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節
手機已經黑屏了。 他摁了開機鍵, 想打個電話給梁滿滿報個平安。電話打到一半, 突然切斷。她肯定很擔心。 可電量過低,已經開不了機了。 丁孜撫了撫自己胸口,氣息不定,“尼瑪, 太嚇人了!” 霍承遠面帶微笑, 調侃:“感覺這次救災就是將腦袋隨時隨地別在褲腰帶上?!?/br> 丁孜:“……” 陳清源想借霍承遠的手機給梁滿滿回個電話,可同事卻在喊他:“霍醫生, 陳醫生,那邊有患者!” “走!”他收起手機,直接跟同事走了。 消防官兵從廢墟中剛救出來一個年輕人,二十來歲,身材很是魁梧。 傷得很嚴重。救援的一個消防官兵說:“搜救犬找到他的時候,他就已經昏迷了。他被壓在一塊水泥板下面,埋得很深,鋼筋插入胸部, 我們前后破拆,花費了不少時間?!?/br> 陳清源趕緊蹲下/身,檢查傷者的右腿。他的右腿被水泥板壓地已經變形了, 血rou模糊。 霍承遠則檢查胸部的傷口。 致命傷在胸部。鋼筋條刺入左胸, 離心臟很近。 患者也已經陷入深度昏迷,呼吸微弱。 同時被救援隊救出來的還有年輕人的母親, 她倒是傷得不重,都是皮外傷。護士們給她簡單包扎一下就好了。 中年婦女一邊抹眼淚,一邊拼命哭訴:“醫生,求求你一定要救救我兒子??!我們家就只有他一棵獨苗啊……” 霍承遠擰了擰眉,笑起來,沉聲說:“傷勢很嚴重,必須馬上手術?!?/br> 陳清源問:“最近的醫院距離這里多遠?” 一個中年消防官兵告訴他們:“這個鄉只有一家醫院,在鄉中心,距離這里二十多公里?!?/br> 霍承遠一聽,眉峰擰成了一道深深的褶皺:“來不及了,患者等不了這么久。如果不馬上手術,后果不堪設想!” 胸外的一個男醫生站在邊上也是滿臉愁容:“那怎么辦?這里也不能動手術??!” 霍承遠面色沉冷,說:“就在這里手術!” “霍醫生你開什么玩笑?在這里手術?沒有手術室,做不了無菌cao作,術后的并發癥你想過沒有?何況我們的設備也不夠。出了問題誰負責?” “那你說怎么辦?讓病人就這樣顛簸二十多公里送去鄉鎮醫院么?現在非常時期,路都被堵了,這里到鎮醫院最快也要兩個多小時。這還是往少了計算的。要是路上再遇到個余震。病人什么時候才能到醫院?他堅持得了這么久嗎?” “何況鄉鎮條件有限,醫生們平時也就看個傷風感冒,他們的醫生有沒有能力主刀這臺手術都說不準!我們是醫生,難道就這樣眼睜睜地看著他送死么?” “可是你也不能在這里手術??!這里什么條件,是能手術的地方么?” “我在國外,時縫戰亂,這種手術做了多少?多得我都數不過來。要是都像你這么拘泥于條條框框,他們早就沒命了!” …… “我同意霍醫生的決定,就在這里手術。這個病人不止胸部一處傷,如果不及時手術,他這條腿也保不住了!”就在霍承遠和同事爭執不休的時候,陳清源冷聲打斷他們:“非常時期只能采取非常措施,這是我和霍醫生共同的決定,出了事兒我們倆共同承擔!” “好樣兒的哥們!”霍承遠贊許地拍了拍陳清源的肩膀,直接吩咐:“直接手術!” —— 在消防官兵的幫助下,他們找了個空曠的地方搭了個帳篷,組成臨時的簡易手術室。 手術前,護士詢問家屬:“病人之前有什么既往病史嗎?” “什么叫既往病史?” “就是他之前得過什么病沒有?” “沒……沒有吧!”婦女遲疑片刻,這才回答。 “到底有沒有?”護士再次確認。 “沒有!我兒子的身體一向都很健康的……平時感冒都很少……”婦女cao著一口鄉音很重的普通話,斬釘截鐵地說。 護士不疑有他,報告給霍承遠。 陳清源站在邊上,將婦人的反應盡收眼底,若有所思。 霍承遠不敢耽擱,吩咐:“開始手術!” 霍承遠的手術結束后,陳清源再給病人動腿部手術。 想不到有生之年,第一醫院的兩大男神醫生還有主刀同一臺手術的機會。 —— 霍承遠的手術進行地很緩慢。直到深夜才結束。 陳清源趁著霍承遠手術的時候在帳篷里瞇了一會兒。這段時間忙著搶救傷員,一刻也不停,睡眠嚴重不足。 到了凌晨一點,胸外的護士過來告訴他:“陳醫生,霍醫生那邊已經好了,讓你過去?!?