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節
王皇后臉色大變,急忙上前捂住田蚡的嘴,轉頭看皇上熟睡,這才松口氣,一巴掌拍上田蚡的后腦勺,“你說你,想死么?這話也是渾說的?” 田蚡被嚇一跳,知道自己說錯了話,趕忙賠不是,“是我錯了,我錯了,阿姐莫生氣?!?/br> 見他知錯,王皇后也不再追究,悄聲問:“我讓你打聽的那事,可有眉目?” 田蚡搖頭,“金王孫多少年前就消失不見了,帶著阿疏也不知去了哪里,我一直找著呢,可你也知道,人海茫茫,哪里那么好找,這都過去多少年,要是還活著也十五六歲了,誰也不知道長成什么樣兒啊?!?/br> “當初麗姬暗地里派人去扶風查我底細,若不是他厚道,尚且念著那點子情分,說不認識我,那我王娡可就萬劫不復了,更沒有咱們家的今天......是我對不起他,更對不起阿疏,自小出生就沒了母親,可得多受罪?!?/br> “那不怪你,要怪就怪母親,”見阿姐泫然欲泣,田蚡提醒道:“阿姐,別怪弟弟說話直,找阿疏的事就先擱著吧,現在什么時候?老竇家盯得多緊?子憑母貴,若是傳出什么不好聽的可就......咱們得先保彘兒更進一步,其他的,慢慢來?!?/br> 王皇后拿帕子沾了沾眼角,“你說的是,是阿姐糊涂了”。 田蚡退出宮,暗道女人家家的就是心軟,他金王孫窮哈哈的能跟皇上比? 皇上手握生殺大權,整個天下都是皇上的,他金王孫算個什么東西? 還有生下的那個女兒,叫什么阿疏的,更是累贅! 他才不會去找,莫說不找,就算找著了......哼哼,如何辦也兩說。 竇憲坐在地上,背靠美人塚,身旁幾個歪歪扭扭的酒壇子被風吹的滿地亂滾。 成一為他蓋上大氅,竇憲將大氅往上拽了拽,蓋住脖子,指尖輕彈,示意成一退下。 “沈覓,你可冷?” 風聲肆虐,哪有什么回音。 “哎,我病了,自從知道你去了,我就病了,病的......我也不知道什么病,就是難受,閉上眼睛看到你的樣子,醒了更難受,人說天理輪回,報應因果,我從不信,那是失敗者的借口,可現在有點信了,你是來報復的,是吧?我也沒對你怎樣啊,是!我是關著你!我威脅你!我要煮了那個什么賢的!可關著你也是好吃好喝伺候著,威脅你......也沒怎么著你,那什么賢的對你有心思,我真想煮了他,可不也沒么?” 酒罐子相互碰撞,時不時“?!钡囊宦暣囗?。 “喂!沈覓,聽見沒?聽見了你出來說個話,痛快些,到底要怎樣?敢在我心里下毒,可真夠狠!你的賣身契還在我這里,想賴賬?誰敢賴我竇憲的帳?回頭就叫人在石碑上多刻幾個字,‘竇憲之妾室’,死了也跑不了,你不愿意?敢不愿意......你出來說聲?!?/br> 竇憲把大氅丟給成一,走到懸崖邊。 這么高的懸崖,深不見底,掉下去哪里還有命?! 竇憲合眼,深深嘆口氣:“你說我怎么就沒把她帶回來?就差那么一步!” 成一默了片刻,道:“主上,可要在碑上刻字?” 竇憲之妾? “呵!算了,人都沒了還計較什么,知道她不愿意,那時在青州,她人不大卻是個有主意的,還沒遇見那么不待見我竇憲的女人!” 竇憲回首望向石碑,似是沈覓滿臉不屑,“就這樣吧,她喜歡?!?/br> 沈覓好幾年沒和阿爹一起過年,這次總算能聚在一起,還有衛綰老先生和覺醒大師,幾個人湊一起很是熱鬧。 可惜薛澤沒來,兵士遠離家鄉,又處在惡劣環境之中,隨時準備背水一戰,薛澤顧全大局,與兵士們同甘共苦。 過完年,開了春,蜀郡又是一片姹紫嫣紅。 薛澤練兵有方,兵士對叢林不再陌生,爬樹、制毒箭、辨別藥草都有了很大的長進。薛澤制作了一個特殊的口哨,利用不同的聲響下達指令。 一聽哨令,幾千名兵士迅速沒入林中,一眼望去不見痕跡,又一聲哨令,兵士們可在林中布陣游走,變化莫測,攻擊力大大增強。 覺醒和尚見過之后贊不絕口,不過數月能有此進益實屬不易。 難得啊難得,不愧是......自己的高徒。 