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三分鐘的預告片，給紅棗剪進去好幾個鏡頭，高清電視上，她眉目溫婉，笑意親和，絲毫沒有腦補的緊張露怯。

    紅棗想，肯定是挑了最好的幾個畫面放出來，正片里還是會原形畢露的。

    她幾口吃掉草莓，緊接著又被喂了葡萄榛子碧根果，手里雖然揪著小毯子，但就是遲遲捂不上去。

    正片播到二十多分鐘，開始切入北北被保姆蓄謀綁架的經歷。

    經歷全程被化名改編，看不出任何本人的痕跡，隨后開始紅棗的訪談和求生指導。

    戴頌在她躲起來前，先一步伸手摟住，揉著肩幫她放松，誘哄著：“別緊張，陪我一起看?！?/br>
    電視上的人已經落落大方開口，語氣溫緩，聲音動聽。

    紅棗眨眨眼，這個真的是她？

    戴頌看得目不轉睛，還不忘把手伸向裝滿的碟子，盲抓幾粒剝好的干果喂進她嘴里。

    唔，五官細致好看，神態自然放松，連說話時的唇形都無可挑剔，他的棗棗就是這么出色。

    轉念一想，這么出色的棗棗，現在是播給所有觀眾看的，他眼里的所有好，都毫無保留地公之于眾了……

    驕傲里還有點小落寞。

    戴頌把懷里的人摟緊，“現在信了嗎？第一次上鏡就表現出色的紅棗老師?！?/br>
    屏幕上她的部分已經播完了，紅棗還有點怔，抓住戴頌的手認真問：“這樣應該不會拉低收視了吧？”

    “提高收視才對，”戴頌摸摸她頭發，“棗棗，你信我，更要信你自己?！?/br>
    紅棗眼里漸漸涌上欣喜，笑瞇瞇說：“只要沒給別人添麻煩就好?！?/br>
    瞧她滿足的模樣，戴頌低嘆，關了電視，把她從沙發上直接抱起來，沿路熄掉燈，撞開虛掩的臥室門，“你不會給別人添麻煩，但現在……”他的吐息在她唇邊撩過，“我想給你添點麻煩?！?/br>
    *

    隔天到了幼兒園，紅棗就被格外興奮的孩子們緊緊圍住，爭相回憶著昨晚節目里她的表現，連以前不太熟悉的隔壁班同學，都跟她親近了許多。

    等到哄著大家都進教室，紅棗把故意走在最后面的北北抱起來，輕聲問：“北北看了嗎？”

    北北點頭，覺得自己像個隱姓埋名的小英雄，環住她的脖子鄭重其事說：“希望能幫到其他小朋友?！?/br>
    紅棗跟他勾勾手，“一定能?！?/br>
    衛視的科教頻道畢竟不算主流，受眾群體也不針對年輕人，各檔節目在網上沒什么討論度，紅棗覺得幸虧沒有，有了才糟，不看心癢，看了被罵又要受刺激。

    忐忑不安等到中午，先是刷到了鄭總監發的最新微博，沒有文字，就只一大串感嘆號。

    沒過多久，他的電話就打過來，已經是兩個孩子父親的中年男人激動得嗓子都啞了，“破了！”

    破……破什么了？

    他喘了兩口氣，“今年頻道下同時間段的收視紀錄！”

    紅棗不太確定代表什么，但聽他的語氣也知道是好成績，不禁高興地回來走了幾步，連聲恭喜，鄭總監又笑又嘆，“而且深夜重播的收視率更高，尤其集中在你的部分！這次專題徹底成了，上頭要求馬上開始籌備下一期，穆老師，你近期什么時候有空，來臺里我們商量下次錄制的內容和時間?！?/br>
    紅棗以為自己聽錯了，“我？下次？”

    “對啊，這次高收視你功不可沒，臺里對你的表現很看好，希望你能在兒童教育這個系列里常駐，咱們該長期合作簽正式合約了，”鄭總監被她問得也有點懵，“我以為你能預料到的?！?/br>
    紅棗還真沒心理準備。

    最開始答應錄制，一邊為了幫楊崢的忙，一邊希望自己的方法能幫到更多孩子，以為錄完就結束了，完全沒想過還會有后續。

    哪怕鄭總監提過類似的話，她也只當是官方的客氣。

    鄭總監的語速慢下來，“穆老師，你不會是要拒絕吧？”

