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節
可這會兒他們已經逃不了,他手里的刀遠比他們的輕功要快。 風不知何時又大了起來,而雪卻已經徹底停了。 燕流霜將手里那一小壇酒喝到只剩一半后,外面的打斗聲才終于有了停歇之勢。 但就在這個時候,她又聽到了從后面傳來的一陣聲音。 有另外的馬車來了,她想。 此時的阿飛面前已經只剩下最后一個馬賊。 這馬賊便是最開始朝他們走來的那一個,阿飛知道他殺了好幾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孩子,所以沒打算留他的命。 他舉起手中的刀,在此人驚恐至極的表情中砍了下去。 那一刀可以算是阿飛這幾年來最快的一刀,令那個馬賊連抵抗和逃跑的心都生不出。 他心里只有一個想法——死定了。 可就在刀尖離他眉心只差一厘的時候,他聽到了“?!钡囊宦?。 與此同時眼前閃過一道刃光,刺得他本能地閉了閉眼。 阿飛比他好一些,起碼看清了那道刃光究竟是個什么東西。 但他也沒有來得及反應過來,等他試圖將動作一齊跟上時,他才發現他手中的刀已經被那把平平無奇的小刀打掉。 阿飛:“?!” 他朝那小刀射來的方向望去,只見到一輛同他們師徒那輛差不多大的馬車。 馬車的簾子已被拉開,簾后是一張略顯蒼白的臉。 同樣蒼白的還有這個人的手。 阿飛的目光落到他手上,還是不敢相信自己居然被他的小刀打得脫了手。 除了燕流霜之外,還是第一次有人讓他這么震驚。 一派死寂之下,燕流霜喝完了最后一口酒。 然后她嘖了一聲道:“完了,這下你不能出師了?!?/br> 阿飛:“……” 講道理,這就很氣了。 第七十九章 飛刀05 燕流霜說完這句話之后便推開車門出去了。 她大概猜到了剛才出手的人是誰, 但不管對方是何身份,這么莫名其妙跑過來阻止阿飛懲惡, 在她看來都很閑得慌。 所以當她把目光轉向邊上那輛馬車的時候, 她的態度算不上好。 “兄臺這是何意?”她問。 李尋歡先前聽到她在車內的說話聲,猜想她應該是眼前這持刀少年的師父, 但真的見到了她之后, 卻是有些懷疑起自己的判斷了。 因為燕流霜看上去根本沒比這少年大多少。 少年是十五六歲的話,她最多比他大個六七歲。 李尋歡離家十年, 這十年來在關外他見識的也不少。 他并不覺得這個年紀的人有徒弟很稀奇,稀奇的是她教出來的徒弟已經能躋身江湖頂尖高手。若非如此, 他也不至于用上自己的飛刀才阻止那一刀。 但不管他再如何驚訝和懷疑, 在對方已經主動下車同他說話之后, 他還是維持了應有的禮節。 他朝燕流霜笑了一笑,道:“他這刀下去,那人就要沒命了?!?/br> 燕流霜:“……所以呢?” 不等李尋歡開口再說什么, 她又繼續道:“且不說這事本來就與你無關,就算是路見不平, 也得搞清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吧?” 李尋歡:“姑娘的意思是?” 燕流霜:“……”媽的,原來你真的啥都不知道就出手了啊,神經病吧! 他們兩個說話的當口里, 阿飛默默彎腰撿起了她的刀遞回她手上。 她一邊接過來一邊對李尋歡道:“我想以兄臺的眼力,應當不難看出地上有兩撥人馬吧?關外馬賊橫行,奪完人錢財還要人命,這樣的渣滓, 連人都稱不上,我徒弟賞他一刀何錯之有?” 李尋歡發現自己反駁不了她的話。 他來時遠遠看到前方有人激斗,稍看了兩眼后,發現是一個滿身殺氣的少年在殺人。 少年的刀非???,而那些四散奔逃的人根本沒有躲開的余地。 短短兩息之間,就倒了大半。 那些人倒在地上,不說血流成河,起碼也讓車前那一小塊地方的雪徹底融化了,遠遠望去,就像是盛開在這條長路上的一朵花。 李尋歡并不是沒見過比這少年功夫更好的人,但他的確是從未見過比這更可怕的刀法。 所以當他趕到此處,見到對方舉起了刀,就要往最后一個活口眉心砍去的時候,他本能地使出了自己的飛刀。 這一飛刀下來,對方脫了手,而他動了真氣,也沒有太好受。 現在他得知少年殺人的原因,難免羞愧和后悔。 