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節
盛意雖然心情不好,但仍擠出了個笑望向蘇銘:“外公,你怎么來了?” 她話音剛落,秦可娜就將一個信封甩到了她面前,她只看了一眼,就知道發生了什么事了。 蘇奕南見她站著不動,冷眸微瞇,快步走到她面前將信封塞回她懷里,低聲哄著她:“乖,干媽氣頭上呢,你去樓上等著,等她氣消了再下來?!?/br> 以往無數次秦可娜生氣的時候,蘇奕南都是這么幫她逃脫的,但偏偏前幾日她不忍心陸含霜到處尋人,屢屢追問他喬閣下落時,他都以不知道作答。 她想起陸含霜那蒼白虛弱的樣子,冷哼一聲,胸口積攢多時的憤怒炮竹在瞬間被點爆。 她繞過蘇奕南往客廳走,擦肩而過時,她清楚地看到了蘇奕南臉上那一抹驚訝的神色。 秦可娜見她還敢走過來,怒意更盛,被盛恒攔著才沒沖上前去打她。 “好啊你,越來越大膽了,竟然瞞著我想要去巴黎?我是不是跟你說過,你畢業后過一年就要跟奕南結婚,你一聲不吭地就想跑這么遠,到底是什么意思?我管不住你了是嗎?” 盛意坦然地迎上秦可娜的目光,這么多年來受的委屈和怨恨悉數攀上了心頭,倒令她越來越冷靜。 “媽,是你讓我跳舞的?!?/br> 秦可娜呆愣了片刻,反駁的話還未出口,她又道。 “當我受傷不想再跳的時候,是媽你跟我說要堅持下去的。當我因別的愛好想放棄芭蕾的時候,是媽你跟我說要堅持下去的?,F在我想一直跳了,媽,你為什么要攔著我呢?” 秦可娜被她堵得說不出話,頓了頓才說:“你想跳舞可以,英國也有世界頂尖的芭蕾舞學院,你為什么非要去巴黎呢?” “我就要去巴黎?!?/br> 盛意倔強地昂著頭,不愿意服輸。她這高傲的姿態徹底將秦可娜激怒了。 “想去巴黎?你做夢!給我留在英國,乖乖跟奕南把婚結了,不然你就別想再踏進這個家的門!” “不踏就不踏,”盛意望著秦可娜的眼神透著隱隱的冷意,“這是我的人生,不是媽的。從小到大,我都按照媽的意愿活著,現在我不愿意了?!?/br> “你!你!”秦可娜未料到從小到大都很乖巧的盛意,竟然會說出這樣的話,氣得身體都在微微顫抖。 盛恒見她們母子倆吵成這樣,忙擁住秦可娜,又警告地瞪了盛意一眼:“夠了啊,一家人,這說的是什么話?!?/br> 蘇銘也起身安撫般地捏了捏盛意的肩膀,嘴上卻是故作嚴厲地責備著:“就是,怎么說話的,你媽這么辛苦生你下來,說你兩句都不行了?” 蘇銘本是為了假意責備盛意,以此平息秦可娜的怒火,卻沒料到這簡單的一句話卻將盛意的怒火全面點燃了。 盛意嘲諷地冷笑一聲,不動聲色地拂開蘇銘的手:“照您這么說,就因為mama把我生下來,我就得聽她的,一次次地放棄我想要的,我想追逐的嗎?就因為這血緣關系,她就可以禁錮我的人生,那您呢?您又不是我的親外公,現在又憑什么管我?” 她這話說的委實過分了,蘇銘當即面色一變,來不及收起的笑容僵在了臉上。秦可娜更是直接一個耳光打了過去,盛恒本想阻止卻來不及出手。 這是秦可娜第一次打她,秦可娜自己也是一臉不可置信與茫然。盛意抬手摸了摸臉上火辣辣的地方,嘴角嘲諷的笑意越來越深。她在氣極的情況下,說出的話越發地不管不顧。 “結婚?問過我愿意了嗎?我有我自己的計劃,我為什么一定要聽你們的?這是我的人生,我要自己做決定。