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節
她以前總埋怨徐正林沒有盡到一個做丈夫和做父親的責任,卻未曾自省過,自己又何嘗是一個合格的妻子或者母親。 將心里五味雜陳的情緒壓下去,姜燕把話題帶回徐嘉愿不愿意跟她去b城生活上面,問他是不是怕自己結婚后他過去住有影響,怕跟于國強處不來。 “不是?!毙旒螕u搖頭,雖然和于國強相處不多,但是從他的言行舉止都可以看出他很愛護姜燕,人也非常憨厚老實,“只是不想離開外公外婆罷了,您別多想?!?/br> “到那邊你也可以經?;貋砜赐夤馄?,寒暑假都可以回來?!苯嘣噲D說服他,“我已經看好了學校,以你現在的成績,只要肯過去可以隨時入學,一點也不會有影響,這樣不好嗎?” 徐嘉即使做好了決定不跟她走,但是看到她努力想要說服自己的樣子,也還是忍不住高興,不管以前如何,至少她這次是真心想要帶自己走的,這樣就很好了。 “我決定好了,您不用勸我?!毙旒晤D了一下,見她面露失望,安慰道,“以后我會去看你們的,不用擔心?!?/br> “嘉嘉……”姜燕知道自己無法勸動他,無力地嘆息了一聲,伸手如同小時候離開時那樣將他攬進懷里,低聲說,“是mama沒有照顧好你,你怪我是應該的,但是你要記得,你是我唯一的孩子,無論如何我都是愛你的?!?/br> 唯一的孩子嗎? 徐嘉無聲地笑了下,伸手回抱她,拍了拍她的背部。 姜燕和于國強離開后,徐嘉坐在房間里,對著攤開的練習本已經靜坐了半個小時,上面的題也一道都沒有做。 不管在姜燕面前表現得多么理智和成熟,實際上他的心里仍舊沒有全部釋然。 如果自己真的跟姜燕走,他知道不會是一件好事,姜燕新組的家庭,多他一個并非只是多雙筷子那么簡單。 又坐了一會,他起身去了陽臺,看到衛凌陽的房間還透著燈出來,猶豫了一下,從陽臺的盒子里拿出一顆石子,丟到了衛凌陽的陽臺。 石頭落在地上發出清脆的響聲,很快的衛凌陽便從房間里走出來。 第29章 九月底的白天雖然還有些悶熱, 但是到了晚上便會轉冷, 衛凌陽沒有像之前夏天一樣裸*著上身, 而是穿上了睡衣。 他將徐嘉扔過來的石頭撿起來,丟到陽臺角落的盒子里,抬頭看到徐嘉站在陽臺上看著自己, 幾步走過去與他面對面站著,笑嘻嘻地問:“大晚上不睡覺,sao擾鄰居?” “睡不著?!毙旒慰此惨桓狈浅G逍褯]有睡覺的樣子, “你不也沒睡, 在做什么?” “我看小說呢。你怎么睡不著?是失眠還是……”衛凌陽說到這里頓了一下,想起姜燕今天好像回去了, 頓時反應了過來,不太確定地問, “你媽是不是回去了?” “是啊,下午吃了飯就回去了?!毙旒卫藦埖首幼? 抬頭看著黑漆漆的天空,語氣平常地說,“她和于叔叔打算結婚了, 下次見面可能就是在他們的婚禮上了?!?/br> “結婚?”衛凌陽皺了皺眉, “怎么這么突然?” “也不算突然,他們交往也有兩年多了?!毙旒谓o他解釋道,“于叔叔人挺好的,對我媽也好,他們結婚也挺好的?!?/br> “那你呢?”衛凌陽不關心其他人好不好, 只問徐嘉一個人,“你好不好?” “我……”徐嘉被他的問題問住了,想了一下,才故作輕松地說,“我也挺好的,反正就和之前一樣過唄?!狈凑袥]有姜燕,他都過了這么多年了,哪有什么好不好的。 “你真這么想?”衛凌陽不相信,否則他也不會睡不著出來找自己了。 “當然?!?/br> “那要是你媽和別人又有了小孩呢?你也不在意嗎?”衛凌陽問出最實際的問題。 你是我唯一的孩子,無論如何我都是愛你的。 姜燕今天的話在耳邊響起,隨即又換成衛凌陽剛才的話。 在意嗎?肯定是會在意的,姜燕的話他也是不相信的,只是在意或不相信又能如何,平添煩惱罷了。 徐嘉沉默了一會,說道:“那樣也挺好的?!?