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節
—— 健步如飛的陳清源在轉角處和迎面而來的丁孜撞了個正著。 丁孜從未見過慌亂成這樣的陳醫生,詫異地問:“陳醫生你怎么了?” 陳清源明顯地感受到自己的嗓音在發抖, 極力地克制住自己,平靜地交代事項:“丁孜,你趕緊通知曾醫生,讓他來代替我門診。診室里現在有個小男孩替我照看好,等我回來?!?/br> 丁孜一頭霧水,好好的門診怎么要找曾醫生代班?好端端的又怎么會冒出一個小男孩來呢? 雖然搞不明白,但她還是點頭應承下來,“好?!?/br> 答應了卻忍不住嘀咕一句,“這男孩誰???” 純屬自言自語,也沒指望陳醫生會告訴他。 卻清楚地聽陳清源扔下話,“我兒子,麻煩替我看好?!?/br> 丁孜:“……” —— 陳清源一口氣跑到電梯口,一大堆人正在等。三部電梯,箭頭顯示的全是上行。 身側自動扶梯上也密密麻麻全都擠滿了人。四目所極之處,人山人海,人頭攢動。 三甲醫院,又是周一,見怪不怪! 不過陳清源卻是第一次覺得醫院的人真多,甚至產生了幾分厭惡感。 他呼吸沉重,心臟劇烈而蓬勃地跳動著,似乎下一秒就要停跳了。 天知道他此刻有多么緊張! 回頭大骨科碩大的顯示屏上顯示的紅字是上午十點整。它的數字還在不斷跳動著。 他來不及等電梯了,轉頭就跑向樓梯口。 從五樓一口氣跑下來,又疾步跑到停車場。儼然已經使出了洪荒之力。 從醫院去機場平時正常駕車的時間差不多就要一個小時。如果遇到堵車,那時間就更加長。而現在他只有五十分鐘不到的時間。 在這有限五十分鐘里,他必須從醫院趕到機場,然后在偌大的機場找到那個女人。 他想一想都覺得不可思議,可他已經沒得選擇了。 他們分開的這三年她到底經歷了什么? 歲歲又是怎么一回事? 好好的怎么就得了腦腫瘤了? 她到底一聲不吭地隱瞞了他多少事情? 以上種種,他統統不知道。唯有找到她。 他伸手解掉白大褂,扔在副駕上。然后快速啟動車子開出地下車庫。 他越急,老天偏是越要和他作對。車子駛離醫院沒多久就被堵在了秋石高架橋上。 車子被堵在龐大的車流里,嚴嚴實實,紋絲不動,他狠狠地拍打方向盤,整個人暴躁地無以復加。 這條線路是去機場最快的一條,每天一到這個點卻被堵成翔。大家伙兒都趕時間,個個都走這條線,人人都在這條路上扎堆。 早知道他就不該走這條線路。 他坐在車里,看著跳動的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愈發焦急不安。 手里捏著手機,輾轉多個渠道,電話都打了一圈,這才要到于心謠的號碼。 她是梁滿滿最好的朋友,她不可能不知道這女人的號碼。 電話響了兩聲后撥通。 對面的人一聽到他的聲音,就毫不猶豫地將電話給掛了。 再撥就怎么也撥不通了。 他怎么忘了于心謠作為梁滿滿最好的朋友,她同樣不待見他,又如何會接他的電話。 只可恨剛才跑得急,來不及找宋妍拿梁滿滿的手機號。 他從通訊錄里調出霍承遠的號碼,嘗試撥打。 三年過去,也不知道霍承遠有沒有換號碼。 他運氣挺好,霍承遠沒換號碼,只不過不是他本人接的。而是一個女人,自稱他太太,說霍承遠正在洗澡。 他隨意編了個理由,向那女人打聽梁滿滿的號碼。女人不疑有他,很爽快就報給了他。 兜兜轉轉一大圈,他才最終拿到梁滿滿的手機號??伤]有絲毫松懈,反而更加緊張起來。一想到他馬上就要撥通這個號碼,即將聽到那個他朝思暮想了整整三年的聲音,他整個人就抑制不住激動。 他手指緩慢而沉重地在鍵盤里敲下那串數字,敲完還仔細地核對了一遍,然后輕輕地摁了撥號鍵。 