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節
這個念頭才一升起便被他嫌棄地丟在一旁,怎么可能,我可是外頭人人稱贊的神醫!如此想著,他的腰桿又挺得直直的。 寧王在加快布局,宮里的昭武帝在得知他情況好轉有了轉機后卻在不安。按理,即便寧王擁有一半的皇家暗衛,身子好了對他也造不成太大的威脅,可他每每想到先帝想要傳位的是寧王,心里便不舒坦。 這時,太后宣召,看著他的神色,對于他心里的結也是明白不過,于是言道,“太子才是繼承大位之人,你父皇可一直沒有把你從這個位置上撤下來?!?/br> 先帝雖然看重寧王,可出于許多考量,又有jian妃jian相等人的阻撓,昭武帝當初的太子之位雖然坐得不穩,卻也沒有摔下來過。 “母后,也是一直屬意你的?!彼m然因著愧疚,如今想要補償寧王多一些,可長子和次子之間,她早就做了選擇。 聞言,昭武帝的眉梢動了動,繃著的身子也松泛了一些。 見他神色有所松動,太后又言道,“至于慧然說的話,也無需太過介懷,不過是不凡二字,他這輩子,也的確是過得跌宕起伏,并不平凡?!闭f著,她忍不住嘆息。 也罷,他如今已在位八年,朝廷內外都掌控著,寧王不受控制又如何,總不能將他從龍椅上拉下來! 因著太后在其中斡旋,昭武帝雖然對于寧王有機會好全的事有些介懷,但最終也沒有搞小動作。 這些,寧王清楚不過,心底復雜一片。 南方,太子宣燁有條不紊地安排賑災之事,在這事上,晉王和韓王安插的人倒是沒有小動作,配合得不錯,畢竟這趟災辦砸了,他們也有過,為了自個的烏紗帽,他們也不敢讓賑災的事出差池。 隨著堤壩鞏固,洪水疏導,施米施藥施種等一系列措施執行下來,災情緩解,太子如昭武帝所愿在百姓的民望日升,快報送到京城,皇上在大朝會上連道幾個好,大臣們也附和皇上和太子圣明。京里的晉王和韓王坐不住了。 這一日,湖州府知府為太子設宴慶功,太子得了京里的消息,心里不是沒有一絲驕傲的,當下應了下來。太子詹士府隨行的人認為治災已告一段落,只是一個小小的宴席,便不以為意,沒有勸諫。 傍晚,隨侍阿順來請太子動身前往飲宴之地時,他衣服都換好了,衛明哲卻來向他告假,“殿下,張老三家的攤子重新開張,邀我去喝酒,慶功宴雖好,可無功不受祿,我便不去了,張老三這頓酒我喝得安心,正好也可以看看柱子那小子。還望殿下批準?!?/br> 柱子是張老三的兒子,發大水時和他娘在村子里,張老三則照常到城里擺攤,洪水一來,便沖散了,還是后來衛明哲幫他找到的,所以張老三惦記著衛明哲的恩情。 衛明哲不喜歡慶功宴這種你來我去的場合,連喝酒都不痛快,更愿意去路邊小攤喝一杯粗釀。起碼,張老三對他的感激是真誠實意的,比官員們的阿諛奉承來得真實。 太子看著衛明哲的一身沒有許多紋飾的布衣,說這話時昂首挺胸,臉上笑意發自內心的滿足,再摸摸自個的華服,想著一會在席上要說的話,莫名艷羨。 鬼使神差地他竟也想嘗嘗那粗釀的濁酒,于是開口道,“加孤一個如何?” 衛明哲自然是無任歡迎的。 于是湖州知府等人特地為太子準備的盛大的慶功宴變成了太子對他們的犒勞,得到消息時,太子已經換上了一身不打眼的布衣,被衛明哲拐跑了。 