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節
葉含露腳底的劃傷被處理好了,在沙發床上沉睡。 “衛霖呢?”白源問吳景函。 吳景函從電腦屏幕前抬起臉:“他說想吃的店沒有外賣服務,出去買午餐了?!?/br> 白源把塑料袋一丟,就往外走。 “他有啥吃啥,才不會這么事兒逼!” 第145章 超腦的代價(中) 白源邊走邊打衛霖的手機, 響了很久沒人接聽, 到地下車庫見吳景函的車子被開走了,更是有股說不出的焦躁。 他直覺衛霖有什么事瞞著他。這兩天這種感覺越發明顯, 再追本溯源地往回想, 苗頭似乎在早些時候就有了。而他竟然到現在才真切察覺, 真不知是衛霖掩飾得太好,還是他平時傲慢慣了, 過于相信自己——白源郁惱地在旁邊的水泥墻上用力一捶。 衛霖去了哪里? 如果有一天, 衛霖決心離開,那么自己可能永遠也找不到他。 白源意識到, 他從來沒有完全擁有過這個男人。他們搭檔, 他們上床——毋庸置疑, 他們也相愛,可以在戰斗時把性命彼此托付,也可以在醒后溫柔地交換親吻說早安。但這并不能改變一個事實—— 衛霖并非百分百的屬于他。 作為一個成年且成熟的男人,衛霖有個人的隱私與秘密, 也有自己的想法和考量, 這是一件很正常的事, 任何情侶都不可能做到彼此間完全透明,白源這么說服自己。 但他依然焦躁。 在他心底深處,始終有種難以言喻的不安,越是擔心失去,越是要緊緊抓住,所有的偏執與控制欲, 都源自于此。因為衛霖于他而言,不僅是懸崖上唯一的落腳點,更是這個世界還值得期待的唯一理由。 他希望反過來,自己對衛霖而言也是如此——可這一點至今不能得到確定。 衛霖說過愛他——屈指可數的幾次,不是在別人的腦內,就是在床上被cao得什么話都往外倒時——衛霖當然愛他,但這份愛,能讓衛霖為此拋棄一切嗎?能和人世間無數的意外、錯失、惡意與災劫抗衡嗎? 既然愛他……為什么就特么不能待在他能看到的、觸手可及的地方?!離開之前打個招呼,告訴他去哪兒和回來的時間行不行! 白先生站在灰蒙蒙的墻壁前,陷入不可言說的憂憤與患得患失的陰沉之中,直到衛先生的聲音在他耳畔響起: “喂,白先森,看你這表情,又在腦補些什么?” 白源毫不猶豫地回答:“在想怎么才能把你銬在我身上——你剛上哪兒去了?” 衛霖噗嗤笑了:“我這才離開多久,不到一個小時吧,你緊張什么??!” 他掂了掂手里的袋子:“去給小葉買衣服,她不能總穿著病號服?!币约叭ジ浇纳鐓^醫院輸了500cc的全血,買了兩盒生血寧片。 “買個衣服要這么久,你還知道她穿什么號碼?”白源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地說,同時再次想起曾經單位流傳過的一些八卦風聲。雖然心知瞎掰的成分居多,還是令他感覺不爽。 衛霖眨眼做無辜狀:“目測一下,差不多就行。好啦,進去說話,別站車庫門口堵路了?!?/br> 兩人回到地下室,刷指紋和虹膜開門進去。吳景函一見到衛霖,劈頭就說:“下次你沒跟你的飼養員通過氣就跑掉之前,能不能留個信息,別連累我挨訓?!?/br> 衛霖笑嘻嘻道:“抱歉啦。但飼養員是什么鬼,我又不是猛獸?!?/br> 吳景函嗤了聲,又仔細打量了他幾眼:“這會兒氣色好多了,剛才那是什么臉,白得嚇人?!?/br> 衛霖的血管里奔流著新補充的血液,臉色的確較之前紅潤許多,底氣也足了。故而在白源沉下臉問他怎么回事時,輕描淡寫地瞎扯了句“來大姨夫了”,差點沒把白源氣得家暴。 吳景函吃完午飯不想再吃狗糧,搖頭去健身房鍛煉那一身(中看不中用的)肌rou。 