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節
“我決定了!”李敏行騰地站起身,掌心中緊攥著芯片,“先不去基地。我要回公司,把芯片接入光腦,看看里面到底有什么。我不能總被人攆著跑,只求一個活命;我要主動出擊,揭開追殺背后的真相,摧毀幕后黑手的陰謀,把他們一個個都繩之以法!” “……”衛霖不吭聲。 李敏行有點意外地看他:“你……不同意?那還會繼續保護我、幫助我嗎?” 衛霖起身,撩了一下劉海,將濡濕的碎發向后抹去。星點水珠濺到李敏行臉頰上,他感到一種從未有過的忐忑與期待,甚至比等待女神回復是否愿意一起看電影時還要焦灼強烈。 “我說過,我會保護你的生命安全,必要時以犧牲自己為代價——難道你以為只是說說而已,還是可以半途而廢?” 李敏行喉頭梗塞了一下,努力咽下酸漲感,用干笑掩飾發熱的眼眶,“現在唯一的麻煩是,我今天沒有按規定手續請假,明天要是出現在公司,一定會被部門主管罵個狗血淋頭?!?/br> “要我幫你擋罵嗎?還是讓對方罵不出口?”衛霖問。 李敏行連忙搖頭:“都不用。這點小事哪里需要你cao心,我能搞定。到時我弄個id卡和指紋密碼給你,你想辦法在午休時間溜進27樓北區的機房?!?/br> “沒問題。你上班時間是8點半對吧,那么你先休息,我們明早7點半出發?!毙l霖說著,向他點頭示意后離開,在門口又轉身問了一句:“明天早餐你想吃什么?” 李敏行自從脫離兒童時代后,十幾年沒享受過這等噓寒問暖、無微不至的待遇,此刻恍惚感覺被當成了女人,既怪異違和,又受寵若驚,滿口回答:“都行,都行?!?/br> 衛霖笑了笑,走出房間,隨手關上門。 第8章 技術宅的力量 次日一早,他們開車回市區,來到那棟李敏行就職公司所在的大樓。 在李敏行硬著頭皮挨領導訓、被扣考勤獎、飽受同事的調侃、趕著做之前欠下的工作時,衛霖無所事事地在外面游蕩,等待午休時間的到來。 他在附近的咖啡店喝飲料、雜志亭看報紙,總之怎么悠閑怎么來,直到時針指向十點,才晃進一家貼著招聘廣告的披薩店,用半小時時間應征了一名服務生,并立刻換制服上崗。 十二點時,他戴著送餐員的紅色棒球帽,提著兩大盒什錦烤rou披薩,出現在大樓27層的辦公室門口。 “你好,萬尊披薩,誰叫的餐?”衛霖敲了敲門板。 “我,我?!崩蠲粜袕淖簧咸饋?,走到門口去接了其中一盒,暗中將id卡和指紋膜夾在鈔票中遞給他。 衛霖提醒:“還有一盒呢!” 李敏行說:“這盒是我幫吳總監訂的,你直接送到他辦公室吧,北a區?!?/br> “好的?!毙l霖轉身離開。 李敏行聽見身后辦公室里男女們微弱的竊語,諸如“怎么不幫我們也訂一份”、“抱大腿”、“沒準是想抱第三條腿”、“人家吳總監可是cto,就算是gay也看不上這種貨色”之類。他裝作沒聽見,回到自己的座位上,邊啃披薩邊想:你們知道個屁,我跟你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穿著披薩店制服的衛霖穿過走廊,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在接近北a區時拐了個彎,進入c區。他利用id卡和指紋膜通過了數道門禁,進入空無一人的機房,躲在一張寬大的金屬桌底下,就著冰可樂把剩下的那盒披薩吃光了。 