我不會嫁的,我死都不會嫁的,我要去巴黎跳舞,你們愛誰嫁誰嫁,我一點不稀罕!” 說完這番話,她頭也不回地往門外走。剛剛蘇奕南一直站在她身后,這件事從頭到尾他都沒有說過一句話。 直到回過身,盛意才看見他臉上的表情。他平素如黑曜石般透著光澤的瞳孔,此時就像油盡燈枯般黯淡無光,薄唇緊抿,面上如同白紙毫無血色,那渾身透出的凄涼感刺得盛意心中一疼,幾乎是立刻便從夢中醒來。 她神情恍惚地坐起身,看著周邊的擺設,才知道自己剛剛是做了夢。她轉頭望向窗外,那一片茫茫夜色中竟讓她想起了方才夢中蘇奕南那心如死灰的表情。 她胸口悶痛,終于控制不住地放聲大哭。 她的哭聲驚動了樓下正在吃飯的秦可娜與盛恒,兩人連忙放下碗筷沖上樓去,就連廚房里的劉媽也擔心的放下手中的活沖上樓去。 他們一打開門,就看見盛意整個人縮成一團,手臂環膝將頭深埋在臂彎中,雙肩不停的抖動,發出凄涼的抽泣聲,引得秦可娜與劉媽眼眶一紅。 “意兒……”秦可娜手顫抖了許久才搭在了盛意的肩上,語氣輕柔得如同微風一般,“別哭了,你這樣媽心疼……”說著,她眼眶的淚也滾了下來,“會好的……一切都會好的……” 劉媽也抹著淚上前安慰盛意,盛恒看著盛意那模樣,也心疼得直皺眉。 這周邊的安慰聲一句都沒入盛意的耳朵,她腦海中都是蘇奕南那萬念俱灰的神情,就像有人拿著刀子一下下地戳著她的心窩,疼得她說不出話,就似剛出生的嬰兒,只能用哭泣來傳達自己的情緒。 她知道秦可娜他們在為她擔心,但就讓她任性一次,讓她發泄一次吧…… 這份感情,他用多年的細心呵護,一點點填滿她胸口的溫熱,她再也沒辦法親口告訴他了。 ps:好的呢,故事背景交代完畢啦,接下來男女主就要見面啦~期待嗎?嗯哼嗯哼? 第9章 一別兩寬,各自歡喜(1) 半月后。 三月頭,雖然夏天還沒到,卻已隱隱有了些入夏之感,懸日高照,熱氣久久不退??|縷清涼的微風吹來,驅散了些許悶熱,讓人稍感舒適。 l市市立芭蕾舞蹈學院今日格外熱鬧,即使日頭高照校道上依舊擠滿了人,均興致勃勃地望著校門口方向議論紛紛。當載著 iraq芭蕾舞團的豪華大巴從校門駛入時,人群都沸騰了,不停地往前擠想要一睹這個如今英國炙手可熱的芭蕾舞團的風姿。 iraq是近幾年成立的,但去年因為盛意和幾位俄羅斯舞者的加入,上升勢頭略猛,場場演出爆滿,一票難求,現在已經是英國國內數一數二的芭蕾舞團了。 大巴在校道旁停下,保安攔開那些異常激動的同學們,在車門前辟出了一條道,一個個金發碧眼的帥哥美女從車門口走下來。見到如此熱火朝天的喧鬧景象,也不怯場,都伸出手微笑得體地朝他們打招呼,有幾個熱情的還媚眼如絲地向圍觀的同學們甩了幾個飛吻,引得又是一陣轟動。 盛意是最后一個從車里走出來的,她戴著一個棒球帽,遮住了大半張臉,墨玉般的秀發隨意地披散在身后,在一群金發的人中特別顯眼。 她戴著耳機,臉埋在帽檐的陰影里,仿若周遭的熱鬧都與她無關,跟在隊伍的尾端,緩緩地往前走。 蘇弈南就那樣站在高處遙望著她,嘴角微微上揚,化開一個溫柔如水的弧度。 他看著她一步一步地走來,踩碎一地的斑駁樹影,時光就似倒流回到了他們的年少時光。那時,她總愛等他一起回家。他放學后要跟朋友打籃球,她就到圖書館尋個窗邊的位置,戴上耳機看書,讓他一回頭就能夠找到她。 