    他本以為會一拍即合，沒想到紅棗居然在猶豫，多少小姑娘為了在電視上露臉，去臺里排著隊試鏡，求都求不到。

    他連忙加碼，“拍攝不影響你正常工作，報酬都是按次計算，只高不低，而且以這次反饋來看，家長孩子們都很喜歡你，說不定還能在網上小紅一下呢，以后能上的節目更多，可不止眼前這點發展了?！?/br>
    紅棗垂下眼。

    她只是個普通的幼兒園老師，上節目的初衷是為了對孩子們有用處，不想紅，也不想借機賺多少錢。

    電視臺覺得她表現合格，想讓她繼續錄制無可厚非。

    但北北的事已經講完，她該回到自己的原位了。

    紅棗深吸了口氣，笑著說：“鄭總監，我想我還是……”

    “等等！”鄭總監一聽她語氣就知道什么答復，發愁地捏捏眉心，“你先別急著決定，等我們下期選題出來吧，到時候你要是覺得不好，再拒絕也不晚?！?/br>
    紅棗還沒來得及說話，生活老師急促的喊聲忽然從樓梯上揚起，“穆老師！穆老師你在不在！”

    她忽的站起來，走到門口，看到生活老師臉色都白了。

    不好的預感迅速升起，紅棗跟鄭總監匆匆解釋兩句掛斷，連忙迎上去，“出什么事了？”

    “咱們班嘉嘉不太對，”生活老師呼吸急促，卻又吞吞吐吐，左右看看沒人，才拽過她壓低聲音說，“她褲子后面有血！”

    *

    紅棗心里不斷冰涼地下墜，上二樓短短一段路程，手心里全是汗。

    生活老師說，孩子們剛剛結束上午的課程準備去吃午飯，大家都排隊出教室了，只有嘉嘉和桃桃兩個小姑娘留在座位上不動，她覺得奇怪，走過去才看到嘉嘉埋著頭，滿臉都是眼淚，桃桃在旁邊著急地安慰。

    她想把嘉嘉抱起來，但遭到抗拒，嘉嘉邊哭邊小聲說：“我要紅棗jiejie?！?/br>
    生活老師害怕誤事，柔聲哄她，“先告訴老師出什么事了，老師再去幫你找紅棗jiejie?！?/br>
    嘉嘉這才咬著嘴唇慢慢站起來，生活老師當時就嚇住了。

    她坐過的小板凳上，居然有層淡淡的血跡，把孩子轉過來一看，夏季薄薄的小短褲已經染透了。

    紅棗聽得心驚rou跳，疾步沖進教室里，一眼就看到嘉嘉正貼墻站著，雙腿直打顫，怯怯地縮著身子。

    她以前性格雖然內向，不愛說話，但從沒有現在這樣瑟縮過。

    桃桃先撲過來，“老師，你快看看嘉嘉！”

    嘉嘉看清來人是紅棗，眼淚再次汩汩地涌出來，小手抓著褲子不敢走動，可憐地望著她，細聲細氣哭，“紅棗jiejie，我疼……”

    作者有話要說：　　昨晚感冒沒碼完新章，早上爬起來碼的。

    更新晚了點，跟大家抱歉……

    第46章 嘉嘉

    戴頌在樓下給大班孩子上完游戲課，剛準備進去找紅棗吃午飯, 就聽到教學樓里響起匆忙雜亂的腳步聲。

    紅棗首當其沖大步走出來, 懷里抱著個小女孩，身體大半都用外套遮住, 后面跟著中二班另兩個老師，唐雅真在最后，正打電話不停地交代什么。

    蒼白冷肅的神情在紅棗臉上太過刺眼，戴頌立即上前，“出什么事了？”

    紅棗高懸的心在見到戴頌后終于回穩些許，把孩子抱緊，盡量平靜地低聲說：“嘉嘉受傷了, 現在要去醫院?！?/br>
    戴頌在她話音里聽出什么，蹙眉說：“走, 我開車?！?/br>
    越野車一路疾馳，紅棗坐在副駕駛，抱著嘉嘉的手臂不住打顫, 她不敢碰孩子腰和腿之間, 只敢把手墊在后背和膝彎下。

