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節
她愿意付出這個代價,去換取那些能讓她真正放松、安寧下來的東西。 “我不當了?!彼芨纱嗟貙溈藙⒄f。 麥克劉有點傻眼:“什么?” “辦公室助理。我要辭掉這個職務,做個普普通通的b級治療師。這次的事,我自己會向領導解釋,不勞你費心?!鳖佊昃谜f完,如同卸下了心底一塊大石,渾身一陣輕松。 麥克劉五官揪成一團,肥厚的嘴唇顫抖起來,仿佛遭遇了突如其來的背棄,還是來自他最心愛的小花兒、小貓兒。他感到既惱火,又傷心:“你在胡說什么——” 顏雨久不想再聽他廢話,丟下兩句:“免職申請我明天會提交上去,還有病患的醫藥費,該多少我也會出。但別指望我賠禮道歉,要開除就開除吧?!闭f完毫不猶豫地轉身走了。 麥克劉瞪著她婀娜多姿的背影,氣不打一處來,抖抖索索地念叨:“好端端的,怎么突然變成這樣……腦子進水了吧!翅膀硬了這是……” 顏雨久越走越輕快,最后如釋重負地小跑起來,滿臉都是綻放的笑意——好爽??! 打得爽,攤牌也爽。 衛霖說得果然不錯——怎么爽,怎么來。在自己能承受的范圍內嗎……這個范圍大著呢!老娘有手有腳、有臉蛋有頭腦,就算沒了這份工作,再怎么也不會餓死。 現在,我想去街角的那家咖啡店,吃光一整盒抹茶雪域蛋糕! 束爭陽被送上救護車,拉到骨科醫院去了。 衛霖和白源不想成為同事們八卦消息的提供者,借口去做任務后的心理疏導,溜出了治療室。 他們接受任務時是下午兩點多,現在已經是傍晚快六點,深秋晝短夜長,外面天色已經擦黑。 “一起吃個晚飯?”白源主動邀請。 衛霖自從出了束爭陽的“絕對領域”,就沒法直視白源了——總覺得對方身上透著“白媛媛”的重影。只是剛出艙時還很清晰,這會兒越來越淡,幾乎要消失了。 這令他感到一股說不出的沮喪,仿佛經歷了一場注定要夭折的戀情。然而在沮喪之余,莫名的期待感和緊張感又探頭探腦地萌生出來,就像野火后的灰燼厚厚地堆積了一層,被春風卷去,露出藏在下方的嫩綠的草芽。 一頓工作餐而已,白源又不是第一次約,可衛霖的耳根竟然不爭氣地燙熱起來,腦袋里天馬行空地想: 上次白源約我去他家做飯,拐彎抹角地逼我表白,似乎是很早以前的事?不對,明明就發生在昨天。里外世界的時間流速不同,我竟感覺過了好久……這他媽的就有點尷尬了!昨晚剛打的架,剛謝絕過的基情,還不到24小時呢,我竟然答應了白先森,回到現實世界以后可以跟他試試? 一夜之間,就彎成特斯拉線圈了,還噼里啪啦地來電?我沒覺得自己是這么反復無常的人??! 啊啊啊啊怎么辦!到底要不要接受?!衛霖苦惱至極地“嗷”了一聲,抱頭蹲在了走廊上。 白源淡淡一笑,在他面前半蹲下來,任由風衣下擺垂落在地磚上,伸出手很溫情地揉搓他的頭發:“就吃個飯,沒別的意思?!?/br> 衛霖知道白源分明是有“別的意思”,只是不想表現得太急迫而已,以免像上次那樣不歡而散。 而自己遲早要做出選擇——給雙方個機會試一試;或者干干脆脆地一刀兩斷,以后連固定搭檔也不能再做了,以免節外生枝。 選擇啊……想清楚能承擔的極限,然后怎么爽怎么來。所以,他能承受的極限是什么? 得到后再失去,繼續孤身一人嗎?反正自從許木老師去世后,他就始終是孤單的,就算身旁再熱鬧,他也沒讓誰進入到自己心里來?,F在有一個人執著地想握他的手,而他也愿意與之并肩同行,那么他還在猶豫什么? 好吧,因為對方是同性。這與世俗眼光和流言蜚語無關,他不在乎那些。他只是不確定,對方想要的——無論是靈魂還是rou體——自己能不能給得出。 他只是不想傷害到白源。 白源無聲地嘆口氣,把他凌亂的頭發撥回原樣,然后收回手,說:“是我強人所難了,被任務折騰這么久,你也累壞了吧,回家好好休息。