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節
笑得宋嘉淇頃刻間漲紅臉,拍著案幾吆喝:“不許笑,不許笑!” 結果就是連宋嘉音都笑了起來,一笑唇脂就涂歪了,頓時驚叫了一聲,這下輪到宋嘉淇笑了。 笑鬧間馬車就到了徑山腳下,空地上已經停了不少華麗富貴的馬車,涼亭里更是香風裊裊不絕,鶯聲燕語不斷。 宋家三姐妹一下馬車就吸引了大伙兒注意力,三人穿著同一款式的水紅色騎裝,卻不是一模一樣,領口衣袖的設計不盡相同,更襯各人氣質。 “姐妹花來了!”宋家姑娘的美貌那是公認的,無論嫡庶清一色的貌美如花。 宋嘉音自信一笑,帶著兩個meimei走入涼亭,不一會兒就各尋自己的好友說起話來。 宋嘉禾拉了舒惠然到旁邊說話:“今年我向祖母討了出游做生日禮物?!?/br> 舒惠然詫異:“你想去哪兒?”既然特特趁著生日去求,肯定不是武都范圍內。 “其實也不遠,就是河池?!?/br> 遠倒是不算遠,騎馬半天或馬車一天也差不離就到了。舒惠然問她:“怎么無緣無故想去河池了?” 宋嘉禾道:“河池的芍藥聞名遐邇,我眼饞好久了?!弊匀徊皇沁@個原因,她多活的那四年也不是白活的,“到時候嘉淇也要去,你也陪我去一趟好不好?人多熱鬧,反正也就去個五天,馬上就回來了?!?/br> 舒惠然猶豫不決,這說遠不遠,可說近也不近??!然而架不住宋嘉禾左一句求,右一聲央,這丫頭撒起嬌來讓人毫無招架之力。 得了滿意的結果,宋嘉禾心花怒放,甜言蜜語信手拈來。 舒惠然捏她的臉:“今兒出門抹了三斤糖是不是?!?/br> 宋嘉禾笑嘻嘻的躲,眼尾的余光瞄見正主來了,笑道:“安樂郡主來了?!彪贩獾氖ブ家坏?,她們就改了口,魏歆瑤顯然也更喜歡這個高高在上的稱呼。 馬背上的魏歆瑤穿著一身正紅色的騎裝,奔馳而來時猶如一團火,張揚肆意。身后是浩浩蕩蕩的丫鬟婆子和護衛,她的排場比之前大了一倍不止。 宋嘉禾不著痕的打量那些護衛,尤其是領頭那幾個,依舊沒找到那張記憶深刻的臉,登時一陣失望。 魏歆瑤明媚一笑,叫起行禮的眾人:“抱歉,我來遲了,讓你們久等?!?/br> “哪有,分明是我們早到了?!绷_清涵笑著接過話。 自然有人附和她。 魏歆瑤笑了笑:“那我們開始行獵吧,按老規矩來!” 所謂老規矩便是每種獵物根據大小、速度、以及兇猛程度有一個分值,總而言之越難得的獵物分值越高,最后總分最高者便是贏家。 聞言,魏歆瑤那邊就出來一個丫鬟,手捧一水漏。這水漏是特制的,一壺水漏完剛好兩個時辰。 宋嘉音對白芷道:“你去車里拿一下?!?/br> 老規矩還包括參賽者要交十金作為賭資,加起來可是好幾百金,足夠尋常百姓一大家子舒舒服服過一輩子。這規矩宋老夫人都知道了,所以她出門前就給孫女們準備好了賭資。 片刻后涼亭那張石桌上就擺滿了金燦燦的金子,好不耀眼。換個地方那是要引起sao亂的,然在場這些閨秀個個生在錦繡堆里,有些個還要覺得金子俗不可耐。 諸事安排妥當,姑娘們便三三兩兩的進了山,剩下的閨秀也四散而開,各去尋樂子,并非所有閨秀都精通騎射,她們過來也就是湊個熱鬧。 舒惠然就是其中之一,她騎術一般,箭術更不必提,參加比賽丟人不算什么,就怕出了意外,那就得不償失了。 宋嘉禾也是了解她的,遂詢問:“你想吃什么,我給你打來?!毙赜谐芍竦哪?。 舒惠然笑,她的確有底氣說這話,也不客氣:“你要是能打到狍子,待會兒我給你做蜜汁烤rou?!?/br> 宋嘉禾還沒表示,耳尖的宋嘉淇就跑過來拍著胸口擲地有聲的保證:“惠然jiejie,你就等著吧!”