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節
窗外是大都市特有的燈火輝煌,燈紅酒綠。外面的繁華與喧囂,似乎和他格格不入。 一鬧一靜,對比明顯。 他忘記了,他從來都是孤單的人??蓮氖裁磿r候開始,他卻開始害怕孤單,不喜這種寂靜, 甚至厭惡一個人獨處。 原來,很多東西其實已經在不經意間就悄然無息地發生改變了。他只是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渾然不覺罷了。 一根煙燃完, 他再一次拿起手機, 給梁滿滿發了條微信。 一分鐘,兩分鐘, 三分鐘……五分鐘過后,消息石沉大海。那邊的人沒有任何回應。 再撥打電話,機械的女聲依舊反復在耳旁回蕩。 「您撥打的用戶暫時無法接通,請稍候再撥!」 你看,蒼天饒過誰。不是不報,只是時候未到! 他如今的境遇和當初梁滿滿簡直是如出一轍。那個時候他也是這樣無情地對待她的。微信的好友請求不給通過,短信不回,電話不接。一副桀驁滿滿的姿態,高高掛起,不可接近。 和梁滿滿當初比起來,他還算幸運的。最起碼現在,那姑娘還沒有無情地將他的微信給刪了。她只是不回他的消息。 事到如今,他不得不意識到一個可怕的問題,自打那晚過后,他對這個姑娘多了許多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感了。 于心謠有一句話是說對了,他對這個姑娘并不是一點感覺都沒有的。 *** 梁滿滿的錢包里有她全部的家當,銀/行卡和現金都在里頭。好在支付寶里還有一些余錢,能夠支撐她活幾天。 反正現在她是打定主意不去找陳清源拿回錢包了。她寧愿找好閨蜜借錢過活,打死也不愿意去找陳清源要回錢包。 說好了要遠離這個男人的,她就得言出必行。一點也不能再和這個男人有任何牽扯。 她在他身上栽了這么大個跟頭,她要是再不吸取教訓,她就真的是腦子秀逗了。 于心謠是很鄙視她這種行為的。認為她慫,不敢去找陳清源。不就是去陳清源那里拿個錢包么?至于這樣視他如洪水猛獸么? 不論好閨蜜說什么,滿滿姑娘也都不在意,繼續沒臉沒皮找于心謠借錢。 這樣一拖就拖了一個月。 這一個月里,陳清源開始還會給她打電話,發信息,讓她去到他哪里拿錢包??伤家桓胖弥焕?。不接電話,不回短信。就當沒看到。到后面他也就索性不打了,任憑她去。 反正陳醫生不著急。錢包里都是梁滿滿的重要證件,銀/行卡 、身份證等重要的證件可都在里面。不管她怎么拖,她總有一天是要找他拿回去的。畢竟她總不至于為了躲避他,將錢包里所有的證件都給補辦一遍吧? 陳醫生的確沒料想錯。一個月以后的一天中午,滿滿姑娘終于到醫院去找他拿錢包了。 因為教育局下達了文件,橫桑第一小學和扶??h底下的光明鎮中心小學結成了幫扶對子。在未來的五年內,橫桑第一小學要從教育資金、師資、教學等多個領域對這所小學進行援助。 基于此,第一小學迅速成立了調研組,要對這所小學進行實地考察。而梁滿滿同志就是此次調研組的成員之一。 扶??h低處西南山區,距離橫桑有幾千公里遠。這次前去調研,不單要坐飛機,還要坐高鐵和火車的。無論哪一樣交通工具都需要用到身份證。所以滿滿姑娘這才不得不去找陳清源拿錢包。 —— 許久不曾來醫院,面對骨科醫護人員的熱情,滿滿童鞋還真有些不適應。 丁孜妹紙咋一看到她可高興壞了,拉著她的手狠狠滴表達了一番相思之情。 “我還以為你再也不來我們科室了呢。雖然你和陳醫生沒緣分,可咱們還是好朋友??!你不能因為陳醫生,就不要我這個朋友吧!滿滿,我就知道你不會這么絕情的。真高興你能來看我?!?/br> “那個……”滿滿姑娘看著丁護士一臉期待的表情,有些難以啟齒,“其實我是來找陳醫生拿東西的……” 丁孜:“……” “哼!”丁護士一把甩開梁滿滿的手,直接翻臉,“友盡,必須友盡,沒得商量??!” 