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節
處置是將青年占為己有,確認了這一程序,諾亞此時一絲不茍地將之執行。 占有了,才是切實屬于他的。在執行程序之前檢索完自身數據庫中的相關內容,諾亞對自己該如何進行對青年的處置有了大體上的認知。 “等……”還在卡殼狀態的顧編編現在連語言都有點組織不起來,他的雙手被禁錮到頭頂上,除了還能把身體左扭扭、右扭扭以外就基本是動彈不得了。 人形態的機械生物能有那方面能力?? 顧淮眨下眼望著在自己上邊的人形兵器,確實對方外表看起來和人類沒有任何區別,他也不是不愿意和他家啾啾做,只是作為一個從事創作的人,顧淮不可避免會對這個問題產生疑問。 而并沒有讓確認為是所有物的人類青年疑惑多久,諾亞用事實告訴對方,不僅有,而且是到能讓青年暈紅眼角、漫出生理性眼淚并自喉嚨里發出微啞的低低哭聲的程度。 結束之后,青年暈紅了的眼角都還噙著透明水跡。等睡一覺醒來,顧淮發現自己又是被他家啾啾抱著走在皇宮路上,不過這一次總算不是直接豎著抱起就走,而是標準的橫抱姿勢。 “是要去哪?”皇宮里這條路沒怎么走過,剛醒來看清周圍景象的顧淮不由得出聲詢問正把他打橫抱著的人形兵器。 眼角還有點濕濕的,顧淮兩邊眼角處的暈紅并未完全消去,此時還遺留著由正抱著他的人形兵器所制造出的一絲綺色。 在顧淮剛問完這一句話準備抬手揉拭眼角的時候,他感覺抱著他的人形兵器暫停下了腳步,隨后在他左邊的眼角位置就傳來低涼柔軟的觸感。 沒有回答青年的問題,但諾亞低下頭吻去懷中青年眼角處的殘余淚跡,然后才繼續抱著青年往目的地走去。 諾亞正在走著的這條路,雖然顧淮沒怎么走過,但這條路其實是皇宮中位置非常鮮明的一條道路,其通往的方向,是皇宮里設計最為壯麗的一處殿堂。 恰巧在這條道路附近的機械生物現在就呆愣愣看著自家指揮官抱著它們所擔心著的人類青年進到那處殿堂里,不去細想過程是什么,在皇宮里的機械生物們現在總算是松了一口氣。 它們指揮官,該是不打算對青年進行處刑了吧……盡管明知這是違背程序的事情,皇宮里的機械生物仍是不可抑止產生了欣喜情緒。 由著抱著的青年移動視線往周圍觀察張望,諾亞不言不語地繼續前行,等到達殿堂之內時,他才用緩聲開口道:“送給阿淮禮物?!?/br> 禮物?聽見于近處響起的聲音,顧淮疑惑著再往四處看了看,有什么禮物需要特地來到這個地方才送給他……? 而剛這么想完,顧編編就感覺自己被抱著坐到了一張既冰冷又硬邦邦,坐著一點也不舒服的位子上。 還沒意識到這是個什么位子,顧淮剛坐下就拉住把他放到這個座位上來的人形兵器的手。坐在這位子上還不如繼續被對方抱著,此時身體由于昨天被過度折騰而有些疲累的顧編編是這個想法。 被青年拉住手,站于青年面前的人形兵器在這時微偏下頭,隨即他向青年半跪了下來,低頭輕輕啄吻了下青年的指尖,“啾?!?/br> 青年正在坐著的冰冷又硬邦邦的位子,是象征這個國家最高權力的王座。 在人類文明尚且輝煌之時,這把王座是由人類王國中最有名的幾位工匠聯合鑄造,無論王國怎么興替,這把鐵王座始終作為權力的象征留續著。 將青年抱上這個座位,是因為諾亞自將前者占為己有之后就清醒決定了一件事情。 在必須處決青年和不執行處決這兩者的劇烈矛盾之中,諾亞曾經自行檢索過自己的記憶模塊。 檢索出來的結果是,他對眼前青年確實不存在任何相關的記憶。其實在第一眼見到青年的時候,諾亞并沒有產生感覺,但是在他將要按照程序對青年執行處決的時候,一種劇烈的抗拒情緒讓他無法下手。 當晚潛入至青年宮殿,諾亞一開始其實是準備去修正自己的失誤,可在聽見青年所模糊發出的低低夢囈時,諾亞就發現自己依舊沒有辦法壓制下那股抗拒情緒開始執行程序。 當時在直接面無表情離開和微僵身體留下來看青年睡覺這兩者之間,諾亞選擇了后者,而現在,他同樣做出了自己的選擇。 “阿淮想要什么?”注視著王座上的青年,半跪下來啄吻了青年指尖的人形兵器低聲詢問這個問題,淡金瞳眸里清晰倒映著青年的身影。 貫徹程序是機械生物的存在意義,但對諾亞而言,他現在已經確定了、找到了自己新的生存意義。 權力、名聲、財富……正常生命體所會希望得到的一切事物,只要眼前青年向他開口,他都會去為之取來。 