張老三不認得太子,但卻知道和衛明哲同行的也是一位貴人,于是拿出了自個最好的東西來招待,還拉上柱子給衛明哲磕頭,衛明哲隨和地邀他一同飲酒,過后還拉著柱子一同耍拳。 張老三對衛明哲的感激是這樣的真實,柱子看著衛明哲的目光崇拜如有形,太子感同身受,問向張老三,“哲弟這次是隨太子出行賑災的,張叔覺得太子如何?” 張老三不懂許多規矩,聞言,說出的話簡單直接,“哲兄弟是太子殿下的人,哲兄弟為人闊達,樂善好施,相信太子也是一樣的。沒有太子來賑災,咱現在哪能安穩地坐在這喝酒??!前兒個,咱們村里的里正還說要為太子殿下塑個像供奉著呢!” 太子心中激動莫名,強壓著追問,“此話當真?” “自然是真的,就是不知道太子殿下長什么樣,就怕塑出來的像不像?!睅纵喚扑聛?,張老三和兩位貴人說話也隨意了些。 太子心里一動,想到了一個主意,當下按下不提。 回到府衙,聽完底下人稟報慶功宴是何等的鋪張,頓時嚇出了一身冷汗,有幾分微醺的酒意也散了。 阿順附耳過來,言道太子屋里被人送進去一個揚州瘦馬。 太子原先的那些飄飄然頓時蕩然無存,借著這個機會懲罰了安排之人,當然,還有把揚州瘦馬放進來的那名羽林軍——韓王的人。 過后,再一次感嘆,衛明哲真乃一名福將??! 福將衛明哲送了太子回去以后,卻又再一次出府,既為了走動走動去去酒意,也為了尋一樣東西。 早在閨中之時,出不了門的衛明沅便曾拜托過兩位兄長,在外頭幫忙留意著原著中治療寧王所需要的兩株藥材——碎青蓮和向佛葵,這事衛明哲一直放在心上,好不容易出趟遠門,便順便走訪尋摸。 前些日子出門皆沒有收獲,這回,路過一處攤位時,卻正好碰見一個富家子弟來找擺攤老人的麻煩,據說是在他這買了一盆好看的花,叫什么葵的,誰知拿回去沒半天就蔫了。衛明哲的腳步頓時停了下來。 作者有話要說: 起晚了,來遲了點 第66章 生辰 向佛葵, 傳說中從佛前的檀木桌下生出, 依附著檀木而生, 花開向佛,故而得名, 實際上見過的人卻不多,世人皆以為傳說。 衛明哲碰上的這一株卻被賣花的老伯拿了根竹子來撐著, 橘黃的花盆早已有氣無力地耷拉下去, 他看著像,又覺得不像, 遲疑了好久, 最終在這場鬧劇結束以后,花了一兩銀子在老伯那買了據說已經死了的花。 萬一瞎貓碰上死耗子了呢! meimei說了, 哪怕只是一點根須,她也要,衛明哲于是不假思索地將這株疑似“通緝藥材”打包快馬加鞭送了回去。 “明哲這是……”太子疑惑。 “送給小妹的一點禮物?!毙l明哲驕傲地挺胸,一點不覺得送株蔫了吧唧可能死了的花回去寒酸。 可太子覺得寒酸??!“這是不是送點旁的回去比較好?” “那是當然!買買買,小爺有錢, 都給小妹買!太子要不要一起?” 太子想著太子妃和成哥兒, 再想想這趟差結束以后,回到京城便沒有如今這么輕快無拘束了,于是答應了下來。 羽林軍統領丁毅是皇上的人, 看著越走越近的太子和衛明哲,眉頭忍不住一揪,但愿只是暫時的吧! 京城, 八月初九,如期而至。 一大早,外面的天還透著冰藍,寧王便醒了,看著懷里睡得正憨的衛明沅,笑意繾綣。