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節
館陶公主摸著心口, 想想皇上吐的那口血,再想想老太太對小兒子的寵溺,女兒的皇后之位似是不大穩當, 越想越心疼,拽起衣袍加快了步子。 竇嬰回到府里,心中窩囊的很,敏感時期不好都湊到太后那里, 便吩咐女兒竇琪多去太后那里伺候,注意著風吹草動。 話說竇琪一直以為沈覓落下山崖必死無疑,可不知怎的竟又活了,還成了救治此次瘟疫的功臣,若是自己落胎之事傳出去可怎么辦?還要不要活了? 竇琪越想越生氣,恨那幾個殺手辦事不利,仔細梳妝打扮一番趕往太后的長樂宮。 梁王哭累了,已經退下去休息,竇琪來時劉離正陪著太后說話。 三個女人一臺戲,何況還有個心情不好正想訴苦的話嘮老太太。 劉離拿帕子沾沾眼角,說自己父親要多冤有多冤,平日里對皇上要多敬愛有多敬愛,定是哪個環節出了錯,誤導皇上錯怪父王。 竇琪的樣子十分乖巧文靜,作為傾聽者在旁,適時的插幾句嘴,聽劉離提到哪個環節出了錯,似是突然想起什么,“咦?近日長安城中聽聞來了一個叫沈覓的神醫,說是研制出神藥,可治什么中毒啊?!?/br> 太后一聽此話,頓時火冒三丈,“什么神醫,就是個江湖騙子,不過是借著瘟疫之事謀名圖利,可恨那個張買和什么郡守被她迷暈了神志,就連皇上也糊涂了,放著自己好好的兄弟不信,怎的信些不靠譜的賊人?!?/br> 竇琪上前倒茶,端給太后,細聲慢語道:“太后英明,那沈覓可不就是個騙子?聽聞十分貪圖名利,處處借機斂財不說,還壞我父親和梁王的名聲,這種惡人不能留,太后早日下旨為民除害才好?!?/br> 這話正說到太后心坎,拍拍竇琪的手背,“還是你想的周到,這樣的人不能留著禍害百姓,若是真那么不堪,早日除了也好,來人,召伯陵速來見我?!?/br> 竇琪舒了口氣,心中暗喜。 竇憲近日忙得團團轉,恨不得長出三頭六臂,聽聞太后急召,匆匆趕往長樂宮。只是怎么也想不到,太后召見自己竟是為了查辦一名只為借機斂財,圖名謀利的騙子。 名叫沈覓。 竇憲心里一沉,暗道不妙,近日沈覓揚名太過蹊蹺,太后雖然生氣卻也不至于將火氣撒在沈覓頭上,再看看一旁正說著悄悄話的竇琪和劉離,頓時明了,一定是竇琪說了什么惹得太后大怒。 竇憲想著自己攬下此事總比別人攬下的好,便領了差事,暗恨竇琪陰險多事,再看看兩人聊的正歡,便覺得劉離也不順眼。 竇憲回到靜園,遠遠的便瞧見沈覓坐在紫藤架下發呆,一臉淡然。 這就是太后口中圖名圖利借機斂財的江湖騙子,惹了天大的禍事還不自知。 她總是愛管閑事,笨的救下竇琪那樣的陰險婦人。 竇憲走近,摘下一串紫藤花。 沈覓身子見好,那日借著喝的湯藥中有人參和白芍,見園中恰好有藜蘆,病情猛的反復便是服下藜蘆的緣故,原本也不過是想拖延時日罷了,沒想把自己弄成重病。 神藥都吃了,若是還纏綿病榻不起,怎么對得起魏其侯夫人的眼淚? 成三可把竇憲偷藥的事都說了,當然,金鸝鳥是按照成一的話說的。 能拖一日是一日,只要拖下去就有希望。 眼前忽然垂下一串紫藤。 沈覓輕笑,手指撥弄著花,摘下一片放進嘴里。 “成三,不用看就知道是你,手上磨破的地方可好些了?我給你介紹的藥可還好用?” 竇憲一僵,咕嘟咕嘟冒酸水,好你個成三! “是我?!备]憲聲音難得的溫和,似是怕嚇著她。 沈覓猛地回頭,臉上笑容不見。 竇憲看在眼里,很不是滋味。 “幾日未見,你可好些了?”