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節
然而虞楠裳立刻甩開了他。 這小脾氣。 一時店小二送了酒菜來。店外街上一個衣衫襤褸的老婆子趁著店小二離開間隙,拄著棍子哆哆嗦嗦走了進來?!按罄蠣?,賞口飯吃吧?!彼蓍堰B連作揖。 虞楠裳便拿了一個饅頭遞給她。 然而卻被傅晏半途劫走。虞楠裳愕然:太子殿下不會這么小氣吧?還是他故意找茬鬧她? 她哼了一聲,低頭吃自己的飯,繼續不理會他。 傅晏看向老婆子:“過來拿?!?/br> “謝謝大老爺謝謝大老爺......”老婆子邊作揖道謝邊作勢走向傅晏。 然就在她某處低頭之時,從她后脖頸上嗖地射出兩道寒光,射向傅晏。同時她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伸手抓向了虞楠裳。 傅晏伸腿一踢,虞楠裳連凳子帶人滑了出去,正好躲過老婆子。同時他也借勢后仰,躲過了暗器。一個鷂子翻身,他人站立起,手已拿起臨近一張桌子上的筷子,疾風驟雨般擲出,正中老婆子再次抓向虞楠裳的手。老婆子大叫——一支筷子把她手透了個對穿。 對虞楠裳而言,真是什么都沒反應過來,上一秒還好好的呢,下一秒店子里就混戰成一團了。 等給傅晏玄初帶著離開小鎮的時候她還傻著呢:“那個老奶奶,那么老的,也是龍鱗衛的人?” “是易容的原因,并不是真的老?!毙踅忉?。突然他又大叫起來:“哎呀,殿下,你臉色怎這么難看的?可是剛打斗中受了傷?” 虞楠裳聞言也急忙抬頭看傅晏:果然他臉色青白,汗出如漿。 “并沒有?!备店痰吐暤溃骸爸皇且酝共恐械囊坏?,怕是剛才不小心扭到裂開了?!?/br> “哎呀,糟了糟了,”玄初愈發大聲道:”殿下怎不早說?那道傷傷的極深的,哎呀,現在指不定弄成什么樣兒了。殿下你這性子,什么難受的事兒都愛忍著......” “不礙事?!备店痰溃骸鞍凑瘴覀冇媱?,到伏鳴渡口再說?!?/br> “可是,可是這......”玄初長吁短嘆的,給虞楠裳遞眼神。 虞楠裳給他弄得心里七上八下的。到底忍不住開口幫著勸說傅晏:“先處理下傷口吧?!?/br> 然而傅晏堅持到伏鳴渡口再說。 到達伏鳴渡口已是傍晚。這里其實是一個依靠渡口發展起來的小鎮。他們找了家店子住下,玄初第一件事就是急急從行囊中翻出傷藥布帛一類東西,催著傅晏處理傷口。 虞楠裳站在門外,躊躇著走了兩步又停下。 門簾被撩開,玄初探出頭來:“虞姑娘,可否煩請你幫忙,打一盆干凈的溫水來?!?/br> 虞楠裳慌忙應了一聲去準備。 一時端了水進去,迎面便聞到nongnong血腥氣。虞楠裳心中一緊,也顧不得別的了,急急抬頭去看:傅晏已經解了上衣,從健碩寬廣的胸膛到肌rou緊實的小腹間,血呼啦扎一大片。 玄初接了水過去,把一塊布帛在水中打濕擰干,就粗手粗腳地往傅晏傷口上擦——那用力勁兒,跟搓澡似地。不必說傅晏悶哼一聲咬緊了牙關,就虞楠裳看著都眼皮一跳。 “玄初大哥你輕點?!庇蓍杨澲晝禾嵝研?。 “沒事沒事,我們男人皮糙rou厚的,這點小傷算什么!”玄初大咧咧地說著,還就手在那傷口上拍了兩下,拍的血液翻飛的。 虞楠裳終于看不下去了:“我跟爹爹粗略學過外傷醫術,讓我來吧?!?/br> “哦,好,好好?!毙醢巡疾f給虞楠裳,起身讓出地方往外走。 臨出門之前,跟傅晏交換個眼神:殿下努力,切勿辜負屬下這一番心意! 傅晏苦笑:你這假血也撒太多了,萬一叫囡囡看出來可怎生是好? 第68章 不過他傷口的確是有點裂開滲了點血。真假混合,唬虞楠裳這種小姑娘,還是不成問題的。 眼下她便被唬的雙目發直,手指輕顫。握著布帛在他傷口上蜻蜓點水般擦了許久,也沒擦去多少血跡。 倒讓傅晏著實不忍:“還是我自己來吧?!?