舒惠然做的蜜汁烤rou味道好極了。 “那我等你們滿載而歸,”舒惠然又叮囑,“小心些!”雖然有護衛隨行,可打獵到底不是游山玩水。 “你就放心吧!”宋嘉淇自信滿滿。 躊躇滿志的宋嘉淇一頭扎進了林子,姐妹倆一心想打一頭狍子,可大半個時辰下來,連狍子毛都沒見著,這還不算,宋嘉禾還跟宋嘉淇跑散了。 沒打著狍子還丟了meimei的宋嘉禾也不著急,徑山宋嘉淇熟得很,又有護衛在,沒什么可擔心的。遂她也沒著急上火的去找人,而是一邊尋找獵物一邊追上去。 她就這么把徑山當成了自家的后花園,優哉游哉的走著。直到在花叢里發現了一只紅腹錦雞,宋嘉禾立時眼前一亮,這種野雉羽毛赤橙黃綠青藍紫俱全,色彩十分斑斕,也是因此在野外越來越少見。 宋嘉禾抬手讓護衛停下,以免驚走它。隨后緩緩拉開弓,松手的瞬間,她的手突然歪了下,飛出去的箭矢就這么射偏了。 然而那紅腹錦雞卻是被一箭貫穿,死的不能再死了。 心情大好的魏歆瑤打西邊驅馬靠近,看了看宋嘉禾,又看了看遠處的戰利品。已有護衛跑過去將那紅腹錦雞帶回來。 羅清涵一臉驚喜道:“想不到還能在這兒見到紅腹錦雞,我都以為它絕種了呢!”末了感慨,“郡主箭術精湛,百發百中!” 魏歆瑤笑了笑,她目光在宋嘉禾以及她身后的護衛上繞了一圈:“嘉禾今天收獲不多?!?/br> 宋嘉禾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一心想打狍子,結果就成這樣了?!?/br> 羅清涵哈了一聲,半真半假的玩笑道:“這是不是傳說中的眼高手低!” 宋嘉禾抬眼看向羅清涵,心下狐疑羅清涵態度的轉變,她和羅清涵關系一般,但見面也是三分笑。 她哪知道羅清涵因為魏歆瑤正式向梁王妃舉薦了她,梁王妃還對她十分滿意,只差臨門一腳的羅清涵自然要使出渾身解數來討好‘未來小姑子’。她知道魏歆瑤暗中與宋嘉禾較勁,可不就要拿宋嘉禾當投名狀了。 “我這是心無旁騖,”宋嘉禾笑吟吟的看著羅清涵,“離著比賽結束還有一半時間,清涵放心,我肯定會完成目標的?!?/br> 說完就有一絲后悔自己太沖動的羅清涵笑容里透著幾分尷尬,補救道:“那我就等你的好消息了?!?/br> 宋嘉禾笑:“借你吉言!” 此時魏歆瑤才對宋嘉禾道:“那你抓緊時間去找獵物吧?!?/br> 宋嘉禾應了一聲,便與她們分道揚鑣。 這一回宋嘉禾一改之前走馬觀花的悠閑,話都撂下了,若是空手而歸,這人可就丟大了。馬鞭一揚,她便往密林里跑去。 大抵是時來運轉,不一會兒,宋嘉禾就找到了自己心心念念的狍子,還不只一頭,是一群。 宋嘉禾心花怒放,張弓搭箭。 許是命不該絕,那正在吃草的狍子突然一個趔趄,似乎是踩到了坑。裹挾勁風的箭矢就這么擦著它的脖子驚險掠過。 宋嘉禾來不及扼腕就震驚地瞪大了眼,只見飛在半空中的箭突然斷成兩截,啪嗒一聲掉落在地。 與此同時,正前方的草木堆忽然大變活人。 四個護衛大驚失色,兩個護住宋嘉禾,另兩個拔刀前沖。 “且慢!我乃神策軍!”滿身枯枝敗葉只有一個人形的家伙大叫。 神策軍三字一出,宋家護衛動作微微一頓,卻依舊保持著戒備之態。 神策軍?宋嘉禾一驚,這不就是魏家那位三爺一手帶出來的部隊,傳聞百戰不殆。正想著,不遠處的樹梢上輕飄飄落下一人。 真的是飄!看的宋嘉禾瞠目結舌。 “將軍!”那‘枯葉人’兩腳一并行了軍禮,畢恭畢敬。就是宋家護衛也不由自主的跟著行禮。 這一聲把宋嘉禾喊回了神,失聲:“三表哥?!”她滿頭霧水地看著橫空出現的魏闕。 魏闕淡淡地‘嗯’了一聲。 “三表哥怎么會在這?”宋嘉禾忍不住問了出來,又奇怪的看了看那‘枯葉人’。 