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節
張公道:“有人在四處買發霉的糧食,還有人在買好的糧食,所需量極大,故而價格升的極快,我差人打探,買霉糧的是魏其侯府管家的親戚?!?/br> 那買霉糧的想必是受魏其侯授意,那收購好糧的十有八/九是溫良的人。 張公又道:“薛將軍此次出征,既是保修成君您,也是保我漢朝國土,魏其侯有野心天下皆知,此舉不懷好意,我有個想法,今日特意來此與您商量,看是否合適?!?/br> 沈覓急道:“伯父,請講?!?/br> “我愿以售賣霉糧的價格售賣好糧,表面是霉糧,其實內里是好糧,瞞過魏其侯與其走狗,借他們之力將糧食運往北境?!?/br> 沈覓點頭:“這么大的量運送好糧,必然引起竇家警覺,路上若是派人攔截,那損失就大了,就按伯父說的辦,此事,拜托您了?!?/br> 沈覓起身行禮,被張公攔住,“修成君若是如此就看低老夫了,莫說你對阿遠有養育之恩,就算沒有阿遠這回事,我也不希望薛將軍這般忠君愛國之士受苦于jian佞之手?!?/br> 沈覓感動不已:“謝伯父恩義,購買糧草需要大量錢財,我會盡快多湊些錢財?!?/br> 沈覓當晚命人整理庫房,里面有私邑上繳的錢財,太后與皇上大量的賞賜,還有看病所得的珠寶首飾,統統裝箱,準備暗自交給張公。 李仲玉一手撐著腰,挪著步子來到庫房,見沈覓忙的儀容不整,上前為她擦汗,道:“我那幾十車金銀珠寶你都拿去?!?/br> 沈覓眼睛一熱,“仲玉,我——”話未完,兩行熱淚流下來,“多謝?!?/br> 李仲玉為她撩開臉上的長發,小嘴一撅,“大漢的疆土我是管不了的,可沒了你我可活不了,上哪找這么傻的姑娘去?你可是我未出生孩兒的義母,何況,我家阿直也出征了,就當給他買饃饃吃了,看他那張黑臉還抽不抽?!?/br> 沈覓破涕為笑,抱著李仲玉道:“剛才感動的不得了,把你家阿直也出征給忘了,得!你家阿直有饃饃吃了,我也不用我還了?!?/br> 李仲玉捏了她一把:“我還有個匣子,里面厚厚一沓子銀票,也便宜你了?!?/br> 沈覓連夜拜訪了陽信公主和金藿,翌日前往長秋宮與母親說起此事,太后亦是全力以赴。 第三日,張公沒有親自前來,差張演來告知——事已辦妥,為了此事更穩妥,近日張公父子將與押糧隊伍一同北上。 正在沈覓擔心這些舉動會不會被竇家識破時,宮中又傳來一個消息——監軍乃是竇憲,兼運糧官。 為此,阿路特意來跑了一趟,道:“修成君莫要過于擔心,皇上命仆特意來此,說會再想辦法?!?/br> 沈覓點頭,勉強一笑:“我知?!?/br> 皇上和太后已經盡力了,奈何太皇太后手握虎符,魏其侯一人獨大! 沈覓思忖著,自己還能為他做些什么? 李仲玉生了,是個白白胖胖的女兒,過程很順利,從發作到生產不過一個時辰的功夫,頭胎這般順利的實在少見。 小臉兒紅撲撲的,閉著眼睛睡在李仲玉身邊,沈覓稀罕的不得了。 “你和金直可以為她取過名字?”沈覓問道。 李仲玉笑呵呵的看著小貓般的女兒,“嗯,起了,不過我現在想另起一個名字?!?/br> “可是取的不好聽?