梁滿滿:“……” 兩人說話間,眼神不經意瞥到陳清源的白大褂拐過護士站,梁滿滿來不及安撫受傷的丁護士,立馬就彈了起來,直接去追陳清源了。 被冷落的丁護士:“……” 重色輕友真是一點也不含糊! 這暴擊不止一點點呀! 陳清源剛下手術,這臺手術是他和楊主任共同完成的。楊主任正細心地叮囑他:“這個病人情況這么復雜,術后密切關注病人情況!” “您放心吧,我會盯緊的……”陳清源話還沒有說完,就看到一個黑影朝自己襲來,速度簡直不能太快了。 定睛一看,發現是梁滿滿。這姑娘站在他面前,表情平靜地說:“陳醫生等你很久了!” 許久未見,這廝穿著筆挺的白大褂,依舊是這么一副衣冠禽獸的模樣。 見到是她,陳清源下意識地退后一步,眉峰輕蹙,“有事?” “當然有事了,沒事來找你干嘛?!?/br> 陳清源:“……” 楊主任咋一看到梁滿滿,古銅色的臉上當即浮現出和藹可親的笑容,“丫頭,這么久沒來我們大骨科,我還以為你不要我們家清源了?!?/br> 梁滿滿:“……” 陳清源:“……” 楊主任這睜眼說瞎話的本事敢不敢再厲害點??! 滿滿姑娘的嘴角狠狠滴抽搐了一下,訕笑兩聲,道:“楊主任您真是會說笑,陳醫生這么有本事兒,我哪里要得起呀!” 楊主任:“……” 陳清源:“……” 楊主任可是個人精兒,察言觀色的本事一流,一下子就看出了這兩人之前的不同尋常。 何況梁滿滿今天的回答也太出人意料了。過去科室里的人拿她和陳清源開玩笑,她都嘻嘻哈哈,沒臉沒皮,樂而受之,從來不會這樣立馬就撇清。她恨不得這些人一天到晚拿她和陳清源一起說事兒呢。 倒是陳清源,每次別人開他和梁滿滿的玩笑。他都會面色一沉,寒著一張臉將自己撇地一干二凈,一點也不想和她扯上關系。 可如今,陳清源沒開口,梁滿滿倒是先開口了。 楊主任一聽頓時樂了,試探著問道:“怎么了丫頭,清源這小子又欺負你了?” 躺槍的陳醫生:“……” 陳醫生心想,主任黑他可真是一點也不含糊呀! 梁滿滿冷靜地笑了笑,“楊主任您真是誤會了。我和陳醫生什么事兒都沒有,何來他欺負我一說呢?!?/br> 楊主任:“……” 這下好了,楊主任都不知道該如何接話了。這姑娘總是這么有本事,三言兩語就能把話題給聊死。 “呵呵……”楊主任干笑了兩聲,語重心長地拍了拍陳清源的肩膀,挺著啤酒肚走了。 楊主任走后,陳清源挑了挑眉,口氣有些氣急敗壞,“找我什么事?” “拿回我的錢包?!?/br> 陳清源看著她,嘴角漾開一抹冷淡至極的笑容,“不躲了,舍得來拿了?” 梁滿滿如今最厭惡陳清源這副冷冷清清,不食人間煙火的樣子。一看到他這副嘴臉,她就恨不得沖上去咬他一口,伸手將他的臉抓花,以此來泄憤。 讓他整天頂著一張冰山臉! 真是搞不明白她過去怎么就被他這副樣子給迷得神魂顛倒,欲罷不能的。想來真是瞎了眼了! 她寒著一張臉,聲線格外冷,“陳醫生大可放心,我不過就是拿回錢包而已。保證不會打擾你!” 梁滿滿說這話時,表情十分平靜,也格外冷淡。完全是置身事外,和他劃開距離,不愿再接近他一絲一毫的姿態。 她的眼神再也不會圍著他打轉,面對他時,眼里也不再有那種發光發亮,神采飛揚的東西。她的眼神很暗淡,是那種受傷后歸于平靜的暗淡。也很平靜,就像古井里的清水,死寂,無波,泛不起任何漣漪。更顯得冷清,冰冰冷冷,寒涼浸骨,似乎由內而外都泛著嗜人的冷意。 她的眼神什么時候變成這樣了?那個雙目含笑,齜牙咧嘴的姑娘哪去了? 第三十三章 看到這個樣子的梁滿滿, 陳清源突然想起一個月以前的那天晚上, 他接的那個電話。電話里她說:“我現在想通了, 我以前就是眼瞎才會看上你。一定是的!你說我怎么就喜歡你了呢?你這么高冷, 這么不近人情,成天就知道頂著一張冰山臉招搖過市。一點也不溫柔,還動不動就擺臉色給我看。我還傻乎乎地圍著你轉,小心翼翼地察言觀色, 生怕你一個不高興就不讓我出現在你面前了?!?