衛霖和白源并肩坐下,三天來第一次安安生生地吃了頓飯。 白源一邊把豬肝和菠菜往衛霖碗里撥,一邊板著臉道:“貧血就多吃點補血的?!?/br> “說得好像你不是傷員一樣?!毙l霖哂笑著也夾了一筷子豬肝塞他嘴里。 白源食不知味地吃了幾口,放下筷子問:“衛霖霖,我再問你一次,你有沒有什么事瞞著我?” 衛霖想了想,答:“有。我剛不是來大姨夫,是又流鼻血了,量還挺多?!?/br> 白源眉宇間這才明朗了點,隨即又皺起來:“這樣不行,你得去醫院做個徹底檢查?!?/br> 衛霖:“現在哪有空。等解決完眼前的事再說?!?/br> 白源:“我不管那些破事,你的身體最重要,吃完飯馬上去?!?/br> “……那至少也要等過了今晚吧,等把顏雨久她們救出來。我擔心同事們在秦橫云的‘絕對領域’里待太久,又不停地自相殘殺,會全員‘陷落’在里面?!?/br> “我不管,今天你不做這個檢查,晚上行動就取消?!卑自串惓猿?。 衛霖拿他沒轍,只好同意。 兩人吃完飯,開車前往邵醫生所在的私立醫院。衛霖做了一套花費不菲的生化全套檢查,肝功、腎功、血脂、血糖、尿酸等等全查了個遍,心腦電圖、ct、斷層掃描一樣都沒落下,最后拿到報告,不太正常的除了還有些貧血之外,也就是腦神經細胞極度活躍導致的失眠了。 但是對于參加過腦域開發的進化者而言,普通人的各項數據并不能作為參考標準,所以醫生對這個異于常人的腦電圖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看吧,跟你說了沒事?!毙l霖朝白源攤手,心底也有些不解。 白源仍不放心,要求再做一個全套的dna檢測。都到這份上了,衛霖當然只能聽從,就算白源要把他拿去切片,他也認了。 基因全套檢測不比打卡機驗個身份,需要復雜的過程和相對長的等待時間,就算加急,也得24小時。因此他們和醫生約了,次日下午4點再來取報告。 開車回去的路上,白源把一盒阿膠紅棗塞進衛霖懷里:“血還是要繼續補?!?/br> 衛霖拈起一顆紅棗,又摸了摸口袋里的補血藥,默默嘀咕了聲:“吃棗、藥丸……瑪德,這兆頭可真差?!?/br> 回到地下室時,葉含露已經睡醒,換上了衛霖給她買的衣服,在電腦前與吳景函低聲討論著什么。 見到衛霖回來,她立刻迎上去,擔心地問:“體檢沒事吧?” “什么都沒查出來。你看我這不活蹦亂跳的,能有什么事?!毙l霖笑道。 葉含露說:“晚上的行動,我也要參加?!?/br> 衛霖看向吳景函,后者做了個“這妞挺難纏”的表情,朝他聳聳肩。 “你剛從醫院出來,腳上還有傷,好好休息,其他事交給我們就夠了?!毙l霖勸道。 “我已經休息夠了,你別小看我?!?/br> “要不這樣,你就和吳總監一起負責技術支持吧?!?/br> 葉含露語聲輕柔,態度卻堅決:“我跟你們一起去。不是要回治療中心救其他同事,那勢必要再次進入秦橫云的‘絕對領域’,有我的接應才好出來?!?/br> 衛霖好說歹說,她都一定要跟去,只好向白源搬救兵:“白源源,你說句話?!?/br> 白源面無表情:“無話可說?!?/br> 衛霖:“……” “他同意了!”葉含露乘機宣布。 衛霖嘆口氣:“好吧,小葉也去,我們會盡力保護好你?!?/br> 白源:“不是‘我們’,是你自己?!?/br> 深夜11點,腦域開發研究所下屬治療中心的大樓,大部分樓體已陷入黑暗,但仍有不少窗口亮著燈。 衛霖、白源走在幽暗的走廊中,葉含露緊張地跟在他們身后。 之前他們試圖翻越圍墻,但發現墻頭不知什么時候拉上了高壓電網。