記錯的話，聽裴老提起過，剛跟你訂婚的那位，好像才剛剛十八歲?！?/br>
    裴笙聽聞將臉轉過來，看著他：“嗯，你想說什么呢？”

    指導員看他正經樣，裝明事理道：“我說，你是想念你那位了吧，所以才朝王教官發火了?！?/br>
    裴笙哼道：“誰發火了？”

    還死不承認。

    指導員嘿嘿一笑：“沒沒沒，我就是挺好奇，那天發任務時，應該對軍訓的學校有很多選擇，你怎么沒有挑嫂子那所大學，正好親近親近。偏偏來山里這兒，到時出門拉練可全是野戰，路不好走啊?！?/br>
    他自說自話，同時發出自覺惋惜的聲音。

    裴笙明白指導員的意思，但他沒吭聲。

    心底卻在說，怎么沒挑，為了跟她多處一段日子，連她專業所在的校區都提前打聽好了，即使是荒郊野外，他也得借機將她看緊了。

    否則她這人，一門心思溜得快，沒準前一天還在日記里傾訴多么喜歡他，第二天就對別的年輕男孩投懷送抱了。

    找個年紀小的，本非他意，但誰讓這人就是她呢。

    他們之間相差十二歲，可真是cao碎了他的心，想讓她快點成長成熟些，又想讓她慢點體會，他想帶她陪她，卻又忙得抽不出時間。

    訂婚這事，雖說是老人家決定的，但也是他提前很久就磨耳根提建議，才有這樣的結果，這一點她完全不知情。

    可即便是訂過婚，他也絲毫沒覺得輕松。

    作為一個而立之年的男人，除了當今身份地位所屬國家的信仰，他認為沒有什么比一本結婚證更加令他感到責任與歸屬感，可悲的是全賴她的年紀，還得拖那么兩年。

    可轉念一想，那么多年等來了，區區兩年還怕什么。

    徒步去辦公樓的路上，裴笙又跟一群學校領導交流了會。

    結束談話，裴笙低頭看時間，離訓練已經過去了大半個小時。

    剛要將手機收進褲袋，進來消息。

    他挑眉，都不用看，也知道是誰一天到晚地在擾亂軍心。

    【營長夫人發來慰問，請問營長什么時候給大家吃早餐？】

    訓練還能發信息，他也是服了王教官的眼力。

    裴笙嘴角微抽，按鍵回過去。

    【兩個選擇。一個是現在去吃，時間只有十分鐘。另一個是半小時后吃，時間是三十分鐘?！?/br>
    ☆、第八章

    8

    九月的清晨秋高氣爽，林間鳥兒時而叫兩聲。

    cao場塑膠跑道內，晨曦迎著微風由樹葉間隙灑落下來，溫和地照在早起訓練的新生們身上。

    秦菲收到信息的時候，她所在的第一排正被教官訓練各方位轉向。

    “向右——轉！”

    一排人轉向西邊。

    “向右——轉！”

    一排人接著轉向北邊。

    “向右——”

    整一排的右腳蠢蠢欲動，身子都已轉了大半。

    教官沒說下去，從排頭走到尾，一個個揪過去：“我說轉了嗎？誰讓你們轉的！”

    “……”大伙兒沉默地轉回向北邊。

    下一刻，還沒反應過來，教官毫無預兆地吼：“向右——”

    “……”又是齊刷刷一片，所有人重蹈覆轍，相見無語又好笑。

    “放回去?！苯坦賹⒚總€人的腳踢回去，經過秦菲身邊的時候，恰巧她的迷彩褲抖了下，傳出信息聲。

    教官抓住時機調侃：“呦！你業務還挺忙?！?/br>
    秦菲抿唇報以平靜的微笑，心說忙啊，這可是你領導發來的。

    教官降低視線，瞥見她的手不安分地去抓褲袋，嚴厲警告：“手給我貼牢大腿兩側！任何時候都不許動，記住了，要有一種跟你身體連在一起的感覺！”

    連在一起，那可不就是一條死咸魚。

    秦菲不動聲色地想著，教官邊說邊走開了，但沒過多久，前邊有人的手機鈴聲大作。

    教官快步走到那人身邊，命令：“給我關了！”

    女同學訕訕地拿出來關掉聲音。

    教官突然間又很不滿意，命令她們整一排：“每個人都把手機給我拿出來，放在你腳前十公分處?！?/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