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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大宋王侯在線閱讀 - 第249節

第249節

    來回的火矢猶如夜空中飛竄的流螢,一陣一陣的,照亮雪地中人們的視野。西側的山麓間,大量舉著盾牌的士兵沖過雪地,他們有的扛著梯子,箭矢在他們的盾牌上、身上、身邊的積雪上落下。在他們身后的稀稀拉拉楊樹林里,火光燃成一片,點燃了箭矢的射手們一撥撥的沖出來,射出箭矢,旋又退回燃著篝火的雪林當中。這個時候,便會見到大量如飛蝗般的光點往十里堡城墻上落下去。

    覆蓋式的打擊一陣一陣的落向城墻的高點,太多的火矢落在這嚴冬時節的城墻上,上面放置滾木等守城器物和士兵身上的衣服甚至還會燃燒起來。

    黨項人漫山遍野的沖鋒中,士兵與士兵之間,始終隔了相當大的一片距離,他們舉著盾牌奔行墻外,只在特定的幾個點上猝然發起猛攻。梯子架上去,人群蜂擁而上,十里堡內部,防守宋軍士兵們端著guntang的開水嘩的潑出來,從城墻里刺出的槍陣如林,將試圖爬進來的黨項人精銳刺死在墻頭,遠處城外有點點光斑奔出,試圖朝這邊墻頭齊射時,城墻內部的沖過來的弓手們也將火矢射向了對方的弓箭手群落。

    第519章 攻防十里堡(五)

    有時候黨項人射得快些,有時候則是十里堡的守軍。當墻頭上落下點點火光,躲避不及的守軍士兵抱著傷處慘叫著在地上打滾時,外側便又是一陣進攻壓上來。

    傷者還在地上打滾,增援的也仍在遠處,城墻后方的士兵們便從掩體后沖出來,與試圖強攻進來的黨項人精銳展開了廝殺。

    負責城墻西面防守的是一名指揮使名叫王進明,臉上有麻子,人稱王麻子,但他六尺高的身材,身體結實猶如一座黑色鐵塔,手下五百余人,防御的是四十丈寬的城墻。在此時,經受著黨項人輪番的攻擊,原本充裕的人手正在迅速的減員。觸目所及,周圍是明明滅滅的火光,奔行的人影,傳令兵的大喊,傷者的慘叫,城墻內部的地上,不少箭矢插進泥土里,有的還在燃燒。他此時在城墻上往外看去,城墻外坡地上,沖鋒的黨項人士兵分散、吶喊,奔行如蟻群,只偶爾在城墻的某一段上發起進攻。

    更遠處,樹林里無數的火光斑點,眼看著都要沖出來,卻不知道他們預備射向何方。

    “他們要沖、他們要沖……王東子,讓你的兄弟準備!火箭,我說點火就點火。我讓你們蹲下,你們就蹲下!”

    他陡然間在放聲大喊,不遠處率領弓箭隊的王東子是他的族弟,隨即也大喊起來,周圍百余弓箭手當即拿起包裹了油布的箭矢。多澆了粘稠的火油,奔向篝火堆前待命。王進明拿起他的盾牌與長刀:“射……蹲下,盾牌防守……起身……殺敵!”

    他手下的人除了弓箭手,繼續準備下一來輪射擊之外,其他人在他的聲號令指揮下,躲閃火箭之后,拿起盾牌長刀將剛剛沖上城頭的黨項人砍了下去,但也有反應慢的,剛起身就被敵人給砍死砍傷的。

    王進明一面看著自己負責的城墻,一邊還在注意著天空中的顏色,就在這時,他臉色一變,睜大眼睛看天空,仍舊是黑色的一片,但寒毛在腦后豎了起來。

    “找掩護……當心……”

    王進明蹲下身子,舉起盾牌,奮力大喊,身后的士兵也連忙舉盾,隨后,箭雨在黑暗中啪啪啪啪的落下,有人躲避不及被射翻在地,也有少部分黨項人被他們箭矢也射死了。

    在先前那段時間,黨項人一直以火箭壓制十里堡守軍,一方面燙傷確實會對士兵造成巨大的傷害,另一方面也給攻城的自己的人照明之用。

    而一陣陣火矢的飛來,基本也讓城墻后的宋軍士兵形成了條件反射,一旦箭矢曳光飛來,立刻做出躲避的動作,但在這一刻,落下的不是火箭。

    十里堡這邊,頓時便吃了大虧。

    “王東子你們趕緊給我殺回去,壓制他們……其他人隨我殺……”王進明搖了搖頭,猛地大喊出聲,旁邊幾名受傷的正在慘叫,有大腿中箭的在墻頭上爬行,城墻下,黨項人的梯子搭上城墻。