往年的這一天,他總是特別的消極,因為每長一歲,便意味著離那大限之日又近了一分,沒有生趣的宣逸,這一天于他而言不過是提醒著他時日無多。如今卻不同,盡管病體未愈,可他有了生的希望,有了在乎的人和事,對未來充滿了憧憬,生辰因而變得意義非凡,他又年長了一些,能夠給她保護嗎?一定能的,他如此告訴自己。 一臉癡漢地盯著她看了大半個時辰,衛明沅才在生物鐘的呼喚下醒了過來,迷糊著往他懷里鉆了鉆,拿毛茸茸的腦袋蹭了蹭,這才瞇著眼睛向他問安,“宣冉之,早??!” “早安,我的王妃?!彼皖^親了親她的發頂,一臉溫柔。 衛明沅醒了一會神,而后便記起來今天是什么日子,在宣逸期盼的目光下笑嘻嘻地說著討喜的話,“夫君又長了一歲呢,變成越來越可靠的男人了,阿沅的以后就仰賴王爺了?!?/br> 說著,湊了上去,啄了他的唇瓣一下,送上最誠摯的祝福,“生辰快樂!” 宣逸的嘴角上揚著,笑意不自覺地掛上,似乎沒有落下來的意思,“嗯,還有呢?”先前端午和乞巧節時,她可是一大早就迫不及待送禮討喜的,對于準備多時的生辰禮,他可是期待得很。 孰料衛明沅這回卻神秘地和他咬耳朵,“是秘密哦,好東西要留到最后才能登場!” 熱乎乎的氣息吹拂耳根,軟糯糯的嬌語傳達著麻酥酥的觸動,宣逸忍不住回敬,含住她的耳珠子廝磨了一會,而后才意有所指地言道,“要是最后的東西辜負了我一整日的期待的話,阿沅打算怎么補償我?” 衛明沅的耳朵似滴血的瑪瑙,臉上也漾起了胭脂色,埋首在他胸前小聲地嘟噥,“你說怎么辦就怎么辦?!?/br> 寧王微愣過后,隨后歡快地大笑起來,起伏鼓動的胸膛共鳴和愉悅的笑聲令衛明沅更加羞窘,伸出手在他腰間軟rou一掐,“笑什么笑,不許笑!” 毫無力度的威脅,宣逸笑得更歡了。 一日之計在于晨,宣逸的生辰以一個愉悅的祝福開啟,緊接著便是粘膩的一整個白天。 早飯時,她殷勤地為他服務,他毫無負擔地享受著,順道補償了一個親吻——他愛她嘴角不經意落下的一點點心屑,吃起來格外的香甜。 照看花草時,他也在一旁目不轉睛地殷切看著,她便絮絮叨叨地與他說起每一株藥草的功用,他都不厭其煩地聽著。 平凡普通不過的事,卻因為他溫柔的目光而變得格外的不同,就連林風見了,也渾身一個哆嗦,嘀咕著“這戀愛的酸腐味,想當年,我也曾年少過……”漸漸走遠。 旁邊駐守的寧一忽然間偷瞄了一眼冰影。 “我的生辰在十月初十?!?/br> “哦?!?/br> 寧一再次感嘆,果然女人和女人還是不同的。 冰影卻在想,寧一這人忒無聊,下次還是要換雪影來。 過了半日,門房那里便逐漸收到各家各府遞來的禮,都是恭賀寧王生辰的。往年,寧王府可沒這般熱鬧,因為寧王的短命,送賀禮無異于恭賀他離大限之日又靠近了一些,世家勛貴于是避諱著。如今卻不同,寧王有救的風聲被傳了出去,恰逢寧王生辰,便都來表現了。 隨之而來的,還有太后宣召兩人進宮家宴的懿旨。 古德全來請示時,衛明沅已經打理完了花草,在和宣逸喝茶歇息。 “無需理會?!睂幫踅o出了意料之中的四個字。 待古德全領命下去,衛明沅卻忍不住有些擔心,“太后那,當真不去?” 