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道清深深地看了眼賈璉，心里不是很相信他真的來找他拜師。

    “你說你想要好好讀書，考功名？”

    “是的?！?/br>
    “以你家的條件，你不需要考功名?！毕袼麄冞@種簪纓世家，世代承襲爵位，完全不需要像寒門子弟那樣辛苦讀書，然后考功名掙前程。

    “先生說的是，以我家的條件，我不需要考功名就能有個不錯的前程，但是我不想?！辟Z璉抬起頭，目光認真又堅定地望著李道清，“我不想混吃等死過一輩子，我想靠自己的能力，闖出一片天地?！?/br>
    李道清沒想到賈璉會說出這番話，這讓他很是意外。

    “先生也知道，我們家的爵位雖然是世襲的，但是每到一代就會降一級，撐不了多少年了?！辟Z璉苦笑一聲，“再說，我不一定能繼承爵位。與其被動地等待，還不如主動地為自己的將來謀劃?！?/br>
    李道清在賈府義學教了幾年的書，對賈府的情況有些了解，也知道賈璉在賈家是什么地位。

    “你是見賈珠要考青山書院，以后說不定中舉，才想起要好好讀書吧？”賈珠又是榮國府長孫，如果以后中舉，最后再考中狀元，這榮國府勢必要讓他繼承了。

    “是的！”賈璉承認地非常干脆。

    李道清沒料到賈璉會承認，微微有些詫異：“你覺得你能比得上賈珠嗎？”這孩子從來到義學就沒有好好上過課，整體趴在桌子上睡覺，就這樣還想考科舉，還真是異想天開。

    “我現在是比不上賈珠，但是并不代表我以后就不如他?！?/br>
    “賈珠雖然不是我見過最聰明的孩子，但是他還有點聰明，考上青山書院不是難事。只要他進了青山書院，勤奮用功，中舉也不是不可能?！崩畹狼鍖Z珠是很看好的，他本來想一直教賈珠，可惜賈政看不上他，請了別人教賈珠。

    “先生放心，拜師后我會努力讀書，不會三心二意，更不會半途而廢?！?/br>
    “是么？”李道清對賈璉的話充滿質疑。

    “先生，不瞞您說，我想參加三個月后的縣試?！?/br>
    “是么？你要參加三個月后的縣試？”李道清驚地站起身，不敢置信地看著賈璉。

    賈璉站起身，深深地對李道清做了個揖，然后抬起頭，神色嚴肅鄭重：“是的，所以我才想白先生為師，請先生指導我?！?/br>
    李道清無比驚愕地望著賈璉，他覺得眼前這個孩子太異想天開了，居然不自量力地想要參加三個月后的縣試。以他的情況，參加縣試注定會落榜。

    像是猜到李道清所想，賈璉神色堅定地說：“我知道以我現在的情況，去參加縣試只會落榜。但是，我會在這三個月里努力讀書，再加上先生的指導，說不定能通過縣試?！?/br>
    收學生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不能輕易，或者隨便收學生。李道清雖然沒有做過大官，也沒有考中會試，但是他還有點才名的，尤其是他寫了一手好字。

    文人都很看重名聲，所以收學生都非常慎重。李道清不想自己的名聲被自己的學生毀掉。

    第九回

    賈璉沒有再說什么了，說多了就掉價了。如果李道清不收他做學生，那他去找別人。京城這么大，比李道清有才學的人多得是，看在他家的背景，會有人收他做學生的。

    李道清知道自己拒絕賈璉不太好，畢竟他現在在賈府義學教書，如果拒絕了賈璉，十之八九會被趕出賈府義學，而且還得罪了賈家。賈家雖然不是一流的世家，但是也是簪纓世家，在京城還有點地位，得罪了賈府，多多少少會有些麻煩。

    雖然他有些才名，但是這些都是虛的，得罪了權貴，不會有人愿意幫他。再說他年紀大了，經不起折騰。

    這個賈璉今天一早親自登門拜訪，可見誠意很足。雖然他以前不好好讀書，并不代表他愚笨，再加上他年紀小，還有機會。

    賈璉站在一旁，耐心地等到李道清做決定。

    李道清在心里想了想，最后還是答應了：“做我的學生，你要做好準備，我可是很嚴厲的，不會因為你是賈府的少爺就對你手下留情?！弊怨乓詠?，嚴師出高徒，像賈璉這種世家子弟，嬌生慣養，不嚴厲的話，根本不會成才。