/br> “在你眼里, 我就是一個傻子,二缺, 一天到晚抽風,從來就沒個正形。不過你放心,我以后再也不會打擾你了。再也不會動不動就湊到你跟前給你添堵。我以后一定會離你離得遠遠的,保證不會再讓你感受到一絲一毫的困擾和難受!” 他突然覺得害怕了。他以為她就是說說而已。畢竟過去,這女人從來就沒有說話算話過。他沒想到,她是動真格的了。她是下定決心要遠離他了。 這一個月,他反復思考、揣摩自己和梁滿滿的這段關系。從都至尾,都是一個人拼命追, 另一個拼命躲。他們從來就沒有站在對等的關系上看待過對方。 在她眼里,他哪哪都好,缺點也變成了優點, 閃閃發光。所以她拼命追, 拼命追,窮追不舍。 而在他看來, 她渾身上下沒一點好,哪哪都是缺點。所以他可勁兒躲,可勁兒逃,一點也不想和她攪和在一起。 這段關系,從最初開始就是不對等的。歸根結底就是他們還不夠了解對方。他們沒有用平常心對待彼此。而他則很大程度地對她持有偏見。 初見她時,她在機場找他借手機,又找他要微信。他覺得她不過就是以借手機的名頭跟他搭訕,是個很隨便的女人。 再見她時,她說要請他吃飯,被他冷聲拒絕。他覺得她就是個沒臉沒皮的女人。 后面她揚言要追他,買通了整個科室的人,要到他的排班表,給他送早餐午餐,去醫科大旁聽他上課,一天到晚就知道往他跟前湊,有事沒事的刷一波存在感。被他一次又一次地拒絕,他趕她走,他甚至出言罵她不知道矜持。她卻毫不在意,樂此不疲,越挫越勇。每次都嬉皮笑臉地跟他打哈哈,裝作沒聽到他說的話。他覺得她就是個蛇精病,徹頭徹尾的蛇精病。 再到后來,這個蛇精病突然就消失了。再也不出現在他面前了。他的辦公桌上再也不會到點就出現她的早餐和午餐。也不再有人在他耳邊嘰嘰喳喳地說個不停。他的世界似乎一下子就安靜下來了。 開始他覺得慶幸,覺得欣喜。因為她折騰了這么久,終于不折騰了,他總算是耳根清凈了。 他向來都是冷清寡淡的人,三十年多來活得很獨,喜靜不喜鬧。最是討厭話多聒噪之人。身邊的朋友也大多是安分守己,話不多的人。沈戀戀就是溫柔嫻靜的性子,總是安安靜靜地待在他身邊,話也不多,很多時候他都感受不到她的存在。 他喜歡這種安靜,不被人打擾的生活模式。他能埋頭,專心致志地做自己的事情,而不被人所打擾。 可自打梁滿滿一出現。這種沉默靜謐的模式就被打破了。她和沈戀戀完全是兩種性格的人。這姑娘太能鬧騰了,一刻也閑不下來。他被迫接受她在他的世界掀起的波瀾。又吵又鬧,使勁兒折騰,讓人心煩意亂。他下意識就覺得不適應,很排斥,很抗拒。 他原以為他定然厭惡透了這種喧鬧??蓻]過幾天,他就覺得不適應了。沒了梁滿滿,他的世界太/安靜了。又恢復了過去的靜謐無聲。甚至偌大的科室都冷清了下來。 漸漸的,他開始懷念那種熱鬧的氛圍。他開始有意無意地打探梁滿滿的動向。與此同時,科室里有關她的流言也逐漸傳開了。原來,她那段時間正和胸外的霍承遠打的火熱。 對于她這種喜新厭舊,見異思遷的行為,他是很不恥的。沒人知道,他私下不知道唾棄了多少遍。 那個時候他還沒有意識到,他對于她的感覺其實早就變質了。 而現在,她親口對他說,她再也不會來打擾他了,她要徹徹底底遠離他的世界了。 這樣的認知讓他整個人都變得焦躁不安,彷徨無措。 曾西北當初對他說:“老陳你捫心自問,你當真對那姑娘一點心思都沒動嗎?如果你真的沒對她動心,為什么會允許她這么肆無忌憚地出現在你面前?為什么會一次又一次地替她解決麻煩?為什么會這樣在意她和霍承遠的那些傳聞?你可能還不知道,當看到她和霍承遠一起吃飯的時候,你臉色都變了。別逃避了,你就是不敢承認自己對她動心了!你以為你一直守著過去,不走出來,就能束縛自己的心,不被外界所擾嗎?全世界都知道你對她和對別人不一樣,就只有你還蒙在鼓里,渾然不覺?!?/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