/br> 衛凌陽看著他坐在凳子上,仰著頭面色平靜地看著黑色的夜空,語氣雖然平淡,但是身上卻比平常多了一種難言的寂寞和無力感,有點像是小時候父母離婚之后的樣子,不用猜也知道肯定沒有他說的那么輕松。 雖然父親工作也很忙,家里的一切事物都是由母親打理,但是衛凌陽不管是童年還是現在,家庭都是比較幸福的,所以他沒有辦法與徐嘉感同身受。 說起來他一直都對姜燕沒有什么好感,覺得她既然把徐嘉的撫養權要了過來,那么她就應該承擔起一個做母親應該盡到的責任,但是她沒有,她陪伴在徐嘉身邊的時間還沒有他來得多,徐嘉需要什么他比姜燕更清楚,而今姜燕要重組家庭,無疑也是對徐嘉的另一層打擊。 不過沒有關系,徐嘉缺少的,可以由他來補。 這么想著,衛凌陽也不再跟他討論好不好這個問題,伸手揮了揮,指了指他的凳子:“你往旁邊讓讓?!?/br> “干什么?”徐嘉扭頭看他,隨即反應過來他是想要過來,“你又想爬墻?!?/br> “什么爬墻啊,亂用形容詞?!毙l凌陽一手撐著陽臺邊,一只腳已經踩到了陽臺上,一邊催促,“快讓讓啊,哥哥過去安慰你?!?/br> 徐嘉看他一副蜘蛛人的模樣,哭笑不得:“你就算要過來,能走正門嗎?” “多浪費時間啊,我怕過去晚了你要哭鼻子了?!?/br> “誰哭鼻子啊?!毙旒畏瘩g道,卻也起身拿開凳子,給他讓出了位置。 “等下,我給我媽留個信兒先,免得她明天找不見人瞎緊張?!?/br> 衛凌陽說完又回了房間,在房間門上給何敏玉貼了張紙條告訴她自己在徐嘉那邊,然后出來繼續爬陽臺。 他們兩家的陽臺都沒有裝防盜窗,衛凌陽借著身高的優勢和靈活的動作從自己的陽臺爬到了徐嘉那邊的陽臺,落地后拍了拍手,偏頭對站在一旁的徐嘉說:“好了,我過來了,你可以放心大膽地哭了?!?/br> “……”徐嘉無語地看了他一眼,拍開他張開的雙手,丟下一句“閑得慌吧你”,轉身進了屋子。 衛凌陽在后面笑了一聲,小聲地吹著口哨跟了進去。 徐嘉的書桌上還放著練習冊,衛凌陽走過去拿起來翻了翻,發現是上周兩人在書店買的數學冊子,徐嘉現在就已經做了一半,而自己才做了兩頁,不免咂舌:“你每天除了上課就做這個來玩了是吧?” “挺有趣的就多做了一點?!毙旒巫哌^來,他平時在學校起得早,不跑步的時候就到教室去預習功課或者做練習題,“你做到哪兒了?” “好像做了三四五六七八頁吧……”衛凌陽摸了摸鼻子,他最近和周子遙經常到學校旁邊的租書店去借書,光顧著看小說了,哪里還記得做題。 “哦,第八頁是嗎?”徐嘉明顯不相信。 “對啊?!毙l凌陽點頭。 “好?!毙旒未_認后,從他手中把練習冊抽出來放到桌上,從抽屜拿出另一本新的練習冊給他,語氣非常溫和地說,“那你今晚就在這里做到第八頁吧?!?/br> “哈?!”衛凌陽瞪大眼睛,難以置信地看著他,“不是,你聽我說,我是來安慰你的,做題是怎么回事???” “最好的安慰就是一起好好做題?!毙旒螌⒆约旱囊巫油赃叿帕诵?,給他讓出一半的位置來,又從旁邊搬了另一張椅子過來,然后對一臉生無可戀站在旁邊的衛凌陽做了個請的手勢,“坐吧?!?/br> “……我現在回去可以嗎?”衛凌陽問。 “可以啊?!毙旒巫诘首由?,抬頭看著他,“我又不攔你?!?/br> 衛凌陽看他一副“你要走請隨意”的模樣,恨恨地彎下腰與他面對面:“說什么不攔我,你就是吃準了我不會走是吧?你怎么這么壞??!” 聽出他語氣里的氣急敗壞和無可奈何,徐嘉笑了出來,心情好了許多:“對,就是這樣,你既然知道就好好做題吧,爭取月考拿個好成績?!?/br> “……你說的算?!毙l凌陽翻了翻白眼,心想誰叫你是小公主呢。 他在徐嘉旁邊的凳子坐下,從桌面上的筆筒拿過一只筆開始做題。 桌子不算很大,小時候兩人在桌子上做作業不覺得擁擠,現在長大了,兩人長手長腳的,不免手肘碰到手肘。來回碰了幾次之后,衛凌陽干脆就停下了筆,拿手肘碰了碰徐嘉的手,問他:“這道題我不會?!?/br> “哪道?”徐嘉停下手中的筆,偏頭過來看他的練習冊。 “這個?!毙l凌陽隨意指了其中一道題。 徐嘉將冊子拉過來,拿了空白的草稿紙來一邊計算一邊講解給他聽,一道題講完,抬頭問他:“現在會了嗎?” “不太會?!毙l凌陽皺眉,一臉沒聽懂的表情。 “這樣,把公式套進去……”徐嘉重新講解了一遍,特地放慢了說話速度,“我講明白了嗎?” “講明白了?!?/br> “那你做下面這道題,跟剛才一樣的公式?!?/br> “但我沒聽明白?!?/br> “……” 徐嘉明白了過來,衛凌陽哪里是不會做,他就是不想做,他小時候就是這樣耍賴不肯做作業的,自己偏偏還經常上當。 “嘻嘻?!毙l凌陽被他看穿了也不覺得丟臉,嬉皮笑臉地纏著他說:“我們來聊天吧,你每天都做題累不累???我聽人說用腦過度要變成瓢禿的?!?/br> “……”徐嘉冷漠地看了他一眼,收回剛才計算用的草稿紙,繼續做練習題。 衛凌陽見他不理自己,拿手去搓了搓他的頭頂,一邊搓一邊說:“就這里,禿了就跟地中海似的,多難看啊?!?/br> 難看你妹。 徐嘉不耐煩地將他的手扯下來,把凳子往旁邊移了點,跟他拉開距離。 “你怎么又不說話啊?!毙l凌陽見他挪開,也跟著把凳子挪過去,剛一動就被徐嘉一個眼神定住了,又默默地把凳子放回去,“老做題多無聊啊,我們說說話唄,要不我給你唱首歌?” 唱首歌?徐嘉想起小時候衛凌陽給他唱的那首《打靶歸來》,那時候他將其誤會為《打爸歸來》,好長一段時間不明白好好的為什么要打爸,后來才明白了是個烏龍。 他這邊還沒回答,衛凌陽那邊就先唱了起來:“窗外的麻雀在電線桿上多嘴,你說這一句很有夏天的感覺。手中的鉛筆在紙上來來回回,我用幾行字形容你是我的誰……” 這首歌名為《七里香》,是當下非常流行的一首歌曲,在學校經常能聽到,有時候走在路上都能聽到旁邊的行人在哼唱,旋律和歌詞徐嘉都非常熟悉,同班的馮銳還曾抄了歌詞向隔壁班的一個姑娘表白。 這是一首情歌,毋容置疑。在它被單獨拿出來唱給另一個人的時候,它多數是具有明顯又特別的意義的。 而衛凌陽卻未曾想過這個問題,毫無自知地繼續唱著:“雨下整夜,我的愛溢出就像雨水,院子落葉,跟我的思念厚厚一疊;幾句是非,也無法將我的熱情冷卻,你出現在我詩的每一頁……” 徐嘉面上看似毫無波動,手中握著的筆卻緊了幾分,明知道對方不是那個意思,只是單純地唱歌給自己聽,心口卻無法遏制地漏跳了一拍,然后激烈地跳動起來,下意識跟著衛凌陽的歌聲默念:……我用幾行字形容你是我的誰。 一首歌的時間有多短,短到大概都還來不及將懷揣著的心思全攤開來,就得被迫將其收回去,只留一地說不出的苦澀。 徐嘉微抿了抿唇角,垂下眼眸,將里面的情緒全部掩住。 我清醒地放任自己沉淪在這樣親密又危險的關系中,不敢擅作主張將你拉入那條看不清前方卻也深知會布滿荊棘的道路,只為了保全你現在對我的獨一無二的溫柔。 可悲,卻又幸運著。 第30章 衛凌陽唱完歌又一直在旁邊自言自語說了好半天, 徐嘉對他的聒噪無動于衷, 最后他反而把自己說得口渴了, 只能默默出去客廳找水喝。 他出去之后,徐嘉才停下手中的筆,小聲罵了句:“笨蛋?!?/br> 姜父姜母已經睡了, 衛凌陽輕手輕腳打開冰箱,從里面拿了兩瓶飲料就打算回房,走到一半想起徐嘉平時喜歡喝溫開水, 又去把桌子上的熱水壺拿了進去。 徐嘉看他又拿水壺又拿飲料, 兩只手沒一只是空著的,起身去接過熱水壺, 將它放到桌子上:“拿那么多做什么?” “熱水給你的,飲料我自己的?!毙l凌陽說完, 擰開飲料仰頭就灌,一口氣喝了大半瓶才覺得干燥的喉嚨好了一點, 見徐嘉拿了杯子倒熱水,問他,“飲料喝嗎?” “不喝?!毙旒螞]有晚上喝飲料的習慣, 倒好熱水, 把熱水壺拿到一旁放好。 “我就知道你不喝,專門給你拿了熱水?!毙l凌陽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