    “求之不得，先生越嚴厲越好?！?/br>
    “拜我為師，不能三心二意地讀書，更不能中途而廢?！彼媾逻@小子被賈珠刺激的一時興起要讀書，然后過段時間就不想讀書。

    “先生放心，我不會的?！?/br>
    “既然這樣，那我就收你做學生?！?/br>
    對于李道清地答應，賈璉一點也不意外。

    李道清帶著賈璉來到他的書房，賈璉先是對掛著墻上的孔子的畫面拜了三拜，接著對著李道清磕了三個頭，然后向老師敬茶。

    接過賈璉的敬茶，李道清喝了幾口，然后拜師儀式結束，兩人的師徒關系正式確立。

    “先生，這是學生的一點心意?！辟Z璉把準備好的禮品遞給了李道清。

    李道清沒有假惺惺地推辭，伸手接了過來：“你有心了?！笔瞻輲煻Y很正常，不需要虛偽地推辭?！澳闫綍r不聽課，沒有什么基礎，一切都要從頭學。每天下學后，你來我這再學兩個時辰?！?/br>
    “先生，我這幾天把論語背熟了，也大概明白它的意思?！?/br>
    聽到賈璉這么說，李道清有些驚奇了：“那你把學而篇背給我聽聽，然后再跟我說說它的講義?！?/br>
    子曰：“學而時習之，不亦說乎？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人不知而不慍，不亦君子乎？”

    ……

    ……

    ……

    賈璉一個字不差地把學而篇背完了，這讓李道清心里十分地震驚。剛剛聽賈璉說他把《論語》背熟了，他是不相信的，沒想到賈璉沒有再說大話，他真的把《論語》背熟了，而且一個字都沒有錯。

    背完學而篇，賈璉講解它的意思，雖然說的很直白，但是卻說的十分準確。

    “先生，不知我有沒有說錯？”

    李道清捋著胡子，一臉滿意地點了點頭：“背的一字不差，講解的也很有道理。不錯不錯，看來你是有花功夫?！?/br>
    如果之前李道清收賈璉做學生，還有些不情愿。那么，他現在心里是十分滿意。這孩子沒有他想象中那么糟糕，短短十來天的時間就把《論語》背熟，而且還知道它的意思，真是不錯。要知道賈璉在受傷之前，《論語》一篇都背不出來，更別說理解它的意思了。

    “我在家養傷的這幾天，天天讀書背書?！?/br>
    “很好很好?！崩畹狼逵X得賈璉給了他一個很大的驚喜，讓他不由地期待他以后的表現了?！皶r間不早了，該去義學了，先到這，等下學后再說?！?/br>
    “好的，學生就不打擾先生了，先走一步了?！?/br>
    “去吧?！?/br>
    等賈璉帶著小廝離開后，李道清的夫人走了過來：“收他做學生了？”

    “收了，這孩子沒有我想象中那么差?！?/br>
    “你收他做學生，會不會惹賈政那一房不快？”李道清的夫人怕她的丈夫收賈璉為徒，然后卷入到賈家的陰謀麻煩中。

    “我只是一個教書先生?！崩畹狼瀹斎恢雷约曳蛉嗽趽鷳n什么，榮國府的兩兄弟的情況，他是知道的，但是這和他沒有什么關系。他只是一個教書先生，只負責教學生讀書而已。

    “再說我能不收嗎？我要是不收，賈赦就不會放過我?！辟Z政最起碼還講道理，而賈赦就是個混不吝的家伙，招惹到他不會有什么好下場。

    李道清的夫人想想覺得也是，輕輕地嘆了口氣：“希望你不會卷入到榮國府麻煩的事情中?！?/br>
    “不會的?！敝?，他想做賈珠的先生，想把他一生所學和經驗全都教給賈珠，可惜賈政看不上他，請了別人做賈珠的先生，說不介意那是假的?，F在他收了賈璉做學生，那就會讓他不比賈珠差，讓賈政后悔當初沒有選他做賈珠的老師。