市立芭蕾舞學院的院長陳笠臉上堆滿笑容,上前幾步一把握住那領頭的一位淺棕發色的美女,熱情至極地用有些生硬的英語道:“你一定就是abby吧?我是這里的院長陳笠?!?/br> abby愣了愣,方才回望住陳笠的雙手,碧藍色的雙眸射出友善的笑意:“你好,我是 iraq的老師abby,我們的飛機晚點了,讓你們久等了,真是抱歉!” 陳笠毫不在意地搖頭:“沒關系,你們是貴客,自然值得久等?!?/br> 陳笠與abby客氣的相視而笑,卻發現蘇弈南不知何時走到了他的身側,忙讓了讓身體向abby介紹:“這是我們這次活動的贊助商,亞羅集團的蘇總?!?/br> 陳笠一時想不起贊助商用英語要如何表達,一段話說的磕磕巴巴的,很是尷尬地擦了擦因緊張冒出的汗珠。 “噢,”abby知道眼前這個人是金主,語氣也恭敬了些,“你好,我是abby,聽說是貴公司邀請我們的,謝謝你們的邀請?!?/br> “不客氣,我們會選中 iraq,也是因為它的出色?!?/br> 蘇弈南握住了abby伸出的手,面上泛起淡淡的微笑,abby卻突然驚訝地眨了眨眼睛,有些不可置信地問道:“蘇總的口音聽著很像倫敦的口音” “我在倫敦長大,前幾年才回國?!?/br> “噢,難怪了!”abby恍然大悟,再次打量蘇弈南時竟莫名多出了幾分親切感,“那你也算半個英國人了,哈哈?!?/br> 蘇弈南不答,依舊保持著那高深莫測的笑容,陳笠見他沒有退后的意思,又想起之前聯系時,他的助理頻頻提起 iraq的首席,立即便如同醍醐灌頂般明白過來。 陳笠再度望向abby,說話間目光不斷在她身后的人群中掃視:“ abby,不知道你們的首席” abby聞言,臉上現出驕傲之色,回過頭高聲喚道:“evening,e on!” 那一聲落在盛意的耳中,就如惡魔的召喚一般。她自蘇弈南開口說話之時,就已經將頭低得快貼到胸口上了。她怎么也沒想到,這么一個贊助的小活動,蘇弈南作為總經理會親自過來。她哀怨地閉上眼,垂死掙扎著假裝沒聽到。 蘇弈南的目光越過層層人群落到她身上,見她一副恨不得鉆到地上的樣子,嘴角勾起微不可察的笑意。 abby等了很久都沒見盛意有動作,又催促道:“evening?what are you waiting for?” 盛意知道已是避無可避,輕輕嘆了口氣后抬起頭,將帽檐壓得更低。舞團成員們自發地給她讓了條路,她很快就暢通無阻的走到了abby的身旁,abby滿意地牽著她的手介紹道:“這是我們的首席,evening?!闭Z畢,又展顏看著盛意,“evening,這是市立芭蕾舞學院的院長,陳笠先生?!?/br> 盛意根本不敢看蘇弈南的表情,有些僵硬的朝陳笠笑了笑,用一口純正的中文說:“你好,我是盛意?!?/br> 陳笠對終于不用說英文這件事感到如釋重負,不禁感嘆道,“聽聞盛小姐在外國長大,沒想到盛小姐的中文說的這么好?!彼诟袊@之余,當然沒忘記一旁的蘇弈南,微微側身,“這是亞羅集團的蘇總,蘇總是十分欣賞盛小姐呀?!?/br> 盛意感受到蘇弈南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臉上的溫度熱得幾乎能燙熟雞蛋,做了半天的心里建設也沒勇氣看他。 蘇弈南看她一臉的視死如歸,卻遲遲沒有動作,輕笑了聲緩緩伸出手。 “盛小姐,幸會?!?