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節
嘖,紅棗這家伙,喂她吃了那么多,關鍵時刻就不能長長臉?! 前女友有人撐腰,恢復了風雅的女神范兒,菜單翻得飛快,專挑貴的點,直到服務員善意提醒桌子可能擺不下,才揚唇一笑,“沒關系,擺不下的直接打包,我們小夫妻正好不愛下廚?!?/br> 喬譯逮到機會,趕忙冷嘲熱諷,“呦,家里連個做菜的都沒有啊?!?/br> 前女友翻翻眼皮,“你會做?” 喬譯冷哼,“我老婆會,廚藝賽過五星級大廚,”他手肘隱蔽地撞了紅棗一下,搖尾巴求認同,“老婆,是不是?” 紅棗纖長十指在桌下攪得發紅。 “別為難她了,你還是先認識認識我老公吧,”前女友朝喬譯揚起下巴,攀住身旁人的手臂,“江月恒,名校海歸博士,c大最年輕的副教授,c大你就算進不去,也總該仰望過吧!” 喬譯被她拿學歷挖苦,扎心扎得直淌血,再也顧不得什么涵養風度,怒道:“那能賺幾個錢?能像我一樣慣著你揮金如土的臭毛???博士怎么了,副教授又算個——” 眼看臟話要出口,紅棗一改柔情小孕妻的假象,猛地低喝:“夠了!” “喬譯,閉嘴吧,還有你,”她后背繃得直直的,蹙眉看著前女友,“你們能不能坦誠地解決問題?愛也好,不愛也好,直接說清楚,不要拉著不相干的人做擋箭牌。 “我為剛才說的假話道歉,對不起,我根本不是喬譯的妻子,他……”她目光轉到對面的男人身上,氣勢不覺就弱了,聲音都軟了三分,悶悶說,“他也不是你老公?!?/br> 喬譯本來急得要阻止她,聽到最后一句就愣了,前女友身上強裝的傲倨崩裂開,眼底委屈之色再也藏不住,站起身推開椅子,捂著嘴快步跑出去。 喬譯傻了,來不及多考慮,急忙跟著去追。 竹簾亂響了一陣后,終于重歸寧靜。 清淺的呼吸聲,遠處低弱的交談聲,甚至錦鯉游動時攪起的水流聲,都在紅棗耳朵里放大了無數倍。 男人放下手中的青瓷茶碗,“還認得我?” 那些聲音又一下子都消失了,只剩下不斷加快的心跳,紅棗哪還有半分剛才的氣勢,耷拉著腦袋小聲囁嚅:“戴頌……學長?!?/br> 用假名被現場抓包,戴頌很吝嗇的只挑了一下嘴角,“早知道你在,我就換個名字,不叫江月恒了?!?/br> 哪怕他今天叫張月恒趙月恒,紅棗都不會那么干脆地拆穿,但偏偏就是江月恒。 這名字是有典故的。 紅棗和戴頌是高中同學,不同班,不同年級,僅僅同校。 那時的戴學長眉眼精致,干凈帥氣,挺拔得像棵迎風而立的小白楊,待人溫和有禮,做事穩重懂分寸,且有學霸光環加身,走到哪兒都是妥妥的風云人物。 紅棗那屆高一新生軍訓后集體露營,戴頌上高二,他代表學生會,成了眾望所歸的指導教員,配合隨行老師和教官們的工作。 傍晚在封閉式的訓練基地安營扎寨后,拉練一天累癱了的紅棗剛坐下歇歇,就覺得下腹有些熟悉的絞痛,不可言說的部位緩緩濕熱起來,她整個人像被按了隱藏開關似的猛地彈起,驚慌地去找同營的女生們借生活必需物品——姨媽巾。 明明按日子還有五六天,可誰知這個月軍訓運動量太大,居然提前了! 做賊似的在周圍問了個遍,居然沒有一個跟她汛期同步的,負責老師是個中年大叔,其他營的女生她不認識也距離遠,況且教官們正黑著臉嚴肅地到處巡視,她實在沒勇氣去說“我急著去借姨媽巾”??! 更要命的是,干爽的褲子似乎在一點點被濡濕,紅棗急得眼淚都出來了,忽然被同班的長發女孩葉青紗牽住手,神秘地晃了晃手中不知從哪扯來的一疊加長衛生紙,笑瞇瞇說:“先救急,再想辦法?!?/br> 兩個女孩手牽手直奔廁所,快到目的地時,晚風拂過,葉青紗手中的衛生紙居然迎風脫了手,全落在草地上,像鋪了條長長的銀河。 紅棗一激動,熱流越發不受控制。 葉青紗連聲抱歉,讓紅棗在原地等,她獨自跑回去借紙,然而那道窈窕輕盈的背影消失后,許久都沒有再出現。 