    沒有受傷的士兵抓起長刀,起身殺敵,一名黨項人士兵已沖了進來,一刀劈在他的身上,將他的手臂劈飛出去,周圍的守軍在墻頭上起身廝殺。王進明“啊……”的一聲狂吼,自己也加入了戰斗。

    血光飛濺的廝殺,一名黨項人士兵躍入墻內,長刀隨著飛躍猛地斬下,王進明揚起盾牌猛地一揮,盾牌砸開鋼刀,他鐵塔般的身形與那身材魁梧的黨項人撞在一起,兩人轟然間撞在城墻上,身體糾纏,而后猛地砸出血光來。

    “殺敵——”

    陰影之中,那黨項人漢子倒下去,王進明抽刀狂喝,前方。黨項人的士兵越墻而入,后方,王進明麾下的精銳與點燃了火箭的弓箭手也朝著這邊蜂擁過來了,眾人奔上墻頭,在城墻之上掀起廝殺的血浪,而弓箭手們沖上兩側的墻頭。開始往黨項人集中的這片射下箭雨。

    類似的情景,在這片城墻上不同的地方,也在不斷發生著。營地正門前方,幾輛綴著盾牌的大車直接被葉塵用城中找來的重石精準拋射砸壞,暫時癱瘓。東面,踩著雪地里的頭顱、尸身,黨項人對十里堡的大規模襲擾一刻都未有停止。

    黨項七部如今加起來騎兵能夠六七萬,部落留下了一半,此次隨著他們入大宋境內有三萬,此時在十里堡山谷外,黨項人的兵力有兩萬三千左右,皆是跟隨他們而來部族中的精銳。而在整個十里堡中,實際的兵力只有四千多人,四百黑騎兵足以堪比一千多黨項騎兵,但這在守城戰斗中所發近作用極為有限。

    “西北黨項人果然不是南漢、南唐的軍隊所能相比的?!?/br>
    黨項人的進攻當中,十里堡城墻簡易城樓附近,也是一片的嘈雜喧鬧。所有宋軍士兵已經進入戰斗,作為預備隊和關鍵時刻“救火隊”的華夏衛府眾高手也都繃緊了神經,城樓里面,看著外圍的廝殺,天空中來去的箭矢,葉塵也不得不感嘆于黨項人的厲害。

    接受了后世正統軍校的培養,葉塵在整體戰略的把握上極為準確和敏銳,但在具體這種冷兵器戰場的即時掌控能力其實并不強,十里堡中最為善于具體打仗、指揮的還是劉石軍和其麾下將官,至于胡三光、連繼城、黃樓平,在這樣的作戰里,各種掌控都不如這些科班出身的人。

    在最開始看清這件事后,葉塵便果斷將指揮的重任全都放在了劉石軍的肩上,自己不再做多余發言。至于華夏衛府刺殺司副使連繼城和西府司使黃樓平,在守城大局的指揮上不如劉石軍,但對于一些危險局勢應對,兩人顯得果決而敏銳,葉塵則讓他們二人各自帶著華夏衛府一隊高手對周圍戰事做出應變,彌補缺口。

    這個時候,城墻附近還不至于出現大的缺口,但壓力已經逐漸顯現。尤其是敵人不惜箭矢的消耗,而城內箭矢大量減少不敢如最開始那般大肆使用之后,城內守軍便被壓制,這讓葉塵明白,即使在冷兵器時代,打仗在很多情況下打的依然是看誰有錢。

