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節
家暴從小到大都在發生著。 被打似乎也成了一種家常便飯。這個男人不開心了,要被打,他開心了,也要被打,他喝醉了,要被打,他清醒著,也要被打,他走路的聲音稍微大了點,會被打得兩天下不了床。 mama被打怕了,逃了,留下他們兄妹,什么都做不了,報警也沒用,對方只會回答“這是家事,不好管”。 然后一切依舊那樣。 陳寫意當然想逃離這個地獄,可是陳流薇不敢,每次她都痛哭流涕,抱著他喊“哥哥,不要離開”,喊“離開這兒了我們還能去哪兒,他畢竟是我們爸爸”。 這個男人從來不打陳流薇,陳流薇看不到他身上的傷痕,總是天真的覺得,這個家還沒那么壞。 陳寫意緩了會兒,躺在冰冷的地上,瑟縮著身體。 他再也忍不了了,就算陳流薇給他跪下,他也要離開這兒! 腦中剛開始構建逃離這兒以后的美好生活,他突然聽到陳流薇在尖叫:“爸爸!你怎么了?你干什么!” 他猝然一驚,立刻爬了起來,跑進陳流薇的房間,然后看到了讓他喪失理智的一幕——那個禽獸把陳流薇壓在床上,正在撕她的衣服! 瞬間的恨意與怒意沖到胸口,迫使他做點什么。 他也的確做了。 撿起門邊的酒瓶,陳寫意沖過去沖著男人的后腦就是狠狠一下! 酒瓶立刻碎了,男人倒了下去,陳流薇哭著撲進陳寫意的懷里,刺鼻的酒味和血腥味在空氣里漫延開,混雜著這個小出租屋里常年不散的一股霉氣,讓人幾乎作嘔。 陳流薇瞪大了眼,看著陳寫意的表情仿若在看厲鬼,沖過去搖著男人的肩膀晃了幾下:“爸爸!” 男人后腦流著血,看起來奄奄一息。 陳流薇的唇色發白:“哥……哥,爸爸,爸爸他……” 陳寫意默然不語。 過了一會兒,他突然推開了陳流薇,走到房門后,拿起了一根粗棍子——平時都是這個男人用來打他的。 沖著呻吟著似乎要醒來的男人又是狠狠一棍,陳寫意紅了眼,宣泄著無邊的恨意,一下又一下,血濺到他臉上,陳流薇崩潰地抱著他的手叫他住手…… 等他終于找回理智時,床上的尸體已經慘不忍睹。 陳寫意卻笑了,他滿臉的血,笑起來無比滲人,語氣卻出乎意料的平靜:“薇薇,我們離開這兒,去一個新的地方,重新生活吧?!?/br> 他的眼神溫柔包容,充滿了對未來的向往。 只有他顫抖的呼吸才表現出了,這個少年并非看起來那么平靜。 “哥,你,你殺了……”陳流薇被他的神情嚇到,不敢再說下去。 陳寫意卻不再說話。 他開始處理男人的尸體,像他以前看過的各種電影或里處理的方法。等一切都完成后,他又把房間整理了一邊,擦了地上的血。 床單洗不干凈了,他把地板磚挖開,將滿是血的床單塞了進去。 然后平靜地洗了個澡,換了身干凈的衣服。 最后一個鏡頭,是陳寫意提著行李箱,牽著陳流薇的手有出門。出門碰到了鄰居,他的神色依舊泰然自如。 他的新生活,雖然開端不像自己想象的那樣。 可是,也算是開始了呀。 “卡!” 陸聲放開女演員的手,沖她禮貌地笑了笑。 從頭到尾,陸聲的臺詞就一句。整個過程陰暗又沉悶,沉甸甸地壓在人心里,讓人心驚rou跳。 燕導拍拍陸聲的肩膀,讓他們倆好好休息。顧白律過來揉了揉陸聲的腦袋:“小師弟表現得很不錯啊,做了多少功課?” 被男神夸獎,陸聲又開心又不太好意思,小聲道:“也沒多少?!?/br> 劇本上只寫了一句“陳寫意為了meimei殺了禽獸父親”,陸聲就自己就寫了個小傳,把前因后果補充了一下。 有了前因后果,把自己代入進去,情緒就容易帶動了。旁邊的女演員抿唇笑了下:“這么謙虛?剛剛你那樣子真嚇到我了?!?/br> 說話間那邊又開始了另一場戲。 十三個人各有原因。 每個人都犯過事,也都有自己的理由——除了登船前的周硯和陳流薇。 這點戲雖然短,但還是拍了一個周才陸陸續續完成。 鬧騰了好幾天的海水也終于平靜下來。燕導是個從什么事都能來點細節經驗的人,上船前把活到最后才死的三個人叫過來,道:“明白海上的風浪有多可怕了嗎?記住這種感覺,離收尾不遠了?!?/br> 陸聲除了暈船的感受外還真沒其他感受了,只好硬著頭皮默默點頭。 回到船上,準備重新拍攝時,有一架攝影機卻出了問題。 那天晚上撤得急,摔地上了,本來看著沒毛病,誰知現在出問題了。 攝像師檢查了幾遍,沒查出是哪兒出了問題,但是打開攝像機,鏡頭總是有點模糊。