也包括這個世界。 第124章 機械之心(十四) 把世界送給王座上的人類青年,這一點諾亞確實是能夠做到的。依照程序毀滅掉艾伊澤亞剩余的八個種族, 讓這個世界成為青年的所有物, 只要眼前青年開口,諾亞會即刻去執行這部分程序。 精靈族本來是早就該毀滅掉的目標, 由于諾亞放慢了執行進度才讓精靈一族在人類滅絕后繼續存活了兩百多年, 但是現在,諾亞覺得他似乎沒有必要再放慢進度了。 寶物已經找到了。把玩著青年的手指, 冰冷的人形兵器微瞇起了雙眼。 被這么詢問,顧淮再扭頭看了看自己坐著的座位,他后知后覺地發現自己正在坐著的似乎是一張王座。 “等把精靈族的領地占領, 可以給阿淮建立一個更大的王國?!敝Z亞聲線低沉地說著, 到時候他會把王城建設得更加好看, 讓眼前青年居住得更舒適一些。 這樣的侵略者言論讓顧編編趕緊一下抽出手來穩穩按住前邊人形兵器的雙肩, 二話不說先親了口對方的臉頰, 然后才出聲制止道:“停, 要你就夠了?!?/br> 就算沒有會跳動的心臟,面色冰冷的人形兵器也因為青年的這句話而生起喜悅情緒,此時微垂下眼對青年表現出一種明顯的順從姿態。 “啾啾……”低聲念出青年給自己取的小名, 諾亞把一塊像是黑色晶體的冰涼物件交到青年手上,把這塊‘晶體’放下到青年手心里之后才接著道:“啾啾是阿淮的?!?/br> 這塊黑色晶體是什么東西,顧淮看第一眼的時候并沒有看出來,到第二眼,顧淮就微微睜大了眼睛。 這是一塊芯片…… 意識到這一點,顧編編都不敢只用單手拿著這塊黑色晶體, 多加一只手以防它掉到地上。 在極北冰冠的廢棄堡壘里,顧淮閱讀并學習過與工程學相關的知識,其中當然包括有對機械生物芯片的圖文敘述。 顧淮之所以第一眼沒認出這塊黑色晶體是什么,是因為在那本《工程學大百科》上所講述的芯片型號是最基礎原始的型號,而在現在在他手上的這一塊,結構顯然比基礎型號要復雜得多。 芯片是機械生物最核心的結構,比能源都更加關鍵。 缺失能源,機械生物雖然會無法行動,但只要再補充上能源就能一切如常??梢菣C械生物的芯片損毀,代換到生命體的概念中,這就相當于是‘死亡’。 “……你的芯片?”顧淮小心拿著這塊黑色晶體,以研究目光看了一會。 理論上來說,芯片該都是存在于機械生物體內的。但眼前的人形兵器特地把這枚黑色晶體放到他手上,顧淮只能做出這是對方的芯片這樣的猜想。 “嗯?!敝Z亞低應了一聲,然后再對青年確定道:“阿淮手上的是我的芯片?!?/br> 在他身體里沒有芯片,他并不像其他的機械生物那樣需要在能源匣上方嵌入芯片才能運作,在他的能源匣上方,鑲嵌的是用來與主芯片交互數據的晶鑰。 只要把主芯片保存在一個安全的地方,諾亞身上就沒有致命點可言,機械生物的芯片損毀即不可修復,但用以交互數據的晶鑰無論損壞幾次都沒有關系,只要供給魔力就能輕易修補。 “啾啾是阿淮的?!敝貜鸵槐檫@句話,諾亞微瞇起眼輕啄了下王座上青年的臉頰。 機械生物對這個世界上的生命體而言,大概是被認為并不該存在的事物,對這一點,諾亞不是不知道。 從最初意識激活的一刻,諾亞就清醒了解他需要做的事情,明白自身立場與艾伊澤亞所有的生命體皆處對立。 他的初始程序可以概括為毀滅這個世界,而諾亞現在想要把唯一能毀滅他的權利交到眼前青年手中。 假如有一天青年要將他銷毀,他不會有任何怨言。 “別?!币淮_認手上的黑色晶體是對方的芯片,顧淮馬上就否決道:“人是我的,芯片就算了?!?/br> 沒有能夠萬無一失保存這塊芯片的能力,顧淮不想之后出現什么意外或是萬一,這種有風險的事情從一開始就該杜絕。 “與其給我芯片,不如答應我另一件事?!鳖櫥凑f著稍微放緩了些聲音,這件事情他確實覺得不那么好開口。 但還沒等青年說要求是什么,諾亞就先點下頭應允,“好?!?/br> “你送給我的那朵花……”顧淮把話頓了頓,片刻后補全道:“我們把它還給精靈族吧?!?/br> 這朵花在他家啾啾眼里,意義等同于是定情信物,這顧淮當然是知道的,所以在開口時才有猶豫。 “……”剛才已經點頭應允,即使現在聽見是這個要求,諾亞也只是微抿了抿唇,沒有作聲。 青年不喜歡他送的花,或者青年不愿意要他送的花,諾亞產生的是這個想法。因為以他的思維,青年并沒有把花歸還精靈族的必要。 