    不過,他對于城外拓跋真厲的應變之快和準確,依舊是感到吃驚,這甚至讓他一度懷疑是不是圣堂有什么厲害人物在城外黨項軍中暗自指揮。

    對方如此厲害,意味著接下來十里堡將面臨的,是最為艱難的未來……若是慶州西北邊軍援軍未能及時到來,十里堡最終守不住,有五百黑騎和一百多名華夏衛府經受過馬上騎兵戰陣訓練高手在自己身邊,再加上自己所能射出的驚天之箭,他還是有一定信心突圍殺出去逃走,但是城內宋軍和百姓恐怕難以幸免。

    ……

    ……

    雪海蔓延,晝夜來去,清晨來到了。

    十里堡城的這個早晨,格外安靜,除了雪花的飄落,大半夜的廝殺,不論城外還是城內,人們總是需要休息和吃飯的。

    然而,寧靜總是短暫時,城內負責搬運守城器械,同樣忙活了一晚上,也被城外拋射進來的箭矢死傷了一些的百姓隔著遠處的那堵并不高大的城墻,有號角的聲音隱約而突兀地傳來了。巨大的物體正從天空中經過。砰的悶響,微亮的天色與飄雪中,像是有風忽然經過,不少百姓的身體縮了一縮,他們感到大地都在動,有人在遠處“啊”的大喊……

    轟……轟轟轟轟轟轟轟……

    攻城的聲音在一瞬間拔至最高,恐怖的聲響淹沒了城池,搖撼著它所接觸的一切……

    黨項人終于開始使用那十來具拋石機了。

    從許多許多年前,石頭就呆在那座嶺上了。那是座無名的低嶺,毫不起眼,沒有足以稱道的風景名勝,那塊石頭只是許多石頭中的一顆,見證過日升日落,經歷過滄海桑田,承受四季變遷。無數牛馬、羊驢數度從它的身上淹沒而過,人群在周圍來來去去時,放羊放馬的孩子偶爾也在它的身上歇腳。在許久許久的光陰里,它都沒有挪動過位置了。

    穿著羊皮衣和簡陋皮甲的人將它從那里拖走時,雪剛剛從天空中降下,一如此前許多年降下的雪。它隨著許多石頭一塊被拖到某個平地上,雪將將在它身上覆蓋了一層的時候,將它拖來的人們開始用東西在它的身上敲了,它被敲砸得更圓了一些,然后,堆壘在其它無數的石頭里。

    在它的旁邊,是粗糙的臨時營地,更前方的遠處,一座低矮的城墻朝著兩側延伸開去。

    雪漫漫而下,太陽升起來、又落下,石頭的周圍有時熱鬧,有時冷清,人來回奔走,有時候搬走它旁邊的同伴,有時候在它身邊塞上更多的石頭。光與暗流轉交替,周圍忽然間更加熱鬧起來了,人與馬的腳步震動了大地,更多的、帶有輪子的器械從四周推來。躁動不安的氣息混合著飄落的雪花。

    天光暗下去,又明亮起來的時候,嗡嗡嗡的巨大震動已經籠罩了一切,人聲奔走,各種粗礪的、古怪的聲響,在它的周圍,大量的石頭迅速的被搬離,那些石頭劃過天空,消失了。終于,腳步奔走而來,搬起了它。

    第520章 攻防十里堡(六)

    放在木板上。他們飛快地沖過難行的雪地,道路顛簸不平,時高時低,有人沖過來時,從那石頭上方躍了過去,然后周圍響起大量的、奔行的馬的腳步。木板撞上低洼之地,轟的一聲,石頭滾了下去,人也倒在它的旁邊,但片刻之后,他爬起來,又將它推上木板。

    這段小小的旅程在巨大的木制器械旁結束了,木板停下來的時候,兩個人抬起石頭。將它放在了一個凹陷的容器里。石頭沉了沉,絞盤的聲音響起來、人的喊聲響起來。

    一小段之間之后,它飛起在了天空中。漫天的、洋洋灑灑的雪花朝無盡的遠方延綿,它與雪花碰撞,沖過寒風,騎馬的隊伍奔行在它身體的下方,在那下方的,還有倒下的人、鮮血與火焰。歇斯底里的叫喊。前方那低矮的城墻迅速地放大了,帶著銳利箭頭的箭矢從他的反方向沖過。在剎那間的旅程里,一根箭矢從前方飛速而來,與它碰撞在一起,然后反彈飛得無影無蹤。石頭撞在了城墻上。石屑四濺,然后便是巨大的落差,它從城墻頂端落下,轟的一聲,又是四濺的冰屑、雪花。