/br> “好,我馬上過去?!?/br> —— “你臉怎么回事?” 陳清源走進帳篷,看到霍承遠滿臉血漬??谡?,額頭,脖子,手術服上面到處都是血。 “剛拔鋼筋的時候,血止不住噴了出來。沒事兒!接下來就交給你了!” “放心吧!” —— 手術很成功。手術結束后,消防官兵連夜將病人送到了縣醫院。 兩男人都有些透支了,紛紛癱坐在廢墟上。 頭頂是一輪彎月,隱在云層后面,半明半昧。 霍承遠摸出一盒煙,扔了一根給陳清源,“來一根!” 陳清源伸手接過,遞到唇邊點燃了。 格外微弱的一縷青煙,繚繞在空氣里,越來越淡。 他就著濾嘴猛地吸了一口。沒曾想,這煙烈性很猛,他直接被嗆住了。 “抽不慣?”霍承遠邊抽邊說。 “這煙好猛?!?/br> 霍承遠悶笑:“朋友送的,我也覺得它烈性足了點?!?/br> 陳清源似乎想起什么來,“剛這個病人我們要重點關注一下,后續還要很近?!?/br> 霍承遠點頭,“確實,傷得這么嚴重,手術雖然成功了,可難免不會有并發癥發生?!?/br> “這個倒是其次的。主要是手術室護士詢問病史的時候,他母親的表情有些不太對勁兒?!?/br> “你是說,病人家屬刻意隱瞞了病人的既往病史,沒告訴我們?”霍承遠一下子就找到了癥結所在。 “難說?!?/br> “難不成是hiv,她不敢說?” 陳清源:“……” “多關注一點就是了?!?/br> 兩男人一人一根煙,有一搭沒一搭地開始聊天。 霍承遠吐一口煙圈,神色淡淡:“真不明白這些女生為什么迷醫生,這特么真不是人干的職業?!?/br> “那你還學醫?”陳清源指尖彈了彈煙灰。 “一言難盡??!高中時我初戀她是白大褂控,很迷醫生。就攛掇著讓我和她一起學醫。而且那個時候她和滿滿關系很好。拼命讓滿滿忽悠我學醫。我被她們倆一忽悠,就糊里糊涂地填了醫學院。結果她倒好,直接出國學金融去了。順帶也把我給甩了。一失足成千古恨,就這樣當了醫生?!被舫羞h陳述完自己的辛酸史,斜了陳清源一眼,“你呢?” “我是被我爸逼的。他退休前就是醫生。我其實是想學金融的?!?/br> “那你爹可真狠。自己當了一輩子的醫生,個中辛酸早就償了個遍,他居然還忍心禍害兒子,讓你學醫?!?/br> “老爺子覺得我就該子承父業?!?/br> “我爸也覺得我該子承父業,回去接管公司??晌覅s當了醫生?!被舫羞h將搖頭摁滅,扔了煙蒂,繼續說:“但是滿滿,她小的時候最怕打針,每次感冒傷風打完針她都要把醫生護士咒罵一遍。沒想到長大了居然喜歡上了一個醫生?!?/br> 提起梁滿滿,陳清源這才想起傍晚那通電話還沒有結束,就被余震中斷了。后面又忙著手術,根本顧不到給梁滿滿回電話。這姑娘八成擔心壞了。 陳清源對霍承遠說:“現在有信號嗎?我給滿滿回個電話?!?/br> “你運氣不錯,現在有信號?!被舫羞h掏出手機,摁亮屏幕,瞥了一眼信號格。 電話響了一秒,就被接通了。緊接著迅速傳來一個撕心裂肺的嚎叫—— “哇,陳清源你總算是給我回電話了,我還以為你死了!” 陳清源:“……” 第四十二章 災后的第五天, 救援人員依然在廢墟里不斷挖掘生命, 不愿放棄任何一絲希望。 醫療隊的人和消防官兵和武警戰士一樣也已經持續工作了五天五夜。 這五天他們轉戰了好幾個鄉鎮, 配合當地的醫療機構救人。 接連五天五夜維持這么高強度的工作量, 很多醫護人員多多少少都出現了一些身體不適。 丁孜都被累慘了,直接暈了過去。陳清源立馬安排人給她輸液。并要求她先暫停手中的工作。 好在第一醫院來救援的醫護人員,每個科室都有領導坐鎮。救援工作依然在有條不紊地進行著。 第五天的夜晚,橋石縣開始出現大面積的強降雨。局部地區還下起了特大暴雨。 六月中旬, 正是這一帶多暴雨的時節。 橋石縣地處山區, 地震后地表和山體松動,一旦突發強降雨很容易出現山體滑坡和泥石流等地質災害。這又是新的一種潛在的威脅。而且強降雨也會給救援工作帶來極大的不便。 廢墟里仍然隨處可見身穿橙色制服的消防官兵在冒雨破拆、挖掘, 不放棄任何一個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