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節
“嗯。入了曲陽,魏兵就不便護送了?!?/br> “曲陽不也是魏土嗎?”林瑯突然抬頭問道。 熊悅溫和一笑,認真解釋說:“曲陽毗鄰周室,所以雖為魏土,實則受周室的影響重大,歷代皆是如此。自從姬猛分封沃城以后,此種局面發生了些微變化,但臨近曲陽邊境,魏國軍士還是會打道回府,無理不得踏入?!彼f得詳細,不知林瑯這個女兒家能否聽懂。 林瑯則聽得十分認真,抿唇沉吟片刻,忽然喃喃自語道:“先王新喪,新王登基不久,國內局勢朦朧。沃公既然已有歸順新王之心,為何偏要選這種時候挑起干戈,攻下厲城呢?” 在座的兩個男子猛地一怔,雙雙看向林瑯,驚訝之情溢于言表。 熊悅初識林瑯,不知她的秉性心智,現在忽聞此言,以為是跟隨顏沉許久,所以耳濡目染有了遠見。他胸中頃刻間多出好些佩服之意,想借顏沉委婉夸贊一番,卻發現他的神情比自己還要驚訝。 顏沉當然很驚訝,林瑯跟隨自己已快足月,期間經歷過許多事情,只知道她聰明有心機,卻從來不知還能思慮列國局勢的頭腦。 猛然間,她又想起林瑯種種令人佩服的精妙教養,以及與生俱來的高雅氣度,還有鬼主說的那句—— 你少年尊貴,無奈墮入悲苦塵世。 “林瑯,你剛才在說什么?”顏沉謹慎地問。 林瑯似乎從遐想中驚醒,把兩個盯住自己的男人看了看,反問道:“你們沒想到嗎?” 熊悅抿嘴一笑,輕聲說:“這些事情想到了也不能亂講,畢竟還在人家里?!?/br> 林瑯頓悟,左右張望幾眼,見車下軍士神情舉止并無反常之處,才緩緩松了口氣。 熊悅越發覺得此女有趣,比之初見時對其容貌的驚嘆,現在又對她的內在品行產生了諸多好奇,忍不住想一探究竟。 “顏兄?!毙軔傉f道,“等到了曲陽,我做東款待顏兄諸位,洗一洗連日奔波的塵土,好好休息,再做下一步的打算?!?/br> 顏沉不知聽清沒有,愣愣地應了一聲,默默轉向旁處發起呆來。 林瑯已知剛才的話太唐突,悶頭喝了幾口茶后有些坐不住了,她拉拉顏沉的袖子,二人不過對視一眼,就傳遞了意圖,于是顏沉立刻替她向熊悅請辭。 熊悅還準備同林瑯多聊幾句,什么都好只要能進一步了解她,但現在她的主人已經說了這話,自然不好挽留。等到林瑯起身離去時,熊悅不禁望著她的背影失落起來。 顏沉輕咳一聲,眼里不見了和善。熊悅收回目光,可此時此刻心中還裝著林瑯,于是忽視了顏沉的臉色,高興地夸贊道:“顏兄真是天大的福分,得了這么個奇女子?!?/br> “是啊,這奇女子只屬于我?!鳖伋晾洳欢砹诉@么一句,把談室的氣氛推至冰點。 熊悅略感慚愧,但不覺得有什么需要澄清,于是尷尬地坐了一會兒后主動請辭。 顏沉目送他離去,覺得這熊悅比那趙混章實在危險許多。他內心有些翻騰,拔腿走到深幔前,掀開簾帳看見林瑯趴在榻上,一手支著下巴,一手拿簪子無聊地撥弄香爐里的香灰,神情寂寥惆然,好像有滿滿的心事無從訴說。 顏沉心中騰起無名火,大步踱到跟前,二話不說將人抱起,一屁股坐到榻上,等林瑯回神過來時,已落入他懷里。 “怎么了?” 林瑯看出顏沉帶著怒意,就算不怕他生氣,也怕他在大白天做出過分的事。 顏沉頓了頓,沉聲問:“你覺得熊悅如何?” 林瑯眼神瞬間冷了,隨后飄忽起來,敷衍道:“挺好的?!?/br> 顏沉眉頭一皺,扳過她的臉來,狠狠吻了下去。 