紅棗動都不敢動,也沒有老師同學來找她,前方的營地開始表演節目了,人聲鼎沸,歡聲笑語,她想起別的同學都有家長準備的各種隨身用品,只有她憑著自己少得可憐的生活經驗,很多東西都沒有帶全,既討厭自己的不爭氣,又覺得委屈無措,一時悲從中來,眼角和褲子都是濕的,被風吹過,一個賽一個的涼。 黑色的運動外衣就在這個時候輕飄飄罩在她身上。 紅棗嚇一跳,匆匆抹了把眼睛回過頭,毫無防備地掉進一雙靜如潭水的漆黑眸子里。 “戴,戴……” “戴頌?!甭曇羟遒龕偠?。 紅棗對天發誓,她絕不是想不起來他的名字,是沒想好叫學長師兄還是男神??! 戴頌比她高很多,白皙臉頰上有片可疑的微紅,他神色掙扎,確定旁邊沒人,才低聲說:“這件外套你系在腰上吧,不用還了?!?/br> 紅棗懵懵地抓著外套,沒太明白,正措著詞想追問兩句,腦袋里驟然飛沙走石,電閃雷鳴,天啦!男神是從她身后過來的!她——褲子見紅啦! 戴頌見她懂了,點點頭準備離開,走出幾步后又回過頭,見瘦兮兮的小姑娘還雷打不動地站在原地,四周也根本沒看到打算過來找她的人。 這里不比學校,必須保證同學的安全,他想了想,問道:“為什么不回營地,你是不是有什么困難?” 紅棗深受打擊,恥辱爆棚,神經一時搭錯,抽抽搭搭說:“我,我只想要一包姨媽巾……” 戴學長抹了把紅得滴血的俊臉,平復心情之后表示,這個,似乎不算什么難事。 紅棗風中凌亂地望著他走回營地,在男生堆里鶴立雞群地穿梭,說了什么之后,似乎被好幾個人勾肩搭背地調笑,而后拿到某樣東西,裝進一個不透明的袋子里,避開人群悄悄走回來遞給她。 她打開一看,居然是整包未拆封的嶄新姨媽巾,而且還是平常舍不得買的貴牌子。 戴頌微微笑了,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高挺的鼻梁,“這東西對軍訓的男生來說有個別名,叫鞋墊,雖然我沒試過,但據說……效果不錯,人手都有?!?/br> 紅棗被這包東西救了命,換完出來,把自己的外衣系在腰間,遮住了褲子弄臟的地方,雙手虔誠地捧著黑色運動衣,看到戴頌居然還等在外面。 而此時,消失許久的葉青紗氣喘吁吁跑回來,手里晃著一片衛生巾。 葉青紗震驚地瞪著廁所門口的兩人,先是甜甜地喊了聲“戴頌學長”,緊接著蹙眉看向紅棗手里剛拆開的那一大包,“誰給你送來的?” 軍訓剛入學就開始了,同班同學名字都沒太認全,紅棗一著急,先把戴頌的衣服藏在身后,半個名字都想不起來,支支吾吾說,“那個,江……”對,她生活在江市,就姓江,哎頭頂月亮好圓,“月……”兩個字不好,再加一個,恒吧,表示她對戴男神的仰望是永恒的,“恒,對,江月恒!” 葉青紗犯嘀咕,“有叫這個的女同學嗎?” “隔壁班的!” 戴頌不欲再參與,“我先走了,你們也快點回去,不要亂跑?!?/br> 紅棗覺得自己和男神之間有了不得了的小秘密,姨媽巾之恩無以言表,恨不得朝他鞠一躬,“戴學長,您慢走!” 夜風吹來,鼓起戴頌身上的迷彩上衣,勾勒出修長柔韌的少年身形,他失笑,眼睛彎起,溢出一片璀璨的星河,“我記得了,江月恒?!?/br> 從此,在她和戴頌相關的青春里,江月恒這三個字,就成了掩人耳目的標志,代表了不能亮出的身份,無法公開的秘密,和不得不隱瞞的苦衷。 記憶和現實緩緩重疊,戴學長彎彎的笑眼變成對面英俊男人清冷淡漠的一雙黑眸,紅棗清醒過來,被江月恒這個名字浸得酸酸脹脹的心,再次被失落占據。 高中同校,大學對門,歷經幾年的學生時代,溫柔的戴學長都不曾對她有過動心,更何況如今風神俊雅,事業有成的戴教授呢。 他能記得使用這個名字,就已經是對暗戀成疾的她莫大的獎賞了。 紅棗細長手指摩挲著杯沿,垂下頭說:“對不起,剛才是我唐突了?!?/br> 沒等到戴頌的回應,倒等來服務員進來上菜。 偌大一張四人桌被精致碗碟擺得滿滿當當,菜肴色香味俱全,戴頌抽出筷子先遞給她,“就當老同學見面,吃個便飯吧?!?/br> 紅棗面對他,習慣性地雙手接過,戴頌看著她恭敬疏離的動作,目光不自覺地沉下去。 