    嘉嘉眼睛紅腫，依賴地靠在她胸口, 非常懂事, 不鬧也不掙扎。

    下車前, 戴頌按住紅棗的肩，認真盯進她的眼睛里，“無論什么事, 別慌，有我在?！?/br>
    紅棗抿緊唇，重重點頭。

    市人民醫院是圣言幼兒園長期合作的對象，兒科主任在提前接到園長唐雅真的電話后，就已經安排人接待，孩子一到，馬上有護士接手，要帶去做詳細檢查。

    嘉嘉被扯離紅棗的懷抱，起初還沒反應過來，直到發現離熟悉的人越來越遠，忽然爆發出撕心裂肺的哭聲，伸著手拼命朝紅棗的方向抓，惹得其他患者和家屬頻頻側目。

    紅棗在戴頌手上用力攥了一下，朝護士追過去，“讓我一起進去吧，孩子害怕！”

    按原則來說，除非家屬，私密檢查是不讓別人進的，護士有點猶豫，唐雅真跟兒科主任商量：“情況特殊，孩子需要我們?！?/br>
    主任把嘉嘉接過來，手伸進遮擋的外套，在有血跡的位置非常輕微地按了幾處，點點頭，“跟我來吧，你們最好有個心理準備，趕緊聯系孩子父母?！?/br>
    嘉嘉還不滿五歲，從小小班起就是圣言的學生，幾年來始終都是園里最乖巧聽話的孩子之一，平常性子害羞，說話聲音都小小的，從沒做過什么出格的事，老師們面對她都會格外溫柔。

    這么乖的小姑娘，現在眼睛里全是驚懼，淚水流個不停，眼睛一眨不眨地望著紅棗，生怕她再走開。

    紅棗心里攪得發疼，蹲下身摸她的頭，“嘉嘉別怕，等醫生給你檢查好，咱們就沒事了?！?/br>
    兒科主任戴好手套，跟兩個護士一起圍在床邊，拿下嘉嘉身上的外套，掀起上衣，幼嫩后背上幾道揉掐出來的紅痕暴露無遺。

    唐雅真捂住嘴，狠狠抓住自己的手臂。

    兒科主任繼續去褪孩子的短褲，才發現薄薄布料已經跟傷口黏在一起，稍微一扯，孩子就疼得打顫哭叫。

    紅棗滿身都是冷汗，緊緊握著嘉嘉的手，等到褲子終于剪開脫下，醫生和護士都抽了口冷氣。

    時間分秒流逝。

    紅棗已經記不得過了多久，只知道久蹲的雙腿徹底失去知覺，嘉嘉哭累了，腫著眼昏昏欲睡，兒科主任才摘下口罩，長舒了口氣，交代護士給嘉嘉換衣服，招呼唐雅真和紅棗出去。

    紅棗已經站不起來了，被唐雅真攙起，靠墻緩了片刻，啞著嗓子說：“唐姐，我們先去聽醫生說?！?/br>
    主任關上里間的門，臉上勉強維持的平和一瞬崩掉，壓低嗓音怒喊：“趕緊報警！哪個畜生干的缺德事馬上抓起來！”

    紅棗眼前頓時一黑，“主任，孩子難道已經……”

    “最嚴重的傷害還沒有，不幸中的萬幸！”主任擺擺手，“看傷勢應該是昨晚發生的，對方肯定是成年人，有施虐欲，孩子腿根有被猥|褻過的痕跡，殘留物需要等警方做鑒定。后背和臀部都被虐打過，我判斷是傷口沒有徹底結痂，在板凳上坐久了疼癢，亂動的時候被蹭破，才會又出這么多血?！?/br>
    唐雅真嘴唇慘白，急喘了半天，抓住主任的衣袖再次確定，“孩子真的沒有……”

    “我確定，沒有，”主任嚴肅說，“只有表皮外傷，沒有發生實質性侵，不管什么原因，對方確實沒得手?！?/br>
    紅棗按著濕涼的額頭，全身是虛軟的。

    “出這樣的事還能照常送孩子上學，這家的父母肯定有問題，”主任嘆氣，“先報警吧，公安局受理，也得需要時間?！?/br>
    但這次還真的沒需要多少時間。

    她們推門出來的時候，正看到戴頌從走廊另一頭大步走過來，后面跟著身穿警服的楊崢隊長一行人，俱是面色肅穆，氣勢沉凜。

    戴頌到紅棗面前站定，撐住她的手臂，“別擔心，警察已經來了?！?/br>
    楊崢立刻帶著人向兒科主任和唐雅真詳細了解情況。

    紅棗早就脫了力，頭抵在他肩膀上。

    戴頌把人摟到胸前，伸手一摸，她頭頸全是汗，忙把她攬到長椅上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