打個滿足的飽嗝,困意上涌,他覺得李敏行要是再不來,自己怕是要在這里打個小盹兒。 所幸對方在他昏昏欲睡前開門進入,循著烤rou味找了過來。衛霖立刻抹了把臉,曲一條腿坐起,擺出嚴陣以待的架勢。 腳步聲在他面前停住,他看見西裝褲管下的一雙做工精良的黑皮鞋,霍然覺得不對:李敏行穿的是運動鞋! “桌子底下什么人?出來!”陌生男人的聲音喝道。 衛霖頓時反應過來,這應該是那個叫吳景函的技術總監。他不禁吐槽起宅男程序員的不靠譜,明明告訴他姓吳的去了分部,整個中午都不會回來,這怎么就突然出現了呢? 事到臨頭,他也只好從桌子底下鉆出來,眼神忐忑地望向面前的男人—— 吳總監看起來不過三十四五歲,正值年富力強,容貌勉強算中上,倒是包裹在西裝里的一身腱子rou比較有看頭,此刻正臉色肅厲地質問:“你是誰!怎么進來的!” 衛霖心思陡轉,打消了在對方凝神戒備時出手的念頭,露出一副茫然中略帶羞愧的神色:“我、我是送餐的,北c區辦公室……是不是走錯了?” 吳景函瞥了眼地板上的空披薩盒,諷刺地嗤了一聲:“c區根本沒有辦公室,這里有門禁,你是怎么進來的?另外,你說你是送餐的,餐呢?” “之前剛好有人出來,我就趁電子門關閉前擠進來了。找了好久都沒找到訂餐人,肚子太餓,就忍不住把披薩吃了,對不起……”衛霖依舊一臉呆萌,“一共46塊,我會賠你錢,你別投訴我……要不雙倍賠你,82塊?” 吳景函頓時強迫癥發作,忍無可忍道:“雙倍是92塊!你小學數學是體育老師教的嗎?” “那個,我以前在鄉下念書,數學和語文都是體育老師教的?!毙l霖難為情地撓了撓后腦勺,不小心把棒球帽撓掉了,飄下來倒扣在吳景函的皮鞋尖,又萬分抱歉地彎腰去撿。 吳景函覺得這送餐小哥既單蠢又冒失,大概也勻不出多少智商,可以用在亂闖與偷吃之外的壞事上,要說是盜賊或者竊密者,更感覺搭不上邊。他居高臨下地看著衛霖腦袋頂上的兩個旋兒,恨不得用電熨斗把那一頭被撓亂的短發熨平整,又陰差陽錯地想:這小子臉長得真不錯,屁股也翹,不知肯不肯約炮?不肯的話,花點錢也行。 他正預估著一個披薩送餐員的屁股值多少錢,衛霖上半身猛地彈起,天靈蓋重重撞在他毫無防備的鼻梁上。 劇痛突襲了吳景函的面骨,酸、澀、麻、辣、疼一齊開了花,五味從鼻腔后方直直插進大腦,炸得他頭暈耳鳴、眼前發黑,眼眶里瞬間蓄滿無法控制的生理性淚水。 他踉蹌向后退了兩步,還沒來得及用那一身健身房里練出的肌rou反擊,就被衛霖連接幾個勾踢肘擊掀翻在地,迅速扯下皮帶將雙手腕緊緊綁在后腰,又用領帶勒住了嘴。 看著地板上“嗯嗯唔唔”掙扎的吳景函,衛霖蹲下身,伸手拍了拍他的臉頰,笑道:“都跟你說了,我是體育老師教出來的?!?/br> 李敏行在此刻開門進來,一看到衛霖就連連道歉:“不好意思,臨時被主管叫去耽擱了點時間……吳總監?怎么回事,剛好被撞上了?你沒事——啊不,是他沒事吧?” “抱歉,借用一下?!毙l霖走過來,伸手抽掉了李敏行運動褲上的系帶,回頭把吳景函的腳踝也綁上了,拖進那張大金屬桌底下。 李敏行條件反射地捂住褲頭,發現并沒有掉下去,有點尷尬地松了手,“沒事,你先用……吳總監怎么辦?” “先擱這里,我們忙我們的?!毙l霖不以為意地說。 李敏行當即取出“云柱”,插入開機狀態的光腦的連接端口。圓柱狀芯片從兩邊彈出數據針,與端口完成對接后,面前半透明的全息投影屏幕上跳出了“是否立刻運行第一指令”的提示。 一想到所謂的“第一指令”就是要自己的小命,李敏行手一抖,趕緊點了“否”,選擇“瀏覽全部信息”。 