葉含露還琢磨著該怎么切斷安防電源,白源已經簡潔高效地把車開到門口。保安過來查問身份,車窗剛搖下來,就中了一記幻覺殺,儼然將這輛車當作領導座駕給放進去了。 三人把車停在臺階邊上,輕車熟路地進入大樓,一路往監控探頭上甩干擾器。 干擾器是吳景函公司的原型產品,還沒投入生產線,被他借職務之便拿走了一批樣品。外表只有手機電池大小,扁平有黏性,粘在監控探頭的外殼上,不僅能干擾信號,還能讓拍攝的畫面停留在指定的分秒。這小玩意兒衛霖一扔一個準,百發百中。 他們進入科室所在的樓層,逐漸接近治療室。前方整個樓道燈光大亮,不時有監測員以及一些后勤保障人員進出,一個個看起來臉色黯淡,精神狀態不太好。 葉含露有些意外:“他們都沒回家?被洗腦后就一直留在單位,變成工作機器?” 衛霖忽然拉著她閃到空房間的門后,低聲說:“我不知道他們是不是工作機器,但現在過來的這個老胖子肯定不是?!?/br> 麥克劉剛送走腦研所人事部的茍政費——茍副主任是總部派來巡視的——邁著沉重的步子踱過走廊,準備去盡頭的吸煙室抽個煙。 這兩天中心不但加強了安保工作,還要求精神類后遺癥科的所有管理人員必須24小時輪流值班,直到“終測”完成為止。麥克劉熬了半宿,肥大的心臟就受不住了,很有些忽快忽慢亂跳一氣的趨勢,就想著抽完煙去辦公室沙發上偷偷打個盹兒。 等到他抽完煙,走回來,最后進了主管辦公室關緊門,再也沒出來。衛霖三人才離開走廊,進入最近的一間治療室。 cao作臺前站的是滕睿,正機械化地盯著投影屏上的數據,一臉麻木,眼鏡掉到鼻尖上才動作僵硬地托一下。 葉含露走過去,輕輕叫了聲:“滕睿!” 對方沒搭理她。 葉含露提高聲量又叫了聲,滕睿轉頭看她,過了幾秒才反應遲鈍似的說:“你過來干什么,回你的崗位上去?!?/br> “崗位?可現在都已經是下班時間了,還有什么任務要做?”葉含露試探地問。 滕睿背書似的答:“堅守崗位,嚴密監控終測進程,保證數據上傳暢通,發現任何異常立刻上報?!?/br> “終測?測什么?”葉含露追問。 滕睿停頓了一下,聲音忽然尖銳起來:“任務安排表里沒有你的崗位,你為什么會出現在這里?”他二話不說就去按報警按鈕。 衛霖手指一彈,一枚細小的飛鏢激射而出,扎在他的頸間。內含的麻醉藥當即生效,滕睿軟軟地倒下去。 葉含露連忙上前查看他的情況。 “沒事,讓他睡上幾個小時,說不定頭腦能清醒一些?!毙l霖說著,走到電極艙邊,輸入密碼,想要打開艙門。 原本的密碼變更過了,輸入兩次都失敗,第三次再失敗,警報會自動響起。 新密碼估計連這些“加班”的監測員都不知道。 “這時就該我上場了?!倍鷻C里吳景函的聲音說,“解碼器在包里,你先接上密碼鍵盤,我來遠程cao控破解?!?/br> 衛霖依言將解碼器接好,上面液晶屏上的八個數字飛快滾動起來。 兩分鐘后,解碼器上的數字終于固定住不再翻滾,與此同時,電極艙的密碼鍵盤發出“嘀”的一聲微響,艙門緩緩開啟。 里面躺的是呂蜜。 脈沖線從艙內的一排排感應接口通向半圓形頭罩,呂蜜雙目緊閉,臉色白里透青,呼吸薄得幾近消失,像個昏迷的重癥患者,隨時會散了那口氣。 她的意識還在“絕對領域”里,這時如果將她搬離電極艙,或者強制斷電,勢必導致大腦損傷,重則進入植物狀態。 旁邊的電極艙里躺著付曉敏,是繼顏雨久之后“天極”分配給呂蜜的搭檔,這會兒也處在半昏迷中。 衛霖轉頭望向門外。這條過道左右兩側,還有共20間治療室,躺著除了他和白源之外的34名治療師,恐怕也統統都處于這種幾近“陷落”的狀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