    在它的左右兩側,同一時間還有十多塊石頭撞上了城墻,然后落下來,同樣落下來的還有雪花,有箭矢,然后還有其它的東西。當它靜靜地呆在那兒的時候,奇奇怪怪的東西總是如雨點般的落在它的身上,箭頭彈開了,從那高墻上方倒下的水在它的身上逐漸結成冰,而后又被另一塊落下的石頭砸開,雪降下來,然后巨大的木頭也降下來,轟然作響。

    躁動而暴烈的景象隨著天色的轉黑有所停頓,雪還在下,十里堡城墻上有著光芒,后方也是延綿的光芒,又有水從城墻上沖刷下來。天還未亮,周圍還顯得寂靜的時候,某一刻,躁動的聲音又陡然的響起來,石頭飛來,箭矢飛來,火光逼近,梯子也逼近了,有一架梯子就被架在了石頭位置的上方,然后人的身體也掉落下來,摔在石頭的旁邊,奇形怪狀的血rou,再接著,是黑色的粘稠的液體。

    呼嘯的聲音挾著光芒掃過去,火光蔓延而下,石頭被淹沒在那片熊熊的火光里,然后又燃燒著的人也大叫著摔落下來,不久之后,梯子也摔落下來……

    太陽的光升起在東邊,掃過了那片低矮的城墻,它變幻著位置,又落下去,周圍無數的光影都在沖突。在石頭的旅程里,周圍的一切既是短暫,又是永恒。它在滄海桑田的彼端,與周圍的一切就是一體了,無論是經歷巨大的爆炸、分割、又或是變形,無論周圍的是氣,是水,是堅硬的寶石還是會閃閃發光的明珠,無論它的一部分變成郁郁蔥蔥的樹木,還是變成有血有rou的生命,無論它是會飛翔還是融合于土壤,所有的一切都像是風吹起沙塵的變化,而這變化,也就是永恒的一部分。

    它靜靜地嵌在融化了又開始凝結的冰雪里,掉落下來的東西在它周圍一遍一遍的塑造。騎兵奔行、箭矢飛舞、刀槍相交、血rou四濺、大雪狂舞、火焰燃燒……那尸體帶著慘叫的聲音掉下來了,在它的身上將堅硬的骨骼摔得粉碎,粘稠的血rou從石頭上緩緩滑落,然后,繼續開始凝結……

    這一切,都是永恒的一部分,但或許在短暫的時光的,它們對于這些短暫變形的,稱為人類的物體,有些不同的意義……

    ……

    ……

    “啊啊啊啊啊啊……”

    巨大的歇斯底里的聲響充斥了一切,鮮血在眼眶里,令人頭腦生疼,木架正在亂舞的刀光里被瘋狂地推動,黨項人被推得左右晃動,然后撞上了旁邊城垛,他不想被推下去,伸手在城垛上攀了一下,砍來的刀光用力劈斷了那只手,王進明用力一腳,將那人踢下城去!

    “其他人呢!其他人呢!”

    對著旁邊那名半張臉都沾滿血的都頭,王進明用力的大吼,他沖到墻邊,探出頭去往外看了一眼,延綿數百丈的城墻,黨項人正朝這邊涌來。攻城的云梯全都在架上來,沖車被持盾的黨項人護著往前走,有人從城樓上倒下火油,在風雪中拉出長長的火龍來,箭矢正在沒命的射下去。又是一波強襲。

    “只有這么多人了!其他兄弟都死了!剛才黨項人沖上來了……”

    “夜叉檑木不夠,被人砍了,快叫人抬上來!還有火油,他們最多今天一天,便要逃命了,我們慶州兄弟便會來,所以不要舍不得火油……我日黨項人祖宗,快隨老子走!黨項人要強攻那邊……”

    數百丈的城墻外,黨項人攻勢如海潮,而在城墻的內部,士兵與守城的志愿群眾猶如蟻群瘋狂上下。即便已經動員了最大的力量,城墻上的防御,依然不夠厚。黨項人對整個北面城墻發起了劇烈的進攻。其瘋狂程度,足以讓每一段城墻的守軍都感到心驚膽寒。然而黨項人中拓跋真厲和幾個族長也正是以這怒濤般的攻勢試探著城墻上的薄弱點,更準確的說,是主動制造薄弱點,試圖以他們黨項戰士驚人的戰斗意識崩斷整個城墻的防御。