沈父常年四處游走,在蜀郡有女兒相伴,還有契友陪聊,這一住就是三個月,歲月靜好不假,心里癢癢也是真。 沈父是明白人,薛澤想做什么他也悟出個一二,便決定去夜郎轉轉,衛綰也喜歡游覽大好河山,正好與沈父同行。 一是采風,二來也可替薛澤探路。 覺醒和尚很是眼熱,誰不愿意看看大好河山?可徒弟還需要后方壓陣,放心不下,只能眼睜睜的看著沈父和衛綰坐著馬車優哉游哉的走了。 薛澤練兵大局已定,最難熬的日子已經過去,何況還有覺醒和尚在一旁照看,沈覓想回去看望阿遠。 這個弟弟與自己何曾分離這么久?沈覓思念阿遠,阿遠更思念沈覓。也不知長高了多少,學業進益多少。 薛澤理解她的心情,可竇琪總是個隱患,因此很不放心。沈覓覺得自己小心些便好,洛陽那么大,人那么多,竇琪人在長安,應該顧不上自己,再說了,去看看就回來,蜀地與洛陽并不十分遠。 見她執意如此,薛澤不再說什么,讓阿風駕車護送沈覓,暗地里派暗衛跟著。 竇嬰和梁王一聯合果然沒好事,預備著搞點亂子給太子添堵。 剛過完年,某地發現一塊巨石,上書“太子無德,廢之”。 沒過幾天,某地發現一只鳳凰,鳳凰口吐人言“梁王有德,萬民之幸”。 此類事接連發生,民間人心惶惶,大多百姓信仰鬼神天意,生怕上天降下禍端,民間漸漸有了“廢太子”之音。 起初皇上和太子沒當回事,可后來這股“廢太子”的呼聲越來越大,迅猛如虎,連皇上都聞到了腥味,屢次壓下去,又屢次反彈。 不久,開封爆發瘟疫,不過幾日時間,洛陽、商丘,甚至瑯琊郡皆發現了癥狀類似者,傳播之快,令人咋舌。嘔吐、腹瀉、發熱,隨后便血,不過三五日便能把人活活折磨死。 洛陽緊鄰長安,商丘是梁國國都,還發展到了青州,這還了得?! 民間皆傳這是太子失德所致,廢太子的呼聲前所未有的高漲,梁國幾度出現災民聚眾造反,梁王劉武及時鎮壓。 梁王鎮壓有功,竇太后臉上有光,整日對著皇上講兄弟情義,企圖皇上下旨“兄位弟及,”皇上自然不肯,心中埋怨老太太過于偏心,可是心里再不高興面子上得做的好看,這不,連著多少日,一車車的封賞連續不斷進了劉武的倉庫。 劉武越發佩服親家,魏其侯就是魏其侯,計高人膽大,名不虛傳,不但把太子攪得站不穩,還讓自己還立下大功。 只要能坐上寶座,殺幾個賤民算得了什么?只要能再往上爬一步,萬骨枯有算得了什么? 皇上和太子心里窩囊的很,明知道這是匹餓狼,還偏偏得給他送rou吃。 王皇后急得團團轉,讓田蚡趕緊想辦法。田蚡能有什么辦法,只得抓緊時間物色美人,隨時準備著把竇憲拽陰溝里去。 作者有話要說: 有沒有小仙女惦記昨天的小貓咪?小貓咪現在生龍活虎,能吃能喝能睡,今天用針管吃飯比昨天適應一點,歪歪扭扭走來走去的霸占了美人的小院子,一見到人可高興了,飯都不會吃卻會啃拖鞋,可見是貓貓的天性使然。 竇竇:老紙和老紙滴爹帶上老紙滴丈母爹要搞事情~(≧▽≦)/~啦啦啦 覓覓:等我出山滅你,吃飯睡覺打竇竇嘍 ☆、瘟疫中的陰謀 沈覓一路北上, 起初見到三三兩兩的流民并未上心,可是后來流民漸漸成片,到了洛陽城下才知道,瘟疫爆發,流民造反,城門暫時關閉, 防止流民涌入。 這可怎么辦?阿遠和仲玉可還安好? 眼前尸橫遍野, 阿風擔心沈覓出事, “沈姑娘, 我們還是往回走吧,瘟疫猛如虎,就算您醫術再好, 缺醫少藥的,也救不了這么多災民啊?!?/br> 阿風說的有道理, 自己醫術再好, 沒有藥草, 沒有防擴散措施, 憑借一人之力,根本無法挽救這么多人。 得想辦法快點進城,而后再想辦法治療疫病。 “阿風, 我弟弟一家在洛陽城里面,如今也不知城里是什么樣子,興許他們知道阿遠的消息,我得進城一趟?!?/br> 阿風很為難, “沈姑娘,現下城外到處是死人,得了疫情的直接被扔到城外,我剛才聽說,城外封了幾個村子,早逃出來的還有命活,沒逃出來的都燒死在里面了,我們還是速速離開這里的好,主子讓我護著您,您可不能出事?!?/br> 是啊,眼前的局勢的確不妙,阿風擔心的有道理,既然現在無法進洛陽城,不如另想辦法。 