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節
竟敢讓她竇家的貴女作妾? 真是活膩了! 太后面紅耳赤,面目猙獰,一手指著安御史,一手摸索東西還想砸過去,竇嬰見狀,連滾帶爬躲得遠遠的,頭上還掛著根油菜。 那幾個竇家的狗腿都想聽聽安御史得罪竇家是個什么下場,奈何竇太后話沒說完,身子直挺挺躺了下去。 一場好好的慶功宴被鬧的不成個樣子,大伙兒心里都跟明鏡似的——竇家實在過于張狂了,可敢說真話的有幾個? 竇琪從地上爬起來,對著那個讓自己作妾的安御史恨恨的瞪一眼,可安御史這會兒正背對著她,哪里顧得上這眼刀! 身邊的鎮北將軍拍著安御史的肩膀,道:“老兄好膽量,適才好險吶!” 安御史吐了口氣,淡然道:“運氣!運氣!”這事兒還沒過去,等太后醒了估計還得發落自己,至于怎么發落,可不是得看運氣么。 御史,可不就是敢說話的位子么,尤其是安御史,敢說敢當,還是很厚道的。 竇嬰見薛澤走在后面,笑著走向前,“賢婿——” 話未說完便被薛澤接了過去:“原來是竇大人,正巧,家父昨夜入夢,托我給您問個好,他老人家對您甚是思念?!?/br> 竇嬰臉一僵,指著薛澤的臉:“你——你——” 薛澤笑的風輕云淡:“家父盼望與您喝茶敘舊,告辭?!?/br> 竇嬰氣的哆嗦,一旁的官員架著方才勉強走出大殿。 沈覓在宮里人緣不錯,宴會未結束就有小宮女顛顛兒的跑來道喜。 是啊,道喜,不論是嫁給新崛起的薛將軍還是冷面郎君竇憲,那都是富貴中的富貴,何況兩位郎君都是一表人才,眼饞的大姑娘小媳婦兒多了去了。 沈覓聽了事情原委,心里一暖,薛澤得勝歸來,殿上請婚,除了獲得圣上的準許外,想必更多的是給自己一份體面,得了誥命風風光光的嫁給他,畢竟是平民出身,在講究門當戶對的年代,哪怕阿爹是名士,自己如今是太醫,也是懸殊太大。 可是,溫良的一番好意被太后和竇憲給攪和了,這婚事,恐怕又有一番波折。 皇上當場答應釋放關押的學子真是喜事一樁,可一想起竇太后和竇憲,沈覓滿腹煩躁。 前陣子竇憲奉太后旨意到處抓自己,自打被封了女官,那邊倒是消停了,可沈覓知道,太后對自己積怨甚深,竇憲賊心未死,還有毒婦竇琪......一個比一個惱人,上次指派人下毒,這次攔婚,下次挖的坑指不定在哪里。 都是姓竇的,自己是不是上輩子吃豆子喝豆漿太多了,得罪了豆子祖宗? 正尋思著,見阿路一溜煙小跑過來,說傳太子的話,宴后皇上會來椒房殿,要沈覓烹制點清心降火的藥茶喝。 沈覓心里明了,想必是皇上在殿上受了氣,今晚來椒房殿和皇后絮叨絮叨自個兒的奇葩老母。 沈覓強打起精神,仔細烹制了兩味清心火的藥茶。 月亮已上中天,皇上皇后還未回,沈覓守著藥茶半步不離,實在累了就打個小盹。 忽然遠處傳來一陣嘈雜,沈覓一個激靈站起身,見阿茶慌慌張張跑進來,兩眼瞪得圓溜溜的,里面盡是恐慌,“沈太醫,快,快,皇上暈倒了,一群人正趕往甘泉宮,皇后宣你,快!” 沈覓腦中轟的一聲,讓阿茶取上藥箱,一路疾奔甘泉宮。 甘泉宮里一片壓抑,人人神色緊張,幾名太醫正俯身跪在榻前,皇后坐在榻上握著皇上的手,一手拿帕子不住的抹眼淚。 太子一見沈覓進來,上前拽著她的胳膊往榻邊走,急道:“快,父親和母親在荷花池旁坐了會子,突然就這樣了,站不起來,也說不出話,還嘔了血,”見一群太醫仍跪在地上,怒道:“還不快出去?!?/br> “是,臣等無能,救不醒皇上,還望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寬恕,臣等這便退下?!?