    在劇烈的進攻中,黨項人的馬隊也在城下飛速奔馳,以高密度的箭矢奔射對城墻上做出壓制。一旦某一段城墻上的防御稍顯疲憊,攻城的力量會瘋狂地朝這邊涌來,一旦黨項士兵沖上城頭。撕開的口子立刻就會帶來驚人的傷亡,在早上這短短半天攻城里,這樣的戰績,黨項人已經做到四次了。

    甚至在快接近中午的一次,超過三百多名的黨項士兵成功登上墻頭,他們將周圍兩百多守軍,連同協助守城的一百多名十里堡百姓殺得大量潰退,直到連繼城帶領四十多名殺手到來,才將這三百余人強行殺死。奪回城墻的短暫時間里,有超過三百的士兵和百姓犧牲,其中有一部分百姓是被黨項士兵直接殺得從城墻內側摔下去至死的。

    其實黨項人與宋國守將都還未適應這等高烈度的節奏,然而黨項人那邊以拓跋真厲為首的幾個部族族長頭領的戰斗意識敏銳性是極為驚人的,當然,在隨后的戰斗里,宋國這邊的守將劉石軍和幾個營指揮使如王進明等,同樣有著豐富的戰斗經驗和組織指揮能力,所才才能夠適應這樣的戰斗,擋得住如此程度的攻城。

    飛舞的石頭和箭矢偶爾也有越過城墻,砸進城墻內側幫忙運送守城物資的百姓堆里。圣堂供給黨項所用拋石機不論是準性,還是射程自然無法和華夏衛府武器司精心研究的投石機相比,所以能夠做到將石頭投進城內的不多,就算能做到,往往也是冒險進入了弓矢的射程范圍里,但幾乎每一次都有可能造成傷亡。相對于作為攻城的一方,能在城外任何地方架梯子的黨項人,宋國人作為守城者,上下城墻的石階則往往是固定的。城墻上方的戰斗強度太高的時候,守城器械就隨時需要補充,這導致石階上擁擠大量的人群,他們往往就會變成流矢或是石塊的受害者。

    但除了當場的下意識躲避又或是找塊木板頂著,沒有其它的方法,無法撤離,因為他們的工作一旦停下,城墻上的防御,就要岌岌可危,很可能直接導致一段城墻被黨項人攻破。

    事實上,黨項人瘋狂的進攻和驚人的戰斗力,已經讓一部分幫忙的百姓感到恐懼,若非是負責搬運物資的指揮使果斷下令將最開始逃跑的幾個百姓殺死,那些百姓大多恐怕都已經作鳥獸散了。

    從昨天中午到今天中午,整整一天時間,在小小十里堡四面加起來一里左右的城墻防線上,防御的弦始終繃得死死的,人們倉促而目不暇接地應對著一切,城防給人的感覺似乎隨時都可能垮。

    但是……卻始終都沒有垮。

    滾木礌石如雨點般的被人從城墻上扔下,火油、熱水、箭矢參雜其中,延綿開去的城墻上掛滿鑲有尖刀或倒刺的夜叉擂,揮舞長長叉桿的士兵偶爾被流矢射中,倒在血泊之中,而上來送東西的十里堡百姓偶爾拿起叉桿大叫著揮舞一番。試圖阻止從云梯上來的黨項人,熾烈而洶涌的呼喊聲、戰斗聲夾雜在漫天的風雪里,蔓延整座城墻。

    大量的傷者被抬下來,送進西北邊軍醫院十里堡分院。天氣太冷,昨天的傷者由于身體抵抗力的下降,迅速感染了風寒。體弱者隨時隨地都在死去,不光是醫院郎中,十里堡內只要懂一些醫術的百姓都已經全部被動員或者強行征調了過來,他們和守城的士兵一樣,幾乎也已經一天一夜沒有絲毫休息了,每個人都疲憊到了極致,更是狼狽不堪,額頭上、臉上有沾著別人的血,拼命且麻木的救治著每個傷兵。