第42章 醉酒 又是一個纏綿的吻。但是林瑯不喜歡, 因為顏沉除了占有沒有別的感情。 她推不開,就只能迎合著,好不容易熬完, 立即用手背擦了擦嘴。 “不喜歡?”顏沉的心情并沒有好轉, 在看到她嫌棄地抹嘴唇后更是不悅。 “習慣了,又不是頭一次這樣?!绷脂樏鏌o表情地說。 顏沉眉峰一跳, 又低頭吻了上去,比剛才的更熱烈綿長, 似要把林瑯肺里的空氣席卷一空, 手也不懷好意地伸進她的衣領, 亂掐亂揉起來。 “你瘋了嗎,現在是白天,外面都是人!” 顏沉一松開唇舌, 林瑯就叫嚷道,不過壓低了嗓子,生怕被人覺察到深幔里正在發生的丑事。她領口已經全部敞開,顏沉的兩只手都不客氣地抓在上面。 “放開我!” 林瑯掙扎起來, 明知道不可能贏過這個蠻力男人,但抗拒的決心一定拿出來。 “不放?!鳖伋凉室庥昧δ罅四?,看到林瑯輕輕一哼, 壞笑著問:“不喜歡我這樣,可喜歡在神祠里的那一夜?” 突然提到神祠,林瑯的臉不自覺地紅了,身子慢慢軟下來, 兩手抓住顏沉的衣襟,想把一臉似怯含羞的懷春之色藏在后頭。 那一夜真是一言難盡,能說的太多太多,可是又無從說起,只敢暗藏在心里悄悄品玩。還生怕被人曉得了去,把她誤認為是個沉迷欲念的色女子。 顏沉看到這樣的林瑯,便知道她腦子里正在想的東西,笑著伏到她耳邊低聲說:“你若是乖乖的,我就讓你再嘗一次?!?/br> 林瑯竟然心動了,雙眸忽閃著瞟到顏沉,卻發現他的笑容要多壞有多壞。 她立刻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狠狠拍掉顏沉放在胸上的手,整好衣服,正視他道:“熊悅就是你替我找的好男人吧?!?/br> 顏沉一愣,瞪起眼睛大呼小叫起來:“你怎么會有這種想法!難道你覺得他比我好?我都說了要找個比我好的男人!” “你可真厚顏無恥?!绷脂樌淅湟恍?,“我看他就是比你好?!?/br> “哪里好,你說?!鳖伋撂翎叺?。他打從心里就覺得自己是全天下頂好的男人,不帶一點兒夸張的。 “比你聰明,比你講理?!?/br> “只不過說了幾句話,你就看出他比我聰明了?而且連你這個壞脾氣的女人我都能忍,我還不夠講理?” “比你溫柔,笑起來比你好看?!?/br> “那是對初識之人的禮儀,不是溫柔。至于比我好看簡直是無稽之談,你知道多少女人傾慕本少主嗎?” “家世比你顯赫?!?/br> “我可是魏國世襲名門望族的嫡子,他不過是楚王送給周室的人質,你掂量一下誰顯赫?” 林瑯找不出別的了,正如顏沉說的,她跟熊悅接觸時間太短,實在看不出是個怎樣的人,只覺得不壞,而且總感覺某一方面比顏沉強。 “你又在想什么色/色的事?!?/br> 顏沉陰沉著臉,突然一問,嚇得林瑯趕緊說道:“我覺得他是個清心寡欲的人,跟他在一起不用成日提心吊膽?!?/br> 果真在想這種事情,顏沉覺得又好氣又好笑,忍不住調侃說:“這些事情你都是怎么看出來的?告訴你,沒有男人不愛做那事?!?/br> “別把所有男人都想得跟你一樣?!?/br> “確實不一樣,我比那些男人好多了?!?/br> “少主,魏將軍請你下去?!奔纳蝗徽镜胶煄ね饷?,說道。 “下去做什么?”顏沉放下林瑯,這時才發現車已經停了。 “魏將軍擺了酒宴?!?/br> “這么早?天還沒黑呢?!