/br> 今晚上哪個太醫也不好過,太后發病,太醫院去了大半大夫,太醫令孫及也被叫了去,皇上這突然發病讓僅剩下的幾名值夜的太醫束手無策,這不——被攆出來了! 說是退下,誰那么不長眼的回家去? 太醫們都在偏殿里隨時候命,眼看皇上大限將至,一個個都秉著呼吸連大氣不敢出,因為貴人病逝而牽扯到太醫全族性命的事可不是沒有過,何況這不是嬪妃,是皇上。 皇上躺在榻上,臉色灰白,氣息微弱,沈覓心里咯噔一下,眼前這位在位十八載的景皇帝怕是走到奈何橋邊兒了。 沈覓上前扶了脈,取出金針扎在幾處重要大xue,又在腳底放了血,對著太子和皇后輕聲道:“皇上一會兒會醒來,不過看樣子是難熬過今夜了,還請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早做準備?!?/br> 皇后聞言又壓抑的哭了幾聲,取下帕子與太子對視一眼,太子幾不可見的微微頷首。 再悲傷也不能耽誤要事,一旦有了空隙恐怕會出天大的亂子,太子嚴令封鎖皇上病重的消息,暗中請金湛、李廣等幾位要臣連夜進宮,密令薛澤率太子親軍做好長安城中一切軍事管制,有異動者——殺! 作者有話要說: 雨荷:嬤嬤,是你么,請高抬貴手啊 竇婆婆:容嬤嬤和皇上去蜜月了,我是竇婆婆~ 雨荷:( ⊙ o ⊙ )??!她倆去哪里蜜月了 竇婆婆:好像是大明湖畔看菊花~ ☆、王娡囈語思念女兒 竇嬰心想, 只要手握兵權,架空皇后與太子,其他的便好說了,可惜梁王死的太不是時候,哪怕晚一個月也行??! 竇嬰整理了頭發和衣衫,哭著一頭扎進屋里, “皇上啊, 老臣來了!” 話音剛落, 旁邊的田蚡走上去輕輕拍打地上的竇嬰, 道:“皇上在此,竇大人這是做什么,乖, 快起來?!?/br> 還乖?! 竇嬰差點罵人,田蚡啥意思?拿自己當小妾哄? 分明是奚落! “愛卿快起來, 賜坐?!被噬习l話了。 竇憲真想哭了, 剛才那小宦官不是說皇上不行了么, 怎么還好好坐在榻上說話? 撩開眼前的頭發一看, 屋里站了五六位大臣,竇嬰更想哭了,看來太子早有安排, 可憐自己還在這里演戲,就看宮外是否還來得及。 假傳圣旨這事兒是做不成了,竇嬰轉而想起別的法子,無論怎樣, 竇家不能敗落在自己手里。 竇嬰擔心的沒錯,薛澤已經控制了長安城的局勢。 薛澤命高手暗中潛入幾位要臣家中,不知不覺得將人控制起來,任命竇憲怎么發飛鳥傳書也動彈不得。 就連調兵的飛鳥也被暗中的弓箭手射了下來。 不是薛澤愿意四兩撥千斤,實在是竇家勢力龐大,結交的權臣也多,自己只能以小搏大,以智取勝。 竇憲感到不對勁時已經晚了,在護衛死保之下前往洛陽調兵,剛沖出城門便被薛澤攔了個正著。 薛澤騎在馬上笑的云淡風輕,“竇大人,有禮了,薛某在此等候多時?!?/br> 竇憲抬高下巴,嘴角一扯,“我真后悔,當年就應該親自追蹤殺掉你,省了后面這些麻煩,不過你也別得意,鹿死誰手還未可知?!?/br> 薛澤依然淡淡輕笑,手中長劍當啷出鞘,提劍對著竇憲,“竇大人,今夜月色甚好,你可愿一戰?” 竇憲邪邪一笑,抽出腰中軟劍,“是個葬你的好日子?!?/br> 說罷騰空而起,揮劍指向薛澤。 竇憲自小受過嚴苛的訓練,身手極好,可再好也不是薛澤的對手,百十來個回合便被薛澤揮劍頸間。 竇憲正絕望之時,薛澤卻緩緩將劍收回。 “不論皇上如何,太子登基乃是天下民心所向,竇家不應該貪得無厭,你回城去吧,只要不出城,我不會殺你?!?