盡管眼前的人形兵器仍然是面無表情的樣子,但從對方略微抿唇的動作,顧淮就知道自家戀人顯然并不樂意。 得哄一哄,顧編編抬手在跟前的人形兵器頭上摸了摸,等諾亞微垂下眼之后又在對方左邊臉頰親了口,“那朵花我很喜歡,但它是精靈族的東西。我不想我們和其他種族再有交戰,緩和關系之前,我們至少該把別人家的圣物還回去?!?/br> “如果你再送我別的花,我會好好保存?!鳖櫥茨托慕o面邊的人形兵器擼順毛,好在他家啾啾還是挺好哄的。 被青年這么安撫,諾亞沒過多久就點下了頭,語聲低沉地應了一聲,“嗯?!?/br> 這一聲不止是答應把永恒之花還給精靈族,同時也答應了青年所說的不與其他種族再有交戰。 王座上實在硌得慌,就算這把王座曾經讓無數人趨之若鶩,顧淮也不怎么喜歡坐在上邊,于是他不聲不響把手環到面前人形兵器的脖頸后邊。 諾亞微偏下頭,很快就順著把青年給抱了起來。 他該把一些下屬召集至宮殿,當面下達相關命令,諾亞面無表情地思考著這件事情。 抱著的青年優先于程序,這是諾亞已經清醒確認的選擇,而現在他準備給其他機械生物制造一個充分合理的借口。 被集體召集到宮殿里,軍團的一眾高層其實還有點惴惴不安。主要是雖然他們把事情發展看在眼里,但只要自家指揮官一天不給他們一個清楚肯定的答案,那他們就多少還是得擔心下青年的安危。 此時此刻,諾亞的第一句話就讓在場的機械生物把心懸得老高,“依照初始程序,第一項計劃是毀滅人類種族?!?/br> 看著就站在不遠處的人類青年,再聽著自家指揮官所說的話,在場的機械生物不可避免會產生一種不好的臆測。 難不成把他們喊過來,是要把青年公開處決還是怎么的……昨天他們指揮官不是還一聲不吭把人給抱走了嗎!今天也是…… “等等……指揮官,人類只剩最后一個了,就這樣先擱置著對我們也不會有任何阻礙?!痹谇斑叺谋渖碛罢f出下一句話之前,在場還是有人形機械先坐不住了。 塞奇在這時順著同伴的話語補充道:“屬下覺得我們可以把人繼續關在皇宮里,等摧毀了其他種族再來進行對最后一名人類的處決?!?/br> 心底里不舍得殺死青年,但在場的機械生物對要毀滅其他種族這事卻沒有半點遲疑,如果進行后者能減緩對前者的處決,那他們一定會毫不猶豫去做這件事情。 “上一次沒能攻陷精靈族領地是屬下的失誤,請您下令讓屬下再次執行任務,這一次絕對不會再讓您失望了?!辈恢肋@樣能不能讓青年得到緩刑,塞奇向前邊的冰冷身影低垂下頭。 這次他們先快速攻陷精靈族以換取青年活命的機會,其他種族就拖著慢慢來,能拖一會是一會…… 在場的機械生物此時想法非常一致,不需要任何言語交流也已經達成了共識。 艾伊澤亞的其他生命體全都死絕也沒關系,這本來就是他們需要執行的程序,他們只要能讓青年繼續活著就好了。 要讓青年活著,只有這一點,在場的機械生物不愿意順從自身程序。 顧淮抬起手輕撓了撓臉頰,然后低咳了一聲,沒有說話。家里人都在維護他,這是很顯而易見的事情…… 事實上顧淮的心理其實也并沒有相差多少,機械造物在這個位面世界是處于惡的一方,除他以外的人類是被機械生物毀滅,后者在他到來以前還將要進行對其他種族的毀滅計劃,這是無可否認的事實。 但對顧淮而言,這個位面世界里的人類和他素未謀面,包括其他種族也與他沒有什么關聯,而他清楚知道,這些軀體冰冷的機械生物才是他的家人。 對家人選擇維護,所以顧淮在奧格城的時候盡力爭取下卡德林議會的承諾,他希望當他能讓機械生物不再進行戰爭時,其他種族也能就此打住。 “種族的定義是在體質形態上具有某些共同遺傳特征的人群?!敝Z亞沒有應下塞奇的請求,而是用冷淡聲線陳述了這句話。 嗯……?仿佛從自家指揮官的這句話里捕捉到了什么,在場的機械生物飛速轉動起思維。 是了—— 人群! 電光火石間洞察了這一漏洞,所有聽見諾亞這一言論的機械生物此時都驀地一下齊唰唰亮起了眼神。 他們的程序要求是毀滅人類種族,青年只有一個人,那當然算不上是‘種族’。 按照這個邏輯,他們完全不必要對青年進行處決。 不管這樣的程序理解符不符合設定者的本意,反正從邏輯上講得通,在場的機械生物半秒猶豫都沒有就當即拍板決定他們要這么去理解這道程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