    ……

    ……

    第521章 攻防十里堡(七)

    十里堡城外面,薄薄的雪地之上,拓跋真厲騎著馬,遠遠地望著前方那激烈的戰場。紅白與焦黑的三色幾乎充斥了眼前的一切,此時,他們的兵線從東南面蔓延進那片被拋石機砸破的城墻缺口里,十里堡里面所穿衣服明顯與其他宋軍不同的那支不到百人的預備隊奔襲而來,對沖進去的黨項士兵開始慘烈的斬殺,黨項人好不容易攻城的缺口,又被宋軍奪了過去。

    這樣的情況不是第一次出現了,拓跋真厲知道那是那位名叫葉塵的宋國年輕郡王的屬下。果然個個都是高手。

    黃樓平沖到鮮血染紅的城墻缺口處,長刀劈出去,將一名身材高大的黨項頭領劈飛出去,在他的身側,張雄、岳正野等華夏衛府高手都以猛虎般的氣勢殺入敵人當中,對于他們黨項人中鮮有一合之將,但如今他們個個都有些氣喘,臉色微白,代表著他們消耗不小。

    十里堡唯一的城門正上方,戰斗開始吃緊之后,葉塵便以他以一抵十的箭術,或者恐怖巨力扔出重物,將所有試圖或砸、或撞、或燒城門的黨項人殺退。

    “他媽的!”用力扔出一塊巨石,將黨項人剛剛修好的撞門車再次砸壞,葉塵扔出不住罵了一句后世的臟話。始終在他身后保護著他的胡三光等人心想很少見總司使大人這個樣子。

    “狗日的玉楓給黨項七部許諾了什么好處,竟然如此拼命,這一天半下來,我們固然死傷近半,但他們死傷早已過萬,竟然還如此拼命?!?/br>
    一天半的鏖戰,黨項人與十里堡守軍之間的傷亡率,早已過半了,然而到得此時,無論是黨項人,還是宋軍,都不知道還要廝殺多久,才能夠看到勝利的端倪。

    不過,在這一刻,十里堡外面黨項人的力量,始終還是占據上風的,他們還有一萬一千人馬,而是十里堡里面宋軍能戰之兵已經不足兩千。廝殺如此慘烈,自然大大出乎拓跋真厲等黨項頭領的意外,也讓部落中騎兵勇士有限的他們感覺發狂和rou疼的要死,但如今卻已經騎虎難下。他們若是不能殺死葉塵,圣堂那邊答應他們的支持多半就不會給,那么他們不但這些人白白死了,而且還徹底的得罪了宋國西北邊軍,乃至整個大宋朝廷,想來日后宋國朝廷騰出手來,絕對會對他們進行狠狠的報復。所以,他們黨項上下此時就一個信念,一定要攻城十里堡,殺了葉塵。

    ……

    ……

    夜色中的戰斗逐漸的停歇下來,血腥與焦臭的氣息彌漫在空氣里。王東子在城墻內坐了下來,城墻上有粘稠的鮮血,但基本已經開始冰凍。他不在乎這點。他的身體只感到劇烈的疲累,撕裂般的痛楚,一開始他以為自己是背上或者其它部位被砍了一刀,但隨后發覺是脫力了。

    繃緊到極點的神經開始放松,帶來的,仍舊是劇烈的痛楚,他抓起城墻角落一小片未被踩過也未被血污的積雪,下意識的放進嘴里,想吃東西。

    今天整整一天,他殺掉了三十多個黨項人,很幸運的沒有受傷,但在聚精會神,每一擊都全力以赴的情況下,全身的力氣,都被抽干了一般。

    烏云、漠雪、城寨。

    十里堡。

    一兩萬人聚集的一個小軍寨,在這個冬日里,不復往日的喧囂。一墻之隔,城墻下鮮血、尸體逐漸變成猙獰的冰雕,此時,連同遠處的黨項人營地,它們也安靜下來了。

    厚實高聳的城墻里,灰白相間的顏色渲染了一切,偶有火焰的紅,也并不顯得鮮艷。整個十里堡沉浸在死亡的悲切中還不能復蘇,城內軍戶中自家男人死了,女人小孩的哭泣聲一直不斷。還有些幫忙的百姓也死了,一家人爬在城墻下凄慘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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