手摸向她的脈,被她閃開。 “已經好多了,還是多謝你的藥?!?/br> 竇憲依然溫和,“那日——那日不過是嚇唬你,不曾想你會這樣?!?/br> 沈覓看向他,目光平靜,“再來一次,我依然會如此?!?/br> 竇憲移開目光,看向別處,“為他死,值得?” 片刻的沉默,飄渺的聲音傳來,“不只是為他,我為自己的心?!?/br> 竇憲閉眼,“做我的妾室,你尚有活路,若是放你出去,則是死路?!?/br> 沈覓哪里知道自己不僅揚名天下,還成了太后的眼中釘rou中刺。 “我選自己的心?!?/br> 竇憲抱住她的腰,柔軟纖細,稍稍用力即可扭斷。 “我,若是強取呢?” 沈覓不曾掙扎,看著綻放的紫藤,輕聲道:“竇憲,萬物皆有靈性,何況人心?我不止死過一次,因此格外珍惜性命,但珍惜不代表不舍,若是強行扭曲了生活的意義,玉碎勝過瓦全?!?/br> 竇憲將她攬的更緊,似是一放手便消失不見。 “竇憲,你希望我順從你的心意,可是我做不到,也不想做,你的女人眾多,想必攀附你的不知凡幾,你不過是見到一個不稀罕你的便覺得新鮮,得到之后呢?將我遠遠的放在園子里與你妻妾爭寵?或是發賣?我有一身的醫術,想救更多的人,做更多的事,我不想在你的一堆妻妾中無聲的死去?!?/br> 竇憲默不作聲,只緊緊抱著她。 也不知他能否聽的進去,看著被拔光的園子,沈覓嘆口氣,繼續道:“紫藤的花、葉、果、池邊苔蘚,泥土、蛇、蟲、草灰,甚至絹衣,你所看到的這些皆可入藥,可救人亦可傷人,我若有心尋死,你防不住我,何況,你就不怕我毒害你么?” 竇憲貪婪的嗅著她發間香味,沉默良久。 沈覓以為他不會回答,卻聽嘶啞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不怕,你毒害我,我不怕,你別再傷害自己,以前我從來不知心痛的滋味,現在,知道了?!?/br> 春風撩著紫藤,樹葉沙沙呢喃。 “我已有心愛之人?!?/br> 竇憲抿起嘴唇,皺著眉頭,“別提他!只要你忘記他,我不會再逼問他是誰,我給你單獨弄個園子,不和其她女人住在一起,只有我們兩個人,你喜歡紫藤,我為你種一株最漂亮的紫藤,在下面喝茶、賞月,我們就這樣不好么?” 沈覓搖頭。 竇憲苦惱,“阿覓,你給自己留條活路不行么,為什么那么傻?那個人有什么好?論相貌、論家世,論前程,他比我好在哪里?” 沈覓回頭,看著他,淡淡道:“危難時,他助我,落下山崖時,他舍命救我,懂我護我疼惜我,他理解我的心意,支持我以后行醫救人,從不為難我,苛刻我,從不勉強我做不喜歡的事,我喜歡的事他支持,我不喜歡的事他理解,我沈覓此生愿與他攜手走遍天涯,行天下仗義之事,救天下可憐之人,這些就是他的好,竇大人,你做不到?!?/br> 竇憲看著眼前的女人,滿腔怒火不知為她還是為自己。 好男兒就該建功立業,光宗耀祖,手握滔天權勢,行什么仗義之事?! 好女人就該安分守己,相夫教子,以夫為天,救什么可憐之人?! 竇憲不知該說什么,甩手離開,讓成一監督成三,兩天內拔光春園的野草,看他還有那么閑! 長安城的確不安寧。 成三還沒拔完春園的草,靜園竟然被竊了。 成一在宮門外戰戰兢兢候了兩個時辰,見主子出來,躊躇著上前稟報。 一聽靜園遭了賊,竇憲還以為是平日放在書房里的公文,十分惱怒。 “靜園周圍的暗衛都睡著了么!回去挨個審問,這事交給你辦!何人膽大包天,敢偷到我竇憲頭上,作死!丟了什么東西?” 