芯片里可執行的程序很多,但最主要的有兩個,除了追殺令,第二個則是“取回裝載wl源代碼的便攜式電腦”。兩個指令是并列關系,第一指令的優先等級略高一些。 “wl源代碼,是什么……”李敏行不解地望向衛霖,“你看標注里寫著,東西在我手上,可我根本沒印象?!?/br> 衛霖提醒他:“或許是你忘了,再好好想想?” 李敏行想了許久,忽然叫起來:“啊,是不是那個——大概兩年前吧,有天我睡不著覺,忽然有了靈感,就連夜用代碼編寫了一個程序,因為當時無聊嘛,就隨手取名叫‘wl’?!?/br> “那是個什么程序?”衛霖問。 “是關于腦電波譯碼的。簡單的說,就是我們的大腦其實是臺生物電腦,無時無刻都在產生和傳輸腦電流,有電流就會有電磁輻射伴生,因此而產生的腦電波反應各不相同、而又有規律。就像指紋一樣,每個人都有特定的腦電波特征碼。 “我當時就想,可以試著編個譯碼程序,分離不同的神經信號,等于把不可見的思維,用代碼文字的形式記錄下來。然后我可以隨意修改,再將調整后的腦電波信號寫入進去,就能控制被寫入者的大腦活動,而且他會覺得這是自己產生的直覺。一言蔽之就是“遙控大腦”,如果信號夠強,還能實現遠程遙控?!崩蠲粜杏悬c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那陣子我對這個構想挺著迷的?!?/br> 衛霖心里很有些意外:這宅男程序員看著軟弱平庸,竟會有這么危險的構想——試想如果腦電波會被人遠程控制,被憑空寫入各種信息,而你還以為那就是自己產生的念頭……那么地球上的所有人,都將成為這個技術擁有者的思維傀儡。 他忍不住拍了拍李敏行的肩膀,感嘆:“技術宅拯救世界,同樣也能毀滅世界?!?/br> 李敏行嘆口氣:“可惜那個程序沒編完,卡在一個瓶頸處怎么也過不去,我折騰了很久,最后連自己也覺得根本實現不了,白費功夫嘛,于是干脆放棄了。時間久了,我幾乎忘了這事,后來有次實在缺錢,就把一臺便攜式電腦拿到二手網上賣了——好像就是用來編程的那臺?!?/br> “你賣電腦時沒有格式化?” “格了呀,不過只要對方懂門道,還是可以恢復數據的?!?/br> 衛霖說:“那你還賣!” 李敏行無辜攤手:“我沒啥隱私可泄露的,對方就算恢復了也是一些亂七八糟不靈光的程序,還有幾千部愛情動作小電影?!?/br> 衛霖撫了撫額:“總之,追殺者想要那臺帶wl源代碼的便攜電腦,說明你的那個程序,并非真的毫無用處……搞不好,那就是一顆大腦領域的核彈的前身?!?/br> 李敏行吃驚:“什么!我兩千塊賣了個核彈!” “我現在希望那個買了二手電腦的買家,沒你那么無聊,會想到去恢復數據?!毙l霖嘆氣。 李敏行也有些擔憂,然而很快又釋然了:“恢復了也沒用,我都搞不定的程序,他怎么可能弄出來?!?/br> 衛霖說:“總之,得把便攜電腦拿回來,而且要搶在白源背后的主使人之前?!?/br> 李敏行問:“你是說,那個什么‘公司’想殺我,就是因為那個心血來潮又半途而廢的破程序?” “目前看來,可能性很大?!毙l霖答。 李敏行嘀咕了一句:“……我真特么的手賤!”嘴里這么說著,手上依然忍不住繼續翻開“云柱”里的信息,很快在最后發現了一串奇怪的字符。 “這是什么?像代碼,可我完全看不懂?!彼钢谴潭痰淖址?,對衛霖說,“感覺更像密碼?!?