不想出去吃飯,就叫外賣,不能不吃?!?/br> 面對這么善解人意的白先森,衛霖更加愧疚了,覺得自己像個食言而肥的混蛋。 白源站起身,默默走開,秋風撩起他駝色風衣的下擺。衛霖望著他意興闌珊的背影,脫口叫道:“等等!我的手機和錢包還在辦公室的抽屜里?!?/br> ——得了吧,不必為自我保護的本能找借口。以后會不會傷害到白源還未可知,至少現在的多慮已經傷到他了。衛霖從地板上彈起身,快步朝辦公室走去:“在停車場等我,晚上吃什么你定?!?/br> 話說出口后,他覺得郁塞的心里舒服了不少——好吧,這是對的,他就該怎么舒服怎么來。 險些被“傷害”的白先生,背對著他,唇角噙著一絲得意的微笑。 第82章 第十二通電話 白源坐在自家車上等衛霖, 從后視鏡里看到他一邊打著手機, 一邊走過來。 但對話似乎沒有接通,他很快就掛掉了。 白源從車窗內探頭, 招呼道:“上我的車?!?/br> 衛霖說:“吃完飯我要開車回家啊, 明天周五, 還要上班呢?!?/br> 白源:“接任務前我跟老胖子說了,今天占了我們的休假日, 明天得還, 他一口就答應了。晚上我送你回家,周一早上我去接你?!?/br> 衛霖坐上他的車, 笑道:“我怎么覺得麥克劉有點怕你……嗯, 是忌憚你?!?/br> 白源淡淡道:“他只是救顏雨久心切?!?/br> 說話間衛霖又撥了一通電話, 依舊沒人接,覺得有些不對勁:“我手機里有十一個未接來電,都是下午做任務時李敏行打的,也不知什么事這么著急, 現在回過去又沒人接了?!?/br> “大概正在忙吧。那家伙舊病復發, 整天草木皆兵, 一天打十幾個電話也不足為奇。你不是已經幫他提交了復療申請,估計兩三天就批下來了,到時再進他的‘絕對領域’去看看?!卑自窗l動車子駛出單位的大門。他想帶衛霖去一家以格調高雅與食物精致著稱的法料餐廳,以彌補上次沒請成客的遺憾,自然不希望李敏行再來攪局。 “我有點不放心?!毙l霖皺了皺眉,心底浮起不祥的預感。 白源只好安慰道:“這樣吧, 晚飯后再給他打個電話,如果還是沒人接,我們就拐去他家瞧瞧?!?/br> 衛霖點頭:“行?!?/br> 餐廳包廂里,衛霖看著菜單上貴得離譜的價格,感到有點牙疼,很想問白先森:咱們能不能不要逼格,吃點實惠的?但侍應生在一旁恭敬地候著,他沒好意思說出口。 白源就喜歡看他這副眨巴著眼睛、欲言又止的模樣,覺得能夠牽動衛霖的情緒,令他更多地暴露出真實不設防的一面,于自己而言實在是件很有成就感的事。 朝衛霖遞了個“放心,我買單”的眼神,白源連菜單都沒翻,直接點了洋薊松露鴿胸rou沙拉、鵝肝醬煎鮮貝、白汁燴小牛rou、羊鞍扒淋薄荷汁、波爾多七鰓鰻、焦糖蛋奶凍,還要了瓶赤霞珠干紅。 說實話每道菜都相當美味,但衛霖總有種每一口都咬在鈔票上的錯覺——哪怕不是自己的鈔票,也是挺rou疼的。 “你不會一天三頓都在外面吃大餐吧?”他在細嚼慢咽的同時問白源,同時想起對方家里那些嶄新的廚具。 “怎么可能,我又不是億萬富翁?!卑自唇忉尩?,“平時的早晚餐都是家政阿姨在打理,但她前幾天辭工回老家了,所以我先自己隨便弄點對付著,等找到合適的人手再說?!?/br> “你會做飯?”衛霖不太相信地睨他。 “會一點簡單的菜式,當然跟你的手藝是完全沒法比的?!?/br> “我啊,我也沒法一天三頓地做飯,早晨經常睡過頭,中午在單位叫外賣,只有晚飯會認真點準備,不過一個人嘛,也無所謂什么菜式啦?!?/br> 白源意有所指地說:“我習慣早起,做個營養早餐什么的完全沒問題,看來咱倆挺互補的?!?/br> 衛霖一怔,笑起來:“你不會又想著拉我去你家住,用做晚飯抵房租吧?” “這樣不好嗎?”白源認真地注視他,“我也會給你做早餐,然后我們一起上班。你看,你連汽油費都省了?!?