見她看過來,對方露出一口大白牙。 宋嘉禾愣了下,下意識回以微笑。 對方呆了一瞬,旋即一抹可疑的紅色從他耳后根蔓延到整張臉,不過他臉上抹了一層東西,倒是看不出來。 魏闕眼風一掃,趙奇頓時頭皮一麻,趕緊低眉斂目看腳尖:“我帶人在此地訓練?!?/br> 宋嘉禾不由打量他,他穿著一身玄色窄袖勁裝,比那一天看起來更干練精悍。又去看模樣古怪的趙奇,對宋嘉禾而言,魏闕還真不如趙奇來得有吸引,少見多怪嘛! 父親好歹是武將,宋嘉禾隱約明白過來,便不再多問,屈了屈膝正要告退。錯眼間瞥見地上那兩截斷箭,腦中忽然閃過一道光,宋嘉禾的臉霎時一白。若這箭不是中途斷了,怕是會射中掩藏在枯木堆里的人。如此一想,宋嘉禾登時一陣后怕。 她歉然道:“對不住,我不知道你在那兒!” 趙奇受寵若驚至極,連連擺手:“沒事沒事,是小的驚嚇到了姑娘?!彼止硎股癫罴恿艘痪?,“小的能躲開?!毖韵轮饽呐挛宏I不出手,他也沒問題。身為王牌斥候,若是這樣的明箭都避不開,墳頭的草都有一尺高了。 魏闕眉梢微挑,輕呵了一聲。 趙奇立馬閉緊了嘴,眼神還挺委屈。 忍俊不禁的宋嘉禾不免多看了魏闕一眼,看得出來他的下屬對他十分敬重和信服,卻沒那么‘怕’,宋嘉禾暗忖他也許沒傳聞中那般生人勿進不近人情。 壓下胡思亂想,宋嘉禾低眉垂眼地欠身一福:“那我就不打擾三表哥訓練了?!?/br> 魏闕略一頷首。 宋嘉禾方旋身離開。 她一走,又有幾人從犄角旮旯里冒了出來,他們都是前不久才被魏闕揪出來的。 這一天天不亮,魏闕突然把斥候營拉到山里,說是考核。在太陽落山之前不被他揪出來就算通過,掩藏與潛伏是一個斥候必備的能力。 可這會兒晌午都還沒到,他們這幾個就失敗了。想起接下來暗無天日的一個月,這幾人就是一陣頭皮發麻。 唯張山表情有些奇怪,還朝宋嘉禾離開的方向看了好幾眼。 趙奇一個肘擊,提醒張山適可而止。當兵二三年,母豬賽貂蟬,尤其是這樣沉魚落雁的貴女,一輩子都難得見一回,忍不住多看幾眼正常,可也得適可而止,沒聽見人家喊將軍表哥嗎? 張山一個激靈回過神來,就見魏闕似笑非笑的盯著他。 張山登時脊背發涼,立馬解釋:“將軍,之前我藏在山谷里時,看見這位姑娘和一公子……”張山曖昧的擠了擠眼,又對了對手指。 魏闕挑了挑眉,倒是看不出來。不過胡風南漸,又逢亂世,禮樂崩壞,男歡女愛也非新鮮事。上元節、上巳節、七夕這樣的好日子,樹林橋洞里的鴛鴦一抓一個準。 他目光涼涼的掃一圈,冷聲道:“別多嘴!” 眾人連忙稱是。 第11章 且說宋嘉禾,走出一段路后,回頭一看,魏闕一行人已經不見蹤影,她立馬扭頭問自家護衛:“那人是不是傳說中的斥候?” 護衛躬身道:“應該是的!” “藏得可真好!”宋嘉禾感慨。 幾個護衛無比贊同,方才那人看著身材不顯,可端看他掩藏在枯葉堆里這么久,他們竟是毫無所覺,如果這人有歹意,后果不堪設想,想起來就覺脊背冒冷汗。 宋嘉禾也想起了這一茬,心想百戰之師果然不是浪得虛名。又想魏闕還真是心大,明知一群閨秀進山狩獵,還敢在此地訓練,刀劍無眼,也不怕被誤傷。 她卻不知,一開始,魏闕并不知魏歆瑤將行獵之地定在徑山。后想斥候偵察時會遇到什么情況誰也無法預料,就當加大了難度,故而他就沒取消訓練計劃。 想了一會兒,宋嘉禾就不再想了,眼下沒有什么比她的狍子更重要,這可事關她的顏面。就是沿途宋嘉禾忍不住打量四周,尤其是草木枯葉堆,猜測里頭是不是也藏了個人。結果沒發現什么可疑之人,倒是在一棵樹下發現了一只狍子,躺著的那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