/br> 的確是密碼,衛霖一眼就辨識出來,而且是破妄師們的內部通用密碼。顯然,這串字符是白源故意留給他的便條。 翻譯過來,就是一個四字成語。 衛霖琢磨著其中含義,若有所悟地翹起唇角,對李敏行說:“我想要你幫我、同時也是幫你自己一個忙?!?/br> “什么忙?”李敏行好奇地問。 第9章 居然被基佬反撩 被綁在桌子底下的吳景函全程旁聽他們的對話,越聽越涼氣叢生,最后到了膽戰心驚的地步。他意識到,自己這回真要完了——如果對方剛才打暈他,或者把他捆在另一個房間,那還好些,還有生還的希望??蓪Ψ綌[明一副不在意被他聽見的態度,這說明根本不擔心他泄密——死人沒法泄密! 這個認知讓吳景函幾乎要絕望地掉下淚來。幸好他是個聰明人,此刻頭腦也還算清醒,咬牙頂著心理壓力,開始盤算起逃生的方式與概率。 直到兩人忙活完,那個披薩小哥想起了他,從桌下將他拖出來,似乎準備要下手。吳景函終于拿定主意,用舌頭去頂勒嘴的領帶,口齒不清地叫:“窩瓜物……窩剛芒……” “說啥呢你?!毙l霖笑瞇瞇地將手指按在他的頸動脈上,把領帶扯松了點。 “我加入!我幫忙!”吳景函喘著氣說。 衛霖轉頭看李敏行,征詢似的挑了挑眉。 李敏行一邊隱隱覺得他這表情好像跟剛認識的時候相差甚遠,一邊又為自己跟他越來越熟稔,以至于能見識到他在執行任務之外的、生活中的另一面,而萌生出莫名的高興。這讓他感覺衛霖不僅只是恪盡職守的保護者,更可以成為他真正的好朋友、交心過命的好兄弟。 有些人,認識不到兩三天就會成為無話不說的好友,譬如他對衛霖的感覺;而有些人,認識了幾年,經常說話,可依然像個熟悉的陌生人,譬如頂頭上司的上司吳總監。 李敏行走過來,與衛霖并肩蹲下,直視吳景函:“我們不需要你加入,只要你別打擾我們,別吭聲、別報警?!?/br> 吳景函立刻從善如流:“我不報警,保證守口如瓶!你們別殺我!” 李敏行莫名其妙:“胡說什么,我們才不會殺人——”忽然想起被亂槍打成馬蜂窩的白源,他噎了一下,自我安慰:那又不算是個人。 衛霖接口道:“除非萬不得已。你活著肯定會泄密,所以不好意思了?!?/br> 吳景函一臉絕望、李敏行一臉吃驚,齊齊看向他。 衛霖從袖中滑出一柄漆黑的脫手鏢,抵在吳景函咽喉。 “李敏行,”他第一次直呼其名,“你可要想清楚,留下他的命,你自己就可能因此喪命。你覺得經歷過這一切、又知曉了這么多內情,他真會替我們保守秘密、絕不報警嗎?所以你最好還是先掂量清楚其中輕重,再做決定。當然,我還是那句話,無論你最后做出什么樣的決定,我都會保護你的生命安全,必要時以犧牲自己為代價?!?/br> 李敏行怔住了。他意識到,此刻他要做出的決定,不僅是簡單的放人一馬還是不放的問題,而關系到自己的性命,甚至是衛霖的性命。他該如何選擇? 他用力地咬緊牙根,兩腮肌rou微微抽動起來,心中天人交戰。 半晌后他猛地吐了口氣,聲音艱澀地說道:“算了。如果是生死關頭,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或許我會狠下心;可在對方毫無抵抗之力的情況下,且不說他還算是熟人,哪怕只是陌生人,我也不可能下得了手?!?/br> “決定了?”衛霖問。 李敏行緩慢而堅定地點頭。 “好吧,聽你的?!毙l霖伸手去解綁在吳景函腕上的皮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