你喜歡什么名字,說來聽聽?!?/br> 李仲玉眼睛瞇成一條縫,道:“必勝!” 沈覓以為自己聽錯了,“什么?” 李仲玉道:“必勝,金必勝!” “女孩子叫必勝?你要不要再想想?” “嗯——漢勝?金漢勝?” 沈覓扶額,“再想想?!?/br> 李仲玉眼珠子一轉:“必勝克?不對不對,姓沒了,金勝克?金克勝?” “非得加個勝?” “圖個吉利嘛,竇完?金竇完?金竇末?” 沈覓:...... 乳母都是提前找好的,小女娃能吃能喝,能拉能睡,看上去真真兒討人喜歡。 李仲玉拉著沈覓的手,道:“名字我想好了,不叫勝字了,女孩子,不好聽?!?/br> 沈覓點頭,“你終于開竅了?!?/br> 李仲玉道:“你看啊,一來,我盼望漢軍勝利歸來,阿直和薛澤都好好的;二來,我盼望竇家早日完蛋,你和薛澤好順利成親;三嘛,我想和阿直再生幾個孩子,我決定了,女兒叫金三順!” 沈覓:...... 作者有話要說: 說得好的三順出來啦! 老婆婆又作妖,缺兵少將缺衣少糧,看大狐貍如何智計破敵! ☆、竇憲葫蘆里是什么藥 話說竇憲向太皇太后自請當監軍和運糧官, 太皇太后十分放心,雖說前陣子幾次三番因為修成君鬧的長安城風風雨雨,可是在朝堂上寧可背著狠心的名頭也堅決要把那女人嫁到匈奴。 太皇太后越想越喜歡,是干大事的孩子,狠得下心! 不為女人所惑! 生怕竇家這么好的苗子被匈奴賊人所傷,太皇太后特意派出三萬精兵保護竇憲前往北境, 這三萬精兵只受竇憲一人指揮。 竇憲深知太皇太后的心思, 道:“定要涇陽公主府那小子埋骨在那里, 敢跟我們竇家搶女人, 哼!那修成君忒不識好歹,看伯陵怎么收了她!” 太皇太后更加放心,囑咐他小心再小心。 沈覓不放過任何一絲希望, 次日再去宮里打探消息,可皇上也是面色沉重, 只說太皇太后手段強硬, 不可硬來, 只可妙取。 可怎么妙取現在也沒個主意。 已近黃昏, 沈覓乘坐小轎往宮外走,一名小宦官求見,沈覓掀開車簾, 這人面生的很。 “你有何事?” 小宦官恭恭敬敬行了禮,遞上來一封信,“修成君,竇將軍命仆將此物交于您?!?/br> 竇憲? 沈覓放下車簾, “你回去吧,就說我不要信?!?/br> 小宦官又道:“竇將軍說了,您不要會后悔的,數萬人命——皆在您手上?!?/br> 沈覓心里一堵,接過信箋打開,上面龍飛鳳舞兩個大字——糧草! 就知道沒那么容易瞞過他! 小宦官見沈覓沒作聲,小心道:“竇大人約您今晚在臨海樓相見?!?/br> 沈覓擺手,默了良久,“好?!?/br> 臨海樓是長安城中最好的酒樓,去那兒的非富即貴,沈覓素來喜靜,對此處只聽說過,還從未去過。 一想到去見竇憲,沈覓心里十分煩悶,這廝葫蘆里到底賣的什么藥?反正不是好藥! 沈覓讓小轎慢些走,一路上想著應對的主意,可這廝哪里是那么好相與的? 小轎走得再慢還是到了臨海樓,沈覓在樓底下又墨跡了半天,月牙爬上柳梢頭,再拖也沒法拖了,這才咬咬牙上樓去。 竇憲一直在暗處看著樓下的女子,磨磨嘰嘰轉來轉去,一副咬牙切齒苦大仇深的樣子,面上浮現出一絲自己都沒有覺察到的笑意,見女子進了樓,這才轉身坐下,笑意褪去,面上是更多的無奈與心疼。 