/br> 衛霖笑得樂不可支:“白先森,我沒有缺錢到這個地步啦!” 白源:“你不缺,我缺?!?/br> 衛霖:“你缺錢?別開玩笑了!” 白源:“我不缺錢,缺你?!?/br> 衛霖像只被掐了喉嚨的貓,戛然無聲了。 耳根熱得厲害,剛咽下的紅酒,也像火苗般在肚子里燒起來?!啊艺f白源,你一個好好的直男,怎么說彎就彎了?”他用一種難得正經的語氣嘆道,“你究竟想清楚了沒有啊!” 白源一臉嚴肅,右手握住了衛霖擱在桌面的左手。他握得很用力,掌心干燥而溫暖,似乎要借由這個動作與力度,將內心堅定而熱烈的情愫傳達給對方。 衛霖紋絲不動,神色復雜,目光定定凝視面前的男人,又仿佛失去了焦距,穿透前方看到風雨飄搖、捉摸不定的將來去。 他不說話,白源也不說,就這么緊緊地、固執地握著他的手背。 半晌之后,衛霖長長地吐了口氣,翻過手來,與白源掌心交疊、五指相扣:“還能做搭檔嗎?” “能,但不止是搭檔?!卑自凑f。 衛霖慢慢微笑起來:“白先森你真貪心?!?/br> 白源反問:“你呢?” “我決定不落人后,也放任自己一次?!毙l霖答。 白源騰地起身,把包廂門反鎖了。 衛霖不自覺地朝靠背長椅的深處挪了挪:“干什么……這是公共場所……” 白源二話不說,單膝跪在椅墊,伸手托出衛霖的后頸,低頭就吻下去。 這個吻既急不可耐又纏綿繾綣,帶著馥郁的紅酒芳香,簡直要把人的骨頭都熏醉了。 衛霖覺得自己失去了平衡,要向虛空中傾倒下去,全部的支點都在白源托著他的手掌心上,與世界的唯一聯系就是唇齒間的濕熱。被對方舌尖舔過的地方酥麻不已,成百上千倍地輻射向全身,變成了一種難以抑制的戰栗感,最后連心魂都震顫起來。 他不知不覺地伸手攀上對方后背,指尖隔著襯衫,緊扣住結實有彈性的肌rou,被吻得頭昏目眩。 白源的唇舌長驅直入,更加深入地探索渴望已久的領地,誘惑與裹挾著對方,與自己共同沉淪。他用另一只手攬住衛霖的腰身,向后壓倒在長椅的椅面上,跪著的膝蓋不容退縮地擠進對方的兩腿間。 衛霖忽然掙出了些理智,把身上的男人推出去一點,氣喘吁吁地說:“白先森,你這是老房子著火,一發不可收拾啊……我雖然自認為臉皮不薄,但也沒打算在人來人往的餐廳上演活春宮?!?/br> 白源用上臂撐住椅墊,急促地呼吸著,情欲的潮水還來不及從臉上消退,垂下來的發絲黏在濡濕的額際,看起來有種驚人的性感,簡直與平日的冷峭尖銳判若兩人。 “抱歉……”他聲音低沉沙啞,透出不太甘愿的克制意味,“你味道太好,我沒忍住?!?/br> 衛霖橫過一只手掌蓋住臉,心想:這他媽都是哪兒學來的招數!以前明明是性冷淡一樣的畫風,現在怎么像憋了三十年的老壇,突然就開了封(葷)! “怎么樣,沒了罩杯,吻起來感覺有什么不同嗎?”白源乘勝追擊。 衛霖繼續蓋著臉,沒好意思承認比上一次的感覺更美妙。 白源低頭在他捂臉的手背上輕咬,松口前又忍不住舔吮一下,嘬出一塊橄欖形、濕漉漉的嫣紅印子,邊上鑲著圈牙印,跟蓋了個私人印章似的。 “送你?!?/br> 衛霖嗤地一笑,把手背上的口水往對方身上抹:“誰要啊,拿回去!” “你都吃進去了,還嫌棄什么?!卑自凑{侃,任由他糟蹋自己的名牌襯衫。 衛霖無言以對,轉口催促:“起來??粗?,壓人這么沉?!?/br> 掛在墻邊衣柱上的外衣,口袋里的手機鈴聲大作。白源不得已地起身,回到自己的座位,放衛霖去摸手機。 “是李敏行?!毙l霖看了看屏幕,選擇接通。 手機另一頭沒有聲音,一片沉寂?!袄蠲粜??是你嗎?說話啊,出什么事了?”衛霖連聲問,同時按下揚聲鍵。 接著他們聽到了非常細微的氣流聲,像斷斷續續的抽咽,又像窒息前竭盡全力的呼吸。衛霖臉色微變:“你是不是在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