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節
林毅站旁邊兒,也跟著伸長脖子打望,前方道路空蕩,只有幾片落葉在風中打旋。他皺眉道:“鬼影子都沒一個,你看什么呢?!?/br> 林悠悠這才回過神,咳了聲道:“沒、沒看什么啊?!?/br> “呵。林悠悠,我看你最近神神叨叨的,”林毅半瞇了眼睛摸下巴,逼近她,表情高深莫測:“老實說,你是不是……” 她驚到,條件反射地擺手否認,一副做賊心虛的模樣:“不是不是!” 這回換林毅懵了,“你不是什么啊,我話都沒說完呢?!?/br> 呃= =。 “……那你繼續說?!?/br> 于是林毅接著開口,憂心忡忡:“姐,老實說,這段時間你是不是壓力太大,沒怎么休息好?” “……對,對,”她忙不迭點頭,“就是沒怎么休息好?!?/br> 聞言,林毅嘆著氣望天感慨:“學霸如你都被折磨成這樣,可見高三多可怕,嘖?!闭f完搖搖頭,稍頓,又像忽然想起了什么,“對了姐,我剛才是不是眼花了。我怎么覺得,送你回家的‘好心人’長得像那個‘馳哥’?” 林悠悠被嗆了下,“好像……就是那個馳哥吧?!?/br> “你說什么?” 林毅瞠目,整個人都驚呆了,“那你們怎么會在一塊兒的?” 林悠悠臉微紅,干咳了聲才說:“我摔倒的時候,他正好路過,順便就把我送醫院去了?!?/br> “真沒想到,”林毅撓撓頭,自言自語地嘀咕,“這人和咱家還挺有緣分?!?/br> 林悠悠沉默了會兒,側目:“你真的還是沒認出他是誰么?” “什么意思?” 她表情格外認真:“肖馳。你有印象么?” 林毅皺眉。只覺這個名字耳熟,一時半會兒卻又想起不來在哪兒聽過。半刻,他眸光驀的一閃,驚乍乍道:“肖馳?ufc那個肖馳?” 林悠悠抱著小書包點頭,“嗯嗯?!?/br> “我靠……”少年激動之余忍不住爆出句粗口,興奮不已:“想不到我有生之年居然能見著一回活的肖馳!他可是我的精神領袖!”世界冠軍,民族驕傲,遠古神話??! 林悠悠嫌棄:“切。馬后炮?!?/br> 偶遇了精神領袖的林毅同學表示心情不錯,懶得跟她計較了,只伸手扶著她的隔壁往回走,邊隨口道:“沒見過騎個車都能把自己摔成這樣的。明天跟學校請個假,在家里休息得了?!?/br> “不行呢,最近復習的內容很多?!?/br> “隨你?!绷忠懵唤浶牡芈柤?,余光掃過林悠悠的側臉,詫異:“你這臉怎么有點腫???” 她一滯,很快又恢復如初,笑道,“沒什么?!闭f著把頭發撥到臉頰一側,掩住之前雞哥留下的掌摑印。 林毅垂眸,視線在她膝蓋傷處停頓數秒,皺起眉,“姐,你確定是你自己摔的?” 她笑瞇瞇的,“對啊,不然呢?!?/br> 后半夜,風吹散濃云,月亮難得露出半張臉,如水月光傾灑一地。 林悠悠回到家,吃飯,洗澡,睡覺,一切如常。躺在床上看手機,屏幕上顯示的時間是12:39,這個十八歲生日不知不覺便已過完。 她抱著枕頭,想起那個雞哥說的話——“是應瑤花錢要整你?!?/br> 林悠悠皺眉。 她性子溫軟,大多時候不愿與人起沖突,但今天的事,只怕不能就這么不了了之。 林悠悠心里琢磨著,半刻才翻了個身閉上眼。 好在……還有肖馳那句話能伴她入眠。 生日快樂,林悠悠。她在被窩里輕輕對自己說,模仿他的表情,他的語氣,然后拉高被子彎了彎唇,睡下了。 * 城市另一端,凌晨光景,正是各大夜場最熱鬧的時候。joker三層,vip豪包里一片黑暗,死一般的靜,和外頭的璀璨喧囂形成強烈對比。 清淡月色大半被擋光簾隔絕在外,偶爾瀉入零星半點,照亮室內。 桌上擺著伏特加,瓶子已空大半,烈酒味浮散在空氣中,濃得嗆鼻。 肖馳坐在沙發上抽煙,臉色冷漠,一根接一根,小片刻功夫,地上便已經躺了四五個煙頭。豪包隔音良好,一切的燈紅酒綠無邊繁華都被阻擋在外,他微掀眼皮,白色煙霧背后的世界光怪陸離,朦朧不真。 沒由來的,肖馳想起過去。 他少年得志,十幾歲時便大敗世界頂級拳擊手,一戰成名,成為中國乃至全亞洲的一個神話。那段光輝歲月,而今回首,仍感到熱血而崢嶸。 可所謂神話,往往一瞬即逝。 二十三歲那年,仍在拉斯維加斯,仍是ufc拳擊賽場,無數人翹首以盼,等待神話再續傳奇。然而那一年,那一戰,肖馳從天堂跌入地獄——半決賽中,拳擊手套意外松落,導致他左手腕骨嚴重骨裂。 腕骨骨裂,無異于對一個拳擊手宣判死刑。 “……”他仰頭,杯子里的伏特加一飲而盡,高濃酒精一路從唇舌燒透五臟六腑。 