陸聲在旁邊看了會兒,猶豫一下,過去低聲道:“以前會點攝影,我看看?” 攝像師回頭看了看燕導,發現燕導沒意見,他也沒意見了,和陸聲一起搗鼓。 顧白律就在一邊看著,聽到陸聲的話,像是想起了什么,唇角彎了彎,眸中帶著點懷念的色彩。 攝影師本來對陸聲沒抱希望,沒想到兩人弄了會兒,鏡頭就正常了。 他忍不住道:“很熟練的樣子,小陸以前玩過攝影?” 陸聲笑了一下搖搖頭,退開到一邊:“家父家母以前有個當攝影師,不過沒當成,就讓我學了?!?/br> “家長嘛,總希望自己孩子能做自己想做卻沒做到的?!睌z影師大叔表示理解,“我以前想當個鋼琴家呢,讓我女兒去學彈鋼琴,結果她學不成,和我吵了一架……唉,年輕人和我們思想都不一樣?!?/br> 燕導笑道:“你們還聊上家常了?小陸,過來,準備開工了?!?/br> 拍攝在原定的三個月時間內正常進行,因為唯一的外景也都拍了,燕導放心地在船上折騰。在結局前,船上還剩五個人。 紀宵維也“死了”,這個白領一死,濃妝艷抹的妓女沒有依靠,開始接近陳寫意。 陸聲對紀宵維還挺有好感,畢竟紀宵維是除了顧白律外第一個向他展示善意的人,平時溫和易親近,像個很會照顧人的領家大哥哥。 所以紀宵維殺青要離開時,他送了一盒自己很喜歡的糖。紀宵維也不嫌棄,笑呵呵的:“陸弟弟加油啊,這部電影如果得獎,你會火起來的。以后想和你一起拍戲上綜藝就難了?!?/br> 陸聲一向不會接這種話,不知道說什么,紀宵維也不在意,沖他揮了揮手,就乘著小艇離開了。 看陸聲似乎頗為不舍,顧白律心里吃味:“小師弟都沒給過我糖?!?/br> 陸聲有點疑惑:“師兄你不是隨時在身上都帶著幾顆糖的嗎?” 那是為了投喂你??! 顧白律開始思考要不要放棄投喂陸聲。 覷了兩眼身邊看起來白白嫩嫩很好吃的陸聲,顧白律還是放棄了那個念頭。 萬一別人投喂把他給勾引跑了可就不好了。 他揉了揉陸聲柔軟的頭發,笑了一下:“小師弟,明天就是結局了,好好表現,殺青了師兄給你個大驚喜?!?/br> 到底是不是驚喜顧白律不知道,反正能驚到陸聲是肯定的。 第二天不到五點,劇組就開始了忙碌。陸聲一晚上都沒睡,精神卻奇異地挺亢奮,大概是因為在期待顧白律那個神神秘秘的大驚喜。 準備就緒后,陸聲開始他的表演。 連著兩天,白領死后,小偷也死了。 陳寫意在小偷的房間里找出了所有人的手機——都沒電了,找到了也沒用。 他心中不由生出了怒意。 如果一開始小偷把手機交出來,而不是貪心地存在著僥幸心理,求得了救援,就不會死這么多人了。 已經過了這么久了,陳寫意的精神幾乎有點崩潰。他能確定不是什么鬼做的,一定是人。 只有人才有這么扭曲恐怖的心理。 現在船上只剩下他、陳流薇、周硯和那個妓女了。 兇手會是誰? 陳寫意不想懷疑周硯,畢竟周硯差點就死在了兇手手里。那晚發生的一切,周硯都有合理的解釋——他總是聽到外面有腳步聲,忍不住跟出去看,結果受了襲擊。 可是,除了周硯還有可能是誰?莫非真的像周硯說的,這船上,還藏著一個人? 心里有點發寒。 陳寫意把小偷的艙室檢查了一遍,準備回去休息一下。他太累了。 外面卻忽然閃過一道黑影。 他的心立刻提了起來,拿起防身的刀,死死盯著那門——進來的是那個妓女。 “你干什么?”陳寫意冷冷地開口。 妓女只穿著層薄薄的半透明外衣,媚笑起來,沒有正面回答陳寫意的問題,轉過身,背著手,聲音也是嬌軟的:“我的手被綁住了,小弟弟來幫我解開吧?!?/br> 陳寫意的臉色毫無波動。 但是他的目光落到那妓女的手腕上時,眼皮一跳,有什么東西,針扎似的浮上了他的心頭。 他一把拽住了妓女的手,“誰給你綁上的?!” 妓女原本以為自己勾引成功了,聽到陳寫意的話,愣了一下:“我自己啊?!?/br> 有的客人有特殊癖好,捆綁都要她們自己做,久而久之,做這點事,壓根不費力氣。 陳寫意的臉色頓時很恐怖,一字一頓地問:“你、自、己?” 妓女有點怕了:“……就是我自己啊,很簡單的,算是一點情趣……” “……” 陳寫意沒有說話。 他現在隱隱記起來了。 那天他從黑暗中醒來,給自己松綁后,去給周硯解綁時,綁周硯的繩結,和他的,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