作者有話要說: 笑~軍訓用姨媽巾當鞋墊這種事,不知道有沒有人親眼見過的? 第3章 硬漢名的閨蜜 紅棗小口小口吃著,心里翻江倒海,美食也無法吸引她的注意力,她管不住自己的眼睛,趁戴頌低頭時就小心翼翼地去觀察。 真的是太久沒見了,醒著會想,做夢也會想。 她微博上悄悄關注了好多c大的學生,經常能刷到那群小姑娘“啊啊啊”發的戴教授上課九宮圖,站著坐著,笑著嚴肅著,每一張她都印在腦子里,以為看得多了,有機會再見面時就可以鎮定一些,不那么緊張局促。 可沒用啊。 照片和真人相比,差了至少一千萬顆紅棗的距離。 戴頌吃得不多,看到紅棗偏好哪道,才會不著痕跡地也去夾一些,他狀似無意地提起:“剛才那位喬先生……” 紅棗正愁沒機會撇清,趕忙舉手,“我跟喬譯是發小兒,他求我好幾天,要我假扮他孕妻在前女友面前撐撐面子,我推不過,就答應了?!?/br> 戴頌依然沒什么表情,掃了眼紅棗的小腹,垂下眼睫說:“你那個他倒是大度?!?/br> 他?誰?紅棗嘴里小幅度地嚼著一塊香辣rou筋,沒聽明白。 戴頌似乎失去了吃飯的興致,擦擦唇角站起身,“今天到這里吧,我就不再耽誤你時間了?!?/br> 不耽誤??!她還沒把他的眉眼看仔細! 紅棗急忙把軟爛的rou筋吞下去,跟著起身,抓起包要搶著去付賬,戴頌回過頭,瞥她一眼,“小心身體,走路不要搶,孕期也別再穿高跟鞋?!?/br> 紅棗被這幾句話砸得有點懵,等追到包廂外時,遠遠看到戴頌已經刷完卡,走出大門,她抿抿唇,不知怎么心里發空,眼圈兒有點紅,掙扎了一下,返身回到桌旁,把剛才戴頌親手遞給她的筷子擦干凈,愛惜地收起來放進包里。 這算是他送她的呢。 踩著高跟鞋走了幾步,紅棗發覺腳越來越痛,她穿平底鞋早就慣了,要不是今天喬譯好說歹說強烈要求,她才不會找罪受。 慢吞吞挪出流光水榭,天已經完全暗了,紅棗拿出手機約了個車,站在路邊等,一輛打著雪亮車燈的黑色越野車戛然停在她身前,車窗降下,戴頌的細邊眼鏡已經重新戴好,遮住深深眸光,恢復了冷靜睿智的學術范兒,他望著她,“他不來接你?” 紅棗沒想到還能再見,高興地沒去深究戴頌的問題,以為他問的是喬譯,就說:“估計正忙著呢,我打車走?!?/br> 戴頌眉頭蹙起,“上車吧,我送你?!?/br> 要不要矜持地拒絕!當然——當然不要??!男神當前,矜持是個什么東西? 紅棗喜滋滋托著已經小了一圈的肚子坐進副駕駛,陶醉地深呼吸了一下,男神車里都是清香的,不像喬譯那個人渣,處處都是煙味。 “去哪里?” 紅棗偷瞄戴頌手打方向盤的利落動作,被迷得七葷八素,深呼吸了幾下解鎖手機屏幕,“稍等,我問問看?!?/br> 手指點到通話記錄里最多的那個名字“韓毅”,三聲就順利接聽,她聲音軟乎乎地說:“你回家了嗎……還沒有啊……好吧,那我去找你……等我?!?/br> 膩膩歪歪掛斷后,紅棗朝戴頌笑著說:“明澤路118號的橡樹酒吧?!?/br>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戴頌握著方向盤的手指似乎緊了些,車速也加快不少。 紅棗恨不能距離再遠點,時間再慢點,可是橡樹酒吧已經在眼前,她不得不下車了。 “謝謝戴學長……” 戴頌側臉的線條被窗外街燈烘出了幾分凌厲,他語氣森然,聲音含著冰,“這么晚了,他讓你來這種地方?” “這里是靜吧,”紅棗本來還壯著膽子想請他進去坐坐,現在卻不敢了,生怕被他誤會,努力解釋,“里面很安全很好的?!?/br> 戴頌閉了閉眼睛,片刻后自嘲地輕笑了一下,“既然你覺得好,那其他的就不重要了,”他解開車門鎖,“去吧?!?/br> 紅棗下車后,看著黑色越野車快速開遠,幾秒就消失在轉彎的路口。 戴頌果然討厭跟她獨處,走得這么急,可能這一晚都在忍耐吧。 她沮喪地垂下頭,忽的又驚跳起來,差點追著車跑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