這時“砰砰”,房門被人敲響。 肖馳眼皮都沒抬一下,“誰?!?/br> 一個粗嘎嗓門兒從外頭傳入,恭恭敬敬的,“馳哥,是我,于勇飛?!?/br> “進來?!毙ゑY應得冷淡,一摸煙盒,空了,他眉頭擰成個川字,隨手把空煙盒扔進垃圾桶。 須臾,大飛推門進來了,狐疑道:“馳哥,這黑漆漆的您怎么不開燈吶?!边呎f邊摁亮墻上的開關,“噠”,一室通亮。 肖馳視線冷淡掃過他,“什么事兒?!?/br> “哦,也沒什么?!贝箫w邊說邊坐下來,“tent那邊兒有幾個喝了酒鬧事兒的二世祖,龍洋問您怎么處置,您不是沒接電話么,就打給我了?!?/br> “扔警察局?!?/br> “好咧?!贝箫w點頭,給龍洋回了個電話。 半刻,肖馳問:“帶煙沒?” “帶了帶了?!贝箫w說著,忙不迭從煙盒里摸出一根遞過去,然后雙手拿火機給他點煙。 肖馳微傾身,虛抬了下手掩火,完后夾煙的手隨意一指,語氣漫不經心:“俄羅斯來的新貨,嘗嘗?!?/br> 大飛一下來了興致,湊過去聞了聞,被嗆得咳嗽,“馳哥,這喝純的也太烈了吧?!痹掚m這么說,手上的動作卻沒停,自顧自拿起個空杯把酒倒滿。 兩人碰碰杯子,干了。 肖馳沒什么反應,大飛卻被辣得喉嚨冒煙,咂嘴半天才緩過來,道:“馳哥,今天什么好日子,您居然有興致找兄弟喝酒?!?/br> 不知是酒精作用還是其它,短短幾秒,肖馳眼前中閃過一張年輕的臉,小巧白皙,五官靈動,看他時大眼晶亮,帶幾分羞怯,嬌軟又清新。 他手里把玩打火機,深黑的眸落在窗外某處,半刻一勾唇,淡淡的,“十二點都已經過了?!?/br> 大飛手掌擼擼腦門兒,滿頭霧水:“啥?” “昨天是一個姑娘的生日?!毙ゑY半瞇眼,說完就嗤笑了聲。 大概真醉了。 毛都沒長齊一小姑娘,自己在瞎他媽亂想什么。 * 林悠悠只是皮rou傷,休息一晚,次日便康復大半。車沒法兒再騎,于是她比往日提前出門,到對面街去坐地鐵。 時間計算準確,到學校時,距離早讀開始還有五分鐘。 十八歲之后的生活和之前并沒什么不同。 這個早上,袁曉依然在抄作業,林悠悠依然在給她望風,兩人依然合作默契,在張平安的眼皮底下順利渡劫。 交完作業,袁曉長松一口氣,這才注意到林悠悠腿上的傷。 她一驚,“你這腿怎么了?” 林悠悠昨晚不對林毅說實話,一是怕他擔心,二是了解弟弟的性子,他沖動易怒,知道真相后指不定會做出什么事情。但袁曉是她最信任的閨蜜,對袁曉,林悠悠向來不隱瞞任何事。 于是她將昨晚的事原原本本告訴了好友。 聽完事情原委,袁曉瞬間暴怒:“老子cao她大爺!” “你這么大聲干什么!”林悠悠嚇得趕緊去捂她的嘴,“在上課呢!” “上個錘子!”袁曉發起火來一貫六親不認,說著無視正在講題的化學老師,一拍桌,猛地從位子上站了起來,“敢這么陰你,我看那個碧池是嫌命長了!” 聲量太大,瞬間蓋過化學老師的聲音。 全班齊刷刷回頭,一道道目光錯愕又驚詫。 化學老師梅紅萍推了推鼻梁上的近視鏡,皺眉,“袁曉,林悠悠,你們倆在做什么?” “……”林悠悠簡直想撞墻,她扶額,起身干巴巴地擠出一句話來,“……報告梅老師,有一道題太偏太難了,我和袁曉都不會做,她一著急就罵人了……” 化學老師和全班:“……” 幾分鐘后,擾亂課堂紀律的林同學和袁同學被叫到教室外的走廊上罰站。 袁曉恨恨的,“這個婊砸!一會兒下課了你跟我去九班,咱們去找應瑤算賬?!?/br> 林悠悠握拳:“嗯!” 叮鈴鈴,下課鈴響。 袁曉在前,林悠悠在后,兩人雄赳赳氣昂昂地沖到高三(九)班門口。林悠悠在門口打望一圈兒,沒見著應瑤人,于是叫住一個個子矮矮的男生,問:“同學,你們班的應瑤在嗎?” 小男生被嚇住了,結巴回道:“應、應瑤她請一星期病假……” “喲,做了壞事連學校都不敢來了呀?!痹瑫栽谶厓荷详庩柟謿獾刂S刺。 “……”林悠悠咬了咬唇瓣,轉頭正要說什么,背后卻忽然傳來一道清亮嗓門兒——“林學姐!” 她回身,背后赫然站著個長發飄飄的少年郎。 林悠悠眸光微閃:“……莊同學?你怎么在這兒?” 莊寅杰說,“我來找你呀?!?/br> “找我?”她詫異,笑了下說:“請問有什么事嗎?” 難道肖馳改變主意了,又想把那兩箱零食收回去?可是怎么辦,那些都已經被林毅吃掉了呀……她腦子里一通胡思亂想。 不料,莊寅杰說:“給,這是送你的生日禮物?!?/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