這家酒樓本就是竇憲私人的,今日晚上特意清了場,靜靜地候著她來,竇憲給自己倒上酒,又給對面的酒盞倒滿,聞得女子的腳步聲,嘴角又不知不覺銜起一絲笑意。 她的腳步那樣輕,像只貓兒,一只會抓撓人心的貓兒。 成一將沈覓引到門前,一轉身消失不見,沈覓在門口躊躇,房梁上的成一恨不得將她推進去,只聽門內一道不耐煩的男聲傳來:“酒,我已溫了三遍,你還墨跡到幾時?” 沈覓推門而入,偌大的房間裝飾的十分華麗,用具皆是金銀玉器,連梁上掛的帷幔都是天絲所制,熒熒的柔光中嵌著數十顆夜明珠,室內一片朦朧的亮光,將竇憲那張黑臉硬生生襯托出了三分暖意。 沈覓上前坐下,“說吧,何事?!?/br> 竇憲端起酒盞給她,“熱了三遍,來,喝一口?!?/br> 沈覓接過酒盞,鼻尖輕嗅,味道十分熟悉,竟然像父親的桂花釀。 “可是在想是否下了藥?” 下藥?他用得著么? 沈覓搖頭,“只是味道有些熟悉?!?/br> 竇憲嘴角一扯,“張遠說你會品酒,可見沒說假話,你沒猜錯,這就是沈老先生親手所釀的桂花釀?!?/br> 難道父親落入他手? 沈覓一著急,酒盞灑了幾滴出來。 竇憲看在眼里,低頭輕啜美酒,“莫慌,不過是在北??さ脑鹤永锿诔鰜淼?,那棵桂花樹下,你時常寫字作畫的地方,不過想找找看,沒想到運氣真不錯,竟然真挖出來一壇?!?/br> 北??さ男≡?? “可是在想為何我去那里?” 見沈覓疑惑,竇憲又飲一口酒,“不過是想看看你以前住過的地方,張遠說你畫過很多畫,我好奇,還說你曾與父親一同釀造桂花釀,我更是好奇,我遇事向來不喜歡拖延,說去便去了?!?/br> 沈覓沒作聲,也不知說些什么,難道求他高抬貴手,放過糧草? 這如同餓狼口中叼著一塊rou——請發善心,繞過那塊rou? “以前,只知道你寫字漂亮,并不知道你畫工也如此的好,饒是自小精心培養的世家貴女也及不上你,”竇憲嘴角一扯,“有個箱子,里面裝的全是一個人的畫像,張遠以為那人是我,可你我都明白,那不是?!?/br> 沈覓低頭,摩挲著酒盞,心里琢磨著竇憲的心思,可這人如同暗夜里的一只狼,沈覓琢磨不透。 竇憲見她眸中心思流轉,心中又是幾分惆悵,“可是在想今日約你來此的目的?” “是?!鄙蛞挻鸬盟?。 “有人愿意豁出性命助你運送糧草,偏偏糧草其中有貓膩,阿覓,你說我該拿他們怎么辦才好?” 聲音中冷的落下冰碴子,卻又偏偏帶著幾分玩味。 沈覓看著他那張同馮現一般無二的臉,心中涌出厭惡,“你想如何?我——” 竇憲指指一旁的木幾,上面擺好了筆墨紙硯,“你要把太后和皇上搬出來?你知道沒用的!為我畫副像,你我——今兒晚上慢慢談?!?/br> 沈覓甩起袖子欲往外走,“他若是死了,我陪他就是,你何必這樣磨人!” 竇憲一個身影攔在門前,眸中邪光大盛,“不過是一幅畫像而已,你就這么不情愿?他死了你去陪著?那張氏父子死了,誰去陪?薛歐死了,誰去陪?那么多將士死了,誰去陪?他們可都說了,修成君是功臣,不可被匈奴賊人褻瀆,嘖嘖,瞧瞧,你一條命夠賠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