電話響了好幾聲,最后傳出機械的女聲。 「對不起,您撥叫的用戶正忙,請稍候再撥!」 一連重復了好幾遍。 他不死心再撥,依然如此。 他想起應該是三年沒換過號碼,她認出是他打來的電話,故意不接的。 打不通電話,陳清源整個人的情緒頓時變得更加煩躁不安了。 不過無論她如何抗拒,他今天勢必在機場攔下她。 還算幸運,車子堵了十多分鐘,路面終于暢通了。 一路疾馳到機場,倒也暢通無阻。 橫桑機場一共有五個航站樓,他不知道她的航班信息,就無從得知她到底通過哪個航站樓上飛機的。 他只能碰運氣。 他是太急了,腦子蒙圈了,竟然沒有找宋妍問清楚情況。不然也不會像現在這樣兩眼一抹黑,一團抓瞎。 他自詡冷靜從容,遇事鎮定,可每當一遇到梁滿滿的事情,他就會失了分寸。連最基本的理智和邏輯都會喪失。 她歷來就是他的克星,捏住了他最致命的弱點。 不過他到底還是有一絲理尚存的。 他跑到機場服務大廳去找工作人員查詢。工作人員小心地調出今早十點五十飛美國的那趟航班信息,并如實詳盡地告知于他。 “先生,這趟航班還有七分鐘就起飛了,你抓緊時間哦!”工作人員禮貌地提醒他。 他點點頭,說了聲“謝謝”。轉身就跑往三號航站樓。 還有十分鐘,他聽到自己心底的聲音。 成敗在此一舉,如果這一次他成功地攔住了她。他這一生都不會再放開她的手了。 她讓他放棄醫生又如何?她讓他不要握手術刀又如何?她讓他放棄這半生追求的信仰又如何? 就算她要他這條命,他也會毫不猶豫給他,不帶一絲退縮的。 比起她,這些什么都不算! 三年了,他特么真的受夠了沒有她的日子!他只想好好地和她在一起。 他們分開從來就沒有什么所謂的第三者,有的只有這職業的摩擦。 —— 距離三號航站樓越近,他的腳步就越發變得沉重了。仿佛灌了無數鉛塊,重得讓他幾乎邁不開步子。 他的心在顫抖,連帶著雙腿也在發抖,步履蹣跚。 終于抵達三號航站樓,找到六號登機口。 飛機即將起飛,旅客已經全部登機完畢。 還是晚了一步! 他環視一圈,整個人就像一只被戳了洞的氣球,瞬間就癟了下去。 全身仿佛被人澆了一大盆冷水,從頭冷到腳,浸透冷意。 從滿心期待到滿心失望,從希望到絕望,前后也不過幾分鐘。 他死死咬住下唇,蒼白無色的嘴唇幾欲被咬破皮,滲著絲絲血腥味兒。 他似乎死了一般。 “旅客朋友請注意,由橫桑飛往舊金山cz6324次航班即將起飛……” 機場廣播一遍一遍在候機大廳里回蕩。 一直持續了近一分鐘,廣播這才結束。 陳清源置于冗雜的候機大廳,面對登機口的方向,手腳冰涼,一顆心沉入冰窖。 突然,毫無征兆的,一個輕柔的女聲觸不及防撞入耳中。 “陳清源!” 第六十六章 觸不及防聽到這個聲音, 陳清源倏然一怔, 茫然無措地轉身。 一兩米開外的地方, 人群中央, 年輕的女人穿一身休閑簡約的裝束,白t恤搭配藏藍色闊腿褲,身姿娉婷立于無數人潮里。 她的左肩挎著一只淺灰色大包,右手則扶住一只小巧精致的銀色行李箱。 她的頭發長了, 栗色的披肩發, 蓋過肩膀,柔軟而順滑, 直直垂下來。燈光一照,折射出金燦燦的柔光。 面容依舊,只是似乎比過去更瘦了。單薄的一抹身形,很像稀薄的剪影,一陣風似乎都能給生生刮斷。 兩人的視線隔空交接。中間隔著那么多的人,來往人流不斷。他們卻一眼就看到了彼此。不能不說是默契。 明明是在最冗雜不堪的候機大廳,明明耳畔有那么多種不同的聲音交織在一塊兒。陳清源卻仿佛覺得整個世界都在那一瞬間安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