沈覓決定前往長安,連洛陽都關閉城門,想必長安也關了,可是總得去看看,或許朝廷安排人在那里救濟災民也說不定。 阿風見沈覓愿意離開終于松了口氣,去長安也比在這里困著強,若是主子要保護的人出了差錯,自己死一千回也難以贖罪。 果然,長安城門緊閉,城外也是災民遍野,這回沈覓真犯了難,可如何是好? 和阿風在城外不遠處的林子里暫且安頓下,一來伺機進城,二來可為災民診病。 阿風找的地方頗好,離城門不遠,還算是僻靜。 城外哀嚎遍野,有的母子分離,夫妻分離,還有的一家幾口都被扔了出來。 生死離別,十分凄慘。 疫情發展的速度讓沈覓吃驚,不過一下午時間,眼睜睜的看著城中拉出好幾車病人。 兵士把病人從車上推下,迅速返身回城,生怕這些人把病過給自己。摔倒在地的人掙扎著向城門跑去,卻被兵士毫不留情的拿長矛刺死,隨即關閉城門。 一女子穿著華麗,在人群中十分顯眼,再仔細一看,女子懷中還有個嬰兒,被推下車的病人坐在地上哭求兵士們開城門,而這個女子卻避開眾人,趔趄著走向城門相反的地方。 女子懷抱嬰兒十分吃力,身旁的婆子想扶她一把,還沒上前竟然彎腰嘔吐起來,直到吐得直不起身子。那女子坐在不遠處看著,不停的用袖子擦淚,待婆子晃晃悠悠站起身,女子這才踉蹌著繼續前行。 沈覓心酸,眼睛也跟著酸,想過去看那女子卻被阿風攔住。 “沈姑娘,您,您還是避一避吧,這瘟疫忒的嚇人,您可千萬不能有事?!?/br> 見他一臉為難,沈覓嘆了口氣,瘟疫猛于虎,三歲小兒都知道,阿風擔心自己是情理之中??墒俏烈叻趾芏喾N,并非所有的瘟疫都致命,只要做好防范措施,找好對癥的藥材,該治療的治療,該隔離的隔離,還是有很多人可以活下來的。 眼看女子命懸一線,身為大夫做不到袖手旁觀,沈覓再三向阿風解釋并且保證自己不會有事。 見阿風黑黑的小臉皺成一團,沈覓也不忍心為難他,“阿風,我們帶的水不多了,你去弄點水來吧”,突然想起花凹村被污染的泉水,難保不出同樣的事,還是慎重些的好,“去遠處取山泉吧,井水先不要?!?/br> 阿風知道沈覓故意支開自己,只好拿出水袋去找山泉。 金藿踉踉蹌蹌,眼前一片模糊,前面有路,卻又不是路,自己死了也罷了,孩子還這么小,得給孩子找條活路啊。身子越來越重,金藿跪倒在地上,怎么也站不起來,忽然,一只手扶住自己的胳膊,金藿還以為是自己的婆子,借力勉強站起身,“嫗,我—” 一抬頭,眼前之人是個年輕姑娘,盡管蒙著口鼻,可是能看出面貌清麗,城外尸橫遍野,這個姑娘是誰? 或許,自己的命結束之前,能把孩子托付給她...... 金藿逼著自己強打精神,聲音顫巍嘶啞,“姑娘,多謝?!?/br> 沈覓扶著她走入林中,來到馬車前,那婆子也在后面跟隨著。金藿和婆子靠著樹坐下,有意離沈覓遠一些,人家好心照顧,莫要把疫病過了人。 嬰兒哭聲嘶啞,金藿卻沒有奶,見孩子餓成這樣,十分難過,幾行清淚落下,“阿云,母親無用,無用啊?!?/br> 沈覓取出車中僅余的水袋,將干糧捻碎泡在水中化成糊,遞給那女子:“湊合著給孩子吃點吧?!?/br> 金藿接過陶碗,彎腰行禮被沈覓攔住。 婆子在不遠處跪地行大禮,“謝姑娘大恩,謝姑娘大恩啊?!?/br> 嬰兒不過三個月,平日里有乳母伺候著,如今餓極了,哪里管吃的什么,不過片刻陶碗便見了底,砸吧砸吧小嘴,沉沉的睡去。 金藿再次道謝,“我娘家姓金,單名一個藿字,今日承姑娘大恩,也不知......若是有來日,定當結草銜環報姑娘大恩?!?/br> 沈覓見她行事說話極有禮數,心中喜歡,“我姓沈,單名一個覓字,金夫人莫要多禮,我是大夫,遇上了這種事,能扶一把便扶一把?!闭f著上前為金藿診脈。 “大夫?”金藿眼睛發亮,或許女兒真的有救了。 沈覓仔細查看她的五官,詢問發病前后的癥狀,取出緩緩銀針扎于合谷xue,片刻取出銀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