    拜師的事情成功地完成了，接下來就是好好地讀書了。解決了一件大事，賈璉心里輕快了不少。

    來到義學，敷衍地應付一群小鬼后，就開始時上課了。

    李道清見賈璉認真地聽課，還時不時拿著筆記著什么，心里對他越來越滿意了。

    下午下學后，賈璉讓興兒回去跟豐兒說一聲，他要晚點回去。

    賈珖他們見賈璉下學沒有回去，以為他要出去轉轉，就朝他圍了過來：“璉哥兒去哪里，我們和你一起去？”每次和璉哥兒一起出去玩，能吃到好吃的，喝到美酒。

    “我去李先生那?！?/br>
    “你去李先生那做什么？”

    “去請教他一些東西?！?/br>
    賈珖他們聽了這話，都一副驚呆地表情。

    “我去李先生那，就不和你們去玩了，你們自便?！闭f完，賈璉就帶著小廝往另一個方向走。

    等賈璉離開了好長一會，賈珖他們才回過神來，都一副難以置信地模樣。

    “賈璉去李先生那請教什么，學問嗎？”

    賈璘不確定地說：“應該是吧?！?/br>
    “怎么可能？！”賈纓驚叫道。

    “賈璉這兩天上學都沒有睡覺，而且聽的很認真?！辟Z琛說道，“我覺得是賈珠要考青山書院的事情刺激到他了?！?/br>
    賈珖撇撇嘴，一臉不以為意：“他哪能和賈珠比，就算現在好好讀書，也比不上賈珠?！?/br>
    賈珠在賈家所有人心目中，那是天才的存在，以后一定能考中狀元，然后前途似錦。

    “這榮國府的爵位是賈珠的，賈璉再怎么做也是白費功夫?！辟Z璘，包括其他的賈家人都覺得賈珠將來會承襲榮國府的爵位。

    “不管他了，我們回去吧?！?/br>
    賈璉雖然是賈赦的嫡子，但是將來十之八九繼承不了榮國府的爵位，他們沒必要在他身上花太多的精力。當然，還是要給賈璉面子。

    可惜，賈珠已經離開義學了，不然他們早就過去巴結他了。這段時間，他們想去榮國府見賈珠，可惜沒有正當的借口，進不了榮國府。只能等賈珠考進青山書院后，他們再以這個借口去恭喜。

    自從賈珠被推薦去考青山書院，王夫人怕打擾他學習讀書，就杜絕一切來看望賈珠的客人。

    賈珠天天窩在自己的屋子里，早晚都看書，非常地拼命和用功。

    賈璉打發掉賈珖他們后，就來到李道清的家，開始他第一天的小灶。

    李道清詳細地問了他的學習狀況，問他除了《論語》，其他的書會不會背。

    賈璉告訴他，除了會背《論語》，《大學》也會背。李道清讓他背給他聽聽，他又一子不差地背了出來。

    “先生，《大學》我只會背，它的意思我就不怎么明白了?！?/br>
    “能把《大學》一字不差地背出來，已經很不錯的。不懂它的意思沒關系，我會慢慢教你?！笨磥碣Z璉的記性不錯，這是個優點。

    接下來，李道清開始講解《大學》的意思。

    賈璉一邊聽，一邊認真地記下來。

    李道清見賈璉字寫得歪歪扭扭，跟鬼畫符一樣，嘴角狠狠地抽搐了下：“三歲小兒寫的字都比你的字好看?！?/br>
    賈璉看著自己鬼畫符一樣的字，也很無奈。他一個現代人，習慣了圓珠筆、水筆，突然讓他寫毛筆字，他非常不習慣，當然寫不好。

    李道清最拿的出手的就是一手好書法，現在賈璉是他的學生，字寫得這么丑，他臉上也會無光。

    “我待會給你一個字帖，你每天好好地練字?！?/br>
    “我一定會好好練字?！彼灿X得他的字慘不忍睹，打算過兩天就開始練字。

    李道清點了下頭，沒有再說字的事情，繼續講解。

    時光如白駒過隙，天色慢慢暗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