/br> 虞楠裳搖搖頭,深吸口氣,手上穩了許多?!霸谖壹业臅r候,身上就有這傷了嗎?”她低聲問。 “是,”傅晏答道:“看著厲害,其實沒傷到內臟,不打緊的?!?/br> “怎會不打緊呢?!庇蓍岩荒樧载煹臉幼樱骸澳阍谖覀兗易×四敲淳?,我都不知道你身上有這么重的傷......我太粗心了......” “真的不要緊的?!备店涛樟宋账氖郑骸拔沂菐П蛘痰娜?,這種傷算是家常便飯了?!?/br> 經他這么一說,虞楠裳才注意到,光目所能及之處,他胸膛上、胳膊上就還有大大小小不下數十處舊傷痕。 虞楠裳也顧不得男女之嫌了,看著這些傷疤,眼波顫了又顫。 傅晏思忖著她該是心軟原諒自己了吧,于是試探著問道:“看在我這么可憐的份上,不要生我氣了好不好?” 卻沒想到虞楠裳聽了這話,立刻低了頭垂了眼,神色變的極傷心極難過的樣子。給傅晏驚的手足失措:“啊,怎么了怎么了?我,我又說錯話了嗎?這,這,那你繼續生氣好了,啊,囡囡乖,都是我不好......” “不,不,你哪里都好?!庇蓍芽偹阏f話了:“你是身份高貴的熙成太子,是戰功赫赫的大英雄。你三番兩次以身犯險救我的性命——這次把我從向大成手里救出來,一定付出了很大很大的代價吧?你還待我這樣好,而我,我什么都沒有為你做過,我何德何能,配得上你這樣的好呢?” 傅晏總算明白她的心思?!耙獜姷男∴镟??!彼麥厝岬嘏跗鹚哪?,看著她:“我說過,你是我的心肝寶貝,沒有你我走不下去。我這話并不是哄你的。以往,我征戰沙場,殺伐四方,爭□□勢,為的,不過是不負先帝對我的期望。換而言之,我是為了先帝在活。至于我自己想要什么,我從來沒想過。所以那時候我活的很累,很冷??墒怯辛四?,很神奇的,一切都不一樣了。有你在身邊,每一時每一刻都是溫暖的。有了你,我才感覺到我的命是我自己的,我才感覺自己所做的一切是有意義的,你能明白這種感覺嗎?” 虞楠裳撲閃著眼睛看著他:“可是為什么是我?” “我也不知道,反正就是你?!备店倘嗔巳嗨哪槪骸胺凑闾硬坏袅??!?/br> 虞楠裳嘟嘟嘴:“就會甜言蜜語哄人?!?/br> “沒有?!备店套テ鹚氖址旁谧约盒厣希骸鞍l自肺腑,真的不能再真?!?/br> 虬結的肌rou散發著熾熱的溫度,更能感覺到其下一下下的心跳。虞楠裳紅著臉拉回手:“可是,我還是不知道,該如何做你的妻子。我怕我做不好。我怕我做不好之后你就不喜歡我了,到那時候,我該如何自處......想想你對我失望、不喜的樣子,我心里就好難受好驚慌......” 傅晏先嘆息又笑:“你可知我還擔心做不好你的夫君呢。囡囡,未來的事情,我們一起面對,好不好?” 虞楠裳思忖了好久。終于,她嘆口氣緊握住他的手:“也不過一輩子罷了,喜也好,悲也好,便當報恩賠給你了?!?/br> “我發誓,你絕對穩賺不賠?!备店绦闹写蟠笏闪艘豢跉?,隨即漫起無邊狂喜。他就著她的手一把把她拉到懷里,深深地親吻她。 他現在上身可是光著的呀......呀,男子的觸感竟是這樣的......虞楠裳驚慌地推他:“你的傷......” “沒事,你是最好的藥?!鼻闈庹裏?,傅晏哪里肯放過她。大掌更急切地拉扯她的衣衿。 “我不要......”虞楠裳用力推開他:“你不許對我這樣!我一點都不喜歡這樣的你!” 看她是真的有點生氣了,思及昨天晚上自己的過分給她造成的驚嚇許還沒消散,傅晏只好克制自己放開她。 “昨天晚上那樣的事情,不許發生第二次了!”虞楠裳氣喘吁吁地警告他:“否則,否則我說過的話全部不算數,我再也不理你了!” 她卻不知道,這種事情,男人嘴上答應的再好,心里也是不以為然的。 于是這夜半夜三更,虞楠裳突然驚醒之時,就感覺有只不安分的手在自己身上動來動去。 “阿晏!”她怒斥一聲,反手一掌,啪的一聲脆響。 “我只是想叫醒你,告訴你外面會有點吵,不過你不要怕?!备店涛穆曇粼诤诎抵许懫?。 “狡辯!哪里吵了!”虞楠裳不高興地道。 “起來看?!备店汤?。虞楠裳睡眼惺忪地隨著傅晏來到門邊,傅晏把門推開一點小縫讓她看:外面燈火憧憧,站了烏壓壓一片人。男女老少,什么裝束的都有,唯一相同的是他們都拿著武器,看著這里,面色不善。 虞楠裳頓時給嚇清醒了:“都是來追拿我們的?都是龍鱗衛?” “沒事,你乖乖在屋子里,他們有我對付?!备店陶f著就要推門出去。 虞楠裳抓住他的手:“他們這么多人,你就一個!” “在北疆,更多人我也應對過?!备店绦πε呐乃氖郑骸胺判??!?/br> 他閑庭信步般走了出去。他雖只一人,外面那數十上百人卻如臨大敵,瞬間刀兵出鞘,在燈光下白花花一片。 傅晏冷冷一笑:“爾等好大的膽子,身為龍鱗衛,竟敢對本殿下刀兵相向!” “我等奉陛下旨意緝拿殿下,還請殿下恕冒犯之罪?!逼渲幸蝗说?。 “是奉陛下的命令,還是奉那亂臣賊子向大成之令?”傅晏凌厲目光掃視眾人:“龍鱗衛的使命,看來你們是都忘干凈了吧!” ...... 虞楠裳在門后屏息緊張看著,就見傅晏舌燦蓮花滔滔不絕。三五個回合之后,那幫子人面露豫色。到后來,竟齊齊向傅晏施了一禮,哄然離去。 厲害,當真好口才!等傅晏回來,虞楠裳迎面就給他呱呱鼓掌。 “這沒什么?!备店绦Φ溃骸罢f到底,是因為龍鱗衛是先帝所創,先帝又喜愛我,所以他們有忌憚,不敢對我下手罷了?!?/br> “可是你說過那時在帝闕之中,龍鱗衛幾乎要了你的命?!?/br> “情況不一樣。那時是皇帝親自下令,這次卻是向大成的命令?!?/br> ...... 因此,第二天倒是閑散了些,直睡到日上中天之時才起身,準備過河。 渡口人喧馬嘶,好不熱鬧。玄初早找好了一艘船,渡他們過河。 “我好久沒坐這么大船,過這么大河了。還是小時候,爹爹帶我去南邊玩,坐過船......”上了船,虞楠裳興奮地跟傅晏說話。 然而傅晏不過簡單地應答一兩聲。 虞楠裳察覺不對:“咦,你臉色怎生這么難看?是傷勢又惡化了嗎?” “不是?!备店炭粗蓍殃P切目光,不得不坦白:“我,我有些暈船......” “???”虞楠裳驚奇道:“這不還沒開船嗎?” 傅晏的臉一下子紅了:“也暈,只要略大點的水面,就暈......” “啊,這樣?”虞楠裳笑了:“原來我們的北疆戰神也不是無所不能的呀?!?/br> “北疆戰神不是我,是晉陽侯方錦繡,我的大師兄......所以昨晚趁早把龍鱗衛打發掉,免得他們今日作祟?!备店痰?。 虞楠裳看他誠然是很緊張很難受的樣子,于是伸手摸摸他的臉:“我給你按按頭可會好一點?” 傅晏任她撫摸:“沒用。不過你給我親一親許會好點?!?/br> 虞楠裳的手滯了一下,順勢拍拍那厚顏無恥的臉:“討厭?!?/br> 傅晏這暈船的確暈的厲害。等船一開,他整個人都僵掉,呼吸都不順暢。虞楠裳也顧不得許多了,伸手拉過他伏于自己懷中,像安慰孩童般輕拍他的背:“是天生就這樣嗎?” “許是吧,也許也不是......小的時候,大概五六歲的樣子,”傅晏叫她抱著略微平靜了些,緩緩道:“那時候我父皇還是太子,有一個宴會,泛舟于太液池上。父皇喝多了,說是逗我玩,不知怎么就抱著我落了水......許久才叫宮人給撈了上來。從那以后我就怕水,見了水就暈......” 當今皇帝對廢太子的那點心思,天下人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虞楠裳聽了大為心疼,扭頭看看船家在專心劃槳,玄初在專心看風景,便默不作聲地捧了他的臉親吻他的唇。 傅晏閉上眼睛,按住她的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