彼浀眠M來時太陽還掛著,怎么才跟林瑯說一會兒話就要吃夜膳了? “因為明天就能到達曲陽,所以魏將軍今晚大擺酒宴款待少主,而且連我,玉姐還有林瑯都邀請了?!?/br> 顏沉眉頭輕輕一皺,小聲問身邊人:“你想下去嗎?” 林瑯拼命擺頭。因為做流民時的一些遭遇,她對男人有了很深的恐懼之心。三兩個還能輕松應付,多了就會膽怯,何況還是五十個完全不認識的剛陽兵士,簡直比身陷虎xue還讓她懼怕。 對此顏沉早就知曉,同時他也不愿過多人看見林瑯。 “但是不能把你一人留在車上啊。要不我讓玉姐留下來陪你?!?/br> “坐了這么久的車,手腳都麻了,吃了這多天的粗茶淡飯,肚子都不開心了。今天終于能吃頓好的!寄生,我們先下去幫他們忙唄!” 玉姐的大嗓門十分湊巧地從外面傳進來,直接把顏沉剛才的提議打消了。 顏沉站起來,邊往外走邊說:“我去把玉姐喊回來?!?/br> “不用?!绷脂樢哺玖似饋?,咬咬發白的嘴唇,視死如歸道:“我和你們一起下去?!?/br> 宴席正式開場前要喝幾巡酒。軍人豪放,直接用碗,魏將軍更是粗人中的粗人,用的酒碗跟洗臉用的淺桶一樣大。 “顏大人能喝多少?”魏將軍嘴上問著,兩手卻抱起壇子往淺桶中倒酒。 “在下不善飲?!?/br> 顏沉本來還想說能喝兩盅,但看這架勢得當場斃命了,于是改口直接謝絕。 魏將軍當然不信,把緊緊靠在顏沉身側的林瑯看了幾眼,大聲道:“美人即美酒。擁有多美的人就該有多大的酒量。我看顏大人的美人至少得八碗才配得上!大伙說對不對!” “對!” 顏沉四人和魏將軍,還有同行的熊悅坐在篝火邊,余下的兵士把他們圍在中間,這時突然齊聲一喊,險些把除了魏將軍以外的五雙耳朵震破。 “顏大人看看,大家都說對?!?/br> 顏沉苦笑著抬頭,正好撞上熊悅投過來的目光。熊悅心知他真的不善飲,于是對魏將軍說:“如果換成酒盅,顏大人就能喝了?!?/br> “這里沒有酒盅?!?/br> “茶杯呢?” “茶杯喝酒?哈哈哈哈,我能把茶杯一起吞了!” 魏將軍一笑,四周圍的軍士也跟著大笑起來,哈哈哈哈的震耳欲聾,差點把中間的五個人吵出幻覺。 “不能讓人代替你喝嗎?”林瑯趁著男人們笑,湊到顏沉耳邊小聲建議。 顏沉十分苦惱地嘆了口氣,輕聲答道:“我,寄生,玉姐都只能喝兩杯。你呢?你要是能喝,你替我?” “我也只能喝兩杯?!?/br> “我們四人加起來才八杯酒,連那桶的一半都沒有,怎么喝?” 林瑯也覺得苦惱,擔心地說:“不會是故意刁難你的吧?!?/br> “不會。我看只是跟我胡鬧一下,不會真喝的?!?/br> 魏將軍確實是在鬧著玩,就為了讓這個占盡好處的貴族難堪一下。 他原本準備鬧過之后換酒盅的,可低頭看到顏沉和他女人沒事人似的咬著耳朵,親密得讓人嫉妒,頓時胸中又多了幾處不平,瞬間把胡鬧當真了,端起淺桶走過去。 “顏大人,我也不難為你了,八碗肯定不成,那就喝一碗吧?!?/br> 這一桶就有大半壇子,顏沉怎可能喝得起,但是魏將軍表情極其認真,看來這一桶今晚是絕對逃不掉了。 “少主,不如我——”寄生站起來請愿替酒。顏沉看都不看他,直接掃袖將人趕走。寄生悶頭回座,玉姐緊跟著挺身而出,亦被顏沉拒絕了。 “請吧?!鳖伋涟菏淄π?,瞬間不怕了。不就是喝酒嗎,難道還能喝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