往年,太后都會在這日在壽康宮里設宴,為寧王賀壽,可宣逸一次都沒去過,理由也簡單,身體不適。 誰都知道那是借口,可太后卻無可奈何,拿他沒有辦法??山衲?,這樣的借口卻不好使了,特別是寧王打算招呼衛家三口一起吃頓飯的時候,這樣的差別待遇恐怕會勾起人心中的魔鬼。 寧王知她在擔心什么,無非是太后動怒,遷怒于衛家,于是出言道,“無妨,宮里今日熱鬧,太后無暇他顧?!?/br> 衛明沅愣了一下,而后回想原著里的劇情,想不出宮里會發生何事,于是疑惑地看著他。 “是喜事?!彼绱说?。 既然是喜事,衛明沅便不去多想。 午時,衛清朗和趙氏衛明彥登門拜訪,給了他一個大大的紅封,勸勉一句來歲更加努力,而后便是和樂的一頓便飯。 送走了衛家三口,宣逸摸著紅封里吉祥如意、長命百歲的金稞子,對衛明沅笑道,“你爹娘可真是實誠?!?/br> 衛明沅白了他一眼,“什么我爹娘,是你岳父岳母!這不是看你什么都不缺,才送了最簡單實際的么?!?/br> 宣逸趕緊賠罪,“是是是,為夫之過。阿沅的爹娘,自然是本王的爹娘,禮輕情意重,這金稞子,我還是頭一回收到呢?!?/br> 衛明沅想起衛清朗和趙氏十幾年如一日的給他們兄妹三人的慶生禮——金珠金稞子,忍不住噗嗤一笑。 宣逸忙追問緣故,她附耳過去說起了這樁趣事,“小時候不懂事,覺得金稞子就是最好的,二哥纏著爹娘讓他們許諾以后每年生辰時都給金稞子,這事便這么定下來了,連我和大哥也未能幸免,被一視同仁了?!?/br> 宣逸聽了忍俊不禁的同時,也感慨,“岳父岳母這是真的把我當成一家人了,真好?!?/br> “女婿是半子,能不好么!”她嘟噥了一句。 宣逸聽了,忍不住又湊上去親吻她張合的兩瓣輕軟,“嗯,是很好,最好的都已經在我這了?!?/br> 后半響,歇過響午覺的衛明沅醒來便聽得古德全的稟報,說是陳皇后被診出有孕,寧王于是讓他向宮里遞消息,言道皇嫂有孕,想來宮里忙活,他便不去添亂了。太后的家宴就這么不了了之。 陳皇后有孕一事,原著里并未發生,不過,現在的衛明沅對于許多意外已經能夠坦然接受,興許是榮秀玉的出現讓陳皇后有了危機感,興許是衛明沅的脂膏讓她煥發青春起了作用,誰知道呢。 太后如何的無奈嘆息,衛明沅也不去想,想多了不過是讓心情低落罷了,她的關注點在今晚的禮物上。 天黑了,用了晚膳的衛明沅推著寧王到花園當中散步,走到荷花池邊時,清了場,而后蒙上了他的眼睛,悄悄地走到一處假山后頭裝模作樣地拿出來一個規模不小的包裹,在他不遠處搗鼓起來。 宣逸支著耳朵聽她如同偷糧的老鼠一般窸窸窣窣,猜不出她這是做什么,又是怎樣的禮物,心中好奇極了,好幾次想要拽下蒙眼地布條,最終還是忍住了,抓住輪椅扶手的手松了又緊,緊了又松。 好不容易聽到她一聲歡快的“好了”,已是半個時辰以后。 光明重拾,入目卻是一片星河。 衛明沅給他準備的是百盞小巧的孔明燈,用繩系著,蕩在約莫一人高的半空中,形成了一片璀璨的星海。 也虧得這片院子因為有荷花池而空曠,否則百盞孔明燈,便是再小,也擱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