/br> 竇憲幾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這是殺他絕好的機會,薛澤怎會放棄? “為什么不殺我?” 薛澤靜靜看著他,輕聲道:“就憑懸崖上你有心為阿覓立碑?!?/br> 竇憲嗤笑,“哼!只要我竇憲活著一天,便不會對阿覓放手?!?/br> 薛澤道:“我所求不過是阿覓安好?!?/br> “什么意思?”竇憲不解。 薛澤揮手,示意竇憲回城,不再言語。 不過是所求阿覓安好? 竇憲沒明白,此時卻也顧不上想這個,一路打馬回城另想他策。 一旁的阿風上前,不解道:“主上,絕好的機會,為何放虎歸山?” 薛澤目視前方良久,道:“竇憲是竇家的希望,太后重之,若是殺了他,只怕竇嬰和太后一怒之下反噬太子,虎符尚在太后手中,急不得?!?/br> 更重要的是,無論朝堂還是后宮,竇家勢力龐大,太后在宮里的勢力遠不如太皇太后,留下竇憲是為阿覓留下一條路,畢竟竇憲對她確有誠意,至于爭風吃醋,那是竇憲的事,絕不是他薛溫良的事。 阿覓鐘情于他,他亦心念阿覓,她信他,他亦信她。 阿風又問:“沈姑娘處境危險,為何不出宮躲起來?” 薛澤看他一眼,輕笑:“躲起來?阿覓是個有主意的女子,她想在宮里必然有在的理由,天下萬事只要她想,我便幫她?!?/br> 阿風撓撓頭,十分不解,只知道主上做事必然是對的。 景皇帝每日拿藥當飯吃,苦苦支撐了多年,如今大限將至卻一身輕松,知道時候已不多,景皇帝將后事一一安排妥當,看著給兒子留下的幾位文臣和武將十分欣慰,留下一句:“你一定要當個好皇上,愛民如子,勤勉朝政?!?/br> 隨后駕鶴西去。 太子盡快擇日登基,王皇后成了王太后,竇太后成了太皇太后。 至于田蚡,國舅依舊是那不成器的田國舅。 景皇帝這一走,最傷心的莫過于相伴幾十年的王皇后。 不,現在應該稱太后了。 幾番欲追隨先帝而去,當著文武百官的面在靈堂上一頭撞了棺,幸好被阿照及時拉住,縱然如此也撞了個鮮血之流,當場昏迷不醒。 下葬那日,王太后哭的幾度昏厥,頭上的血滲出來,淌的半個肩膀鮮紅一片,欲跳入火盆殉葬時被太子一個箭步上前拽住了衣裙,娘倆抱頭哭的聲嘶力竭悲痛難抑,所見之人無不感動流淚。 安御史叩拜在地,指天立誓輔助新皇做一代明君,其余文武百官尾隨其后,紛紛指天立誓,恨不得把忠心挖出來比比看誰的紅。 王太后止了哭聲,對著眾人躬身行禮,泣道:“彘兒年幼,一切還要仰仗諸位大人?!?/br> 說罷,命新皇給幾位金湛、李廣等托孤大臣行禮,劉徹依言,懇切道:“朕秉父皇教誨,愛民如子,勤勉朝政,做一代賢明君王,還望眾位愛卿有言說,說而露,朕改之!” 自古以來只有臣子對皇上和太后行大禮,從未聽聞太后和皇上反過來對臣子行禮,這禮誰敢受! 群臣頭臉貼地,涕泗橫流,嗚咽悲戚:“皇上不可啊,太后娘娘不可啊,折煞臣等,臣等此心向月,忠心不二,誓死衛國?!?/br> 薛澤適時高聲喊道:“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太后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br> 文武百官跟著齊聲高喊,氣勢恢宏震天,一掃哀傷悲痛,連天上飛過的麻雀都被震落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