成一噗通跪地,額上的汗滴在石板上摔成碎珠,“回稟主上,別的沒丟,唯獨丟了......丟了沈姑娘?!?/br> 作者有話要說: 竇太后:自今日起,老身正式出場了,容嬤嬤般的存在,我想是沒有人喜歡老身噠,竇琪算啥,劉離算啥,跟老身比都太嫩~(≧▽≦)/~啦啦啦 ☆、沈覓借力脫困 沈覓丟了? 竇憲眼前一黑, 左手扶額。 半晌,問道:“可有打斗?可有線索?可知道何人作為?她——可有受傷?” 成一全身濕透,小心道:“回稟主上,沒有打斗,據暗衛所說,沈姑娘在池邊喂魚, 魚食沒了, 讓婢子去取, 然后......然后一眨眼的功夫便沒人了, 還以為沈姑娘落水,十幾名水性極好的暗衛下去找,摸遍了池子, 也,也沒有找到?!?/br> 竇憲眼前重復著當時的場景, 料想著所有的可能。 “我若沒記錯, 靜園周圍共有三十二名侍衛在暗處, 連個女人都看不住, 要他們何用!” 成一的汗越發淌的厲害,在石板上匯集,而后漫延。 “定有內賊, 查,當日所有暗衛全部扣入水牢,嚴刑審問,兩日內, 給我查出來?!?/br> “屬下領命?!?/br> 明明艷陽高照,竇憲卻覺得眼前一片灰暗。 庶妹竇琪雖是陰險狡詐,可手底下沒有什么能人,她做的機會不大,何況她也沒有膽子敢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偷人。 只能是他! 神出鬼沒挖竇家和梁王的墻角,挖的兩家如今這般狼狽,可恨的是這人是誰都不知道。 他在靜園有內應! 竇憲攥緊拳頭,牙齒幾乎咬碎。 沈覓換好干凈衣衫,走出房門。 一藍衣青年正在院中喝茶,見她出來忙起身施禮,沈覓驚詫,行禮為何? 趕忙上前虛扶,“金將軍可折煞我了,應是我向將軍施禮謝恩才是?!?/br> 金直坐下,對著空座伸手,示意沈覓同飲一盞茶。 沈覓沒客套,水下游了那么久,的確渴的很。 “多謝將軍相救,助我逃出囹圄,沈覓不勝感激?!?/br> 金直擺手,眼里流露出笑意,“沈姑娘不必客套,將軍二字實不敢當,你是阿玉是至交好友,我與溫良亦是至交好友,說起來,溫良長我半歲,仲玉卻虛長于你,因而,我也不知該喊你什么,不如,你我直呼其名的好?!?/br> 溫良和金直是好友? 沈覓實在驚喜,和仲玉的關系又進一層,這得是多大的緣分。 金直放下茶盞,起身鄭重行了個大禮,“這禮你受得,謝你救助我阿姐和孩子,謝你救助我和仲玉,謝你救助中毒的百姓?!?/br> 沈覓再次扶起他,“你阿姐之事我知道,那日也是湊巧,我本想進城看望弟弟和仲玉,怎奈洛陽和長安城門緊閉,恰好在城外遇見金藿和孩子,后來我冒然進城,身陷竇憲之手,對外邊之事便不知道了,雖然對仲玉很是掛念,卻無法逃出去?!?/br> “我阿姐已經尋回來,平安無事。所謂瘟疫實乃jian人在井水中下毒所至,那日仲玉和園子里一干下人身感瘟疫,彼時城中風聲緊張,誰家有瘟疫之人便被扔趕出城外,因此有了不適也不敢找大夫,后來還是仲玉提醒我,說你送給她若干藥丸,我從中尋了幾味藥給她,吃了藥丸雖不見大好,倒也止了嘔吐,一直撐到青州張太守帶來解毒丸和藥方,仲玉這才慢慢好起來,我那時亦感不適,許是練武之人身體底子好,倒也沒似仲玉那般,吃了解毒丸恢復得很快?!?/br> 沈覓聽了犯糊涂,“青州張太守帶來解毒丸和藥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