沉默了好一會兒后,他重新抬起眼迎上燕流霜略帶嘲諷的眼神,開口時語氣誠懇:“是我過于心急,姑娘教訓的是?!?/br> 他話音剛落,那個因他心急而逃過一劫的馬賊就瘋似的朝他的馬車奔了過去,道:“公子!公子救命!我日后再也不敢了!” 李尋歡望著這個滿臉血污的狼狽馬賊,很輕地嘆了一口氣。 嘆完這一口氣后,他重新轉向燕流霜:“姑娘如何看?” 燕流霜無言了片刻,然后挑了挑眉道:“你別告訴我你連這種鬼話都信?” 那馬賊現在已經把李尋歡當成了自己的救命稻草,聽到燕流霜嘲諷自己,當即急得要去抱李尋歡那輛馬車的車輪。 他方才見到了李尋歡出手打掉阿飛的刀,所以他覺得只要李尋歡愿意保自己,這對師徒肯定不能把自己怎么樣。 于是他一邊抱一邊哭號道:“公子救我!我真的不敢了!我從明日,哦不,我從今日起給你做牛做馬!” 燕流霜嗤笑一聲:“你可別侮辱牛和馬了,想做牛做馬,下輩子吧?!?/br> 說完她直接上前拎住其后領重重地往后一甩,同時吩咐阿飛道:“去吧?!?/br> 阿飛立刻點頭:“是?!?/br> 李尋歡本想再說點什么,但張口后卻發現自己一個字都說不出。 除此之外,他看著燕流霜一派放松地站在他眼前,又發現他竟是連再出一次手的余地都沒了。 她就這么靜靜地站在那,分明什么都沒有做,氣勢也沒有半點變化,但愣是讓他尋不到一處破綻。 直到這時,李尋歡才重新相信起了自己最初的判斷。 她真的是那少年的師父。 解決完那最后一個馬賊后,阿飛回車上拿了自己的包袱追到了前方那片樹林中去。 李尋歡見狀,不由得在意道:“他要去做什么?” 燕流霜笑了笑:“方才有幾個躲得快的孩子跑了進去,他怕他們在里面迷路?!?/br> 果不其然,半刻鐘后,他就帶著四個年紀各異的小孩回來了。 這四個小孩的衣服上都沾了血,頭發也被灌木碰得亂糟糟一片,看上去既狼狽又可憐。 而若是看得再仔細一點,又會發現他們手中全捏著在關外很出名的那種長條糖。 李尋歡看著這番場景,只覺不可思議。 這黑衣少年方才還是一身殺氣,出刀時更是毫不猶豫,但現在卻好像徹底換了一個人似的,既柔和又純凈。 他甚至還特地放慢腳步牽住了其中最小的一個孩子。 一行人踩著雪一路走過來,走到燕流霜那輛車前停下。 然后他略有些遲疑地望向燕流霜,用眼神詢問她,這幾個孩子要怎么辦。 燕流霜看他眼神緊張,一副生怕自己會把人扔在這里不管的表情,忍不住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行啦我知道?!彼f,“我們帶他們一起入關吧?!?/br> “嗯?!彼c頭。 這四個孩子最大的恐怕只比阿飛小一兩歲,此刻聽到她這么說,竟也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燕流霜不會哄小孩,只能先讓他們上車,然后交代阿飛好好安慰一下他們。 至于她自己,則是坐去趕車了。 他們出發的時候,目睹整個過程的李尋歡也重新上了路。 他問燕流霜:“姑娘也要入關?” 燕流霜翻了個白眼:“這不是廢話嗎,走這條路除了入關還能干什么?” 李尋歡聽到這毫不客氣的話也沒有惱,他覺得自己方才所為的確不妥,對方不喜歡他也實屬正常。 只是這條入關路太過空曠蒼茫,他們這兩輛馬車并駕而行,很難半點交道都不打。 行了約有小半日后,天色徹底暗了下來。 按照原定計劃,燕流霜和阿飛是可以在天黑時趕到接近潼關的一間客棧的,但現在因為那伙馬賊耽誤了不少時間,馬車上多了人,行得也不如之前那么快,他們若要去那客棧歇腳,恐怕得走到半夜。 考慮到和車里還有完全不會武功的小孩,一直這么坐在里頭顛簸來顛簸去估計會不舒服,燕流霜干脆在天黑后停下了車。 “你們放心睡就是,等天亮了咱們再繼續趕路?!彼_車門對他們說。 令她沒想到的是,李尋歡居然也吩咐為他趕車的那個大漢停下了車。 他說此地霜寒露重,在車外待上一夜恐怕會冷。 燕流霜:“所以?” 他從車內遞出來一小壺酒,道:“所以我請姑娘喝杯酒,就當為我今日所為賠禮?!?/br> 燕流霜稍想了想就接了過來。 “謝了啊?!彼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