/br> 盛意怯怯地瞥了那手一眼,身體已經比腦袋更快地做出了反應。 “蘇總,您好?!?/br> 她筆直地朝蘇弈南鞠了個躬,一眾人都有些不明所以,看的一愣一愣的,陳笠看著蘇弈南那骨節修長的手就這樣晾在半空,心虛地別過了頭。 這個首席小姐怎么就那么不識相呢? 蘇弈南微微瞇眸,眼中閃過一道不易察覺的幽光,而后緩緩收回手,就那樣定定地看了她一會兒,方才看向陳笠:“陳院長,可以讓他們去休息了吧?” “當然當然,”陳笠諂笑著連連點頭,帶著abby等人往左側校道走去,“來這邊請?!?/br> 直到拐過彎,完全消失在蘇弈南的視線范圍內,盛意才感覺身上那股來自于蘇弈南的壓迫感消散了些。自小,她就怕他這種目光,每回她做錯事,他都會不發一語,就這樣盯著她看,盯到她自己認錯為止。 想起那些回憶,她心中五味雜陳,又是甜蜜又是苦澀。她深吸了口氣,將那些磨人的情緒拋諸腦后。 陳笠將一行人帶到了校園東側的宿舍樓,此處是教師宿舍,底下還有個小花園,風景優美,清幽寂靜,環境極好。陳笠再三叮囑abby不要忘記四點的歡迎大會,然后才匆匆離去。 上到宿舍樓后,abby拿著一張宿舍名單一個接一個地念著名字,她一直都沒有念到盛意的名字,盛意也不急,一直安靜地等著。但到最后,所有人都分配完畢后,abby才一臉歉意地走到她面前。 “evening,對不起啊。這宿舍本是兩人一間的,也好相互有個照應,但這次來的人數是單數,所以他們這邊安排你一個人組” 盛意不甚在意地笑笑,坦然接下abby手上的鑰匙去開走廊末尾最后一間宿舍的門。她一向不喜歡跟別人一起住,而且跟舞團的人也不是很熟,一個人住反而更好。 (ps:他們對話都是英語啊,只是我不想去翻譯了就偷個懶直接用中文啦~) 第10章 一別兩寬,各自歡喜(2) 盛意簡單地收拾了一番行李后,便立即去浴室洗了個澡,然后神清氣爽地躺在床上。她頭一沾上軟綿綿的枕頭,就舒服地想睡過去,但想起abby再三囑咐的歡迎大會,又一臉倦色地拿起床頭的手機看了一眼。 “3點10分”她安然地閉上了,抵不住如潮汐般襲來的倦意,“就睡20分鐘” 然而,她這一睡,就睡到3點50分,她迷迷糊糊地拿起手機一看,整個人在霎時間清醒過來:“慘了!” 她頭發都來不及束起,拿著背包就以百米沖刺的速度沖了出去。 宿舍樓內出奇的安靜,舞團的全部成員都滿心的興奮,提前出了門。盛意一向獨來獨往,因此也沒有人來叫她。想到自己可能初來乍到就要遲到,盛意對自己沒有調鬧鐘的行為甚為懊惱,腳下的步伐邁得就跟裝上風火輪一般。 此時,報告會議廳內已是座無虛席,擠滿了仰慕 iraq盛名而來同學。 iraq芭蕾舞團的成員們大都第一次來中國,又回到了這洋溢著青春氣息的校園,在同學們這樣的熱情下,更加地激動興奮,有幾名女生不時地回過頭與身后的同學們揮手互動。 對比起那邊熱火朝天的景象,abby這邊卻是焦慮不已。她看著身旁仍舊空著的座位,不斷地重復撥打著那個號碼,卻一直沒人接聽。她知道盛意一向守時,是絕不會遲到的,但在陳笠的眼神來回掃視下,不免還是有些緊張。 陳笠看了眼手表,見盛意遲遲都沒有出現,又湊到abby身側問:“你們的首席是有什么事嗎?待會兒她可是要代表發言的,遲到影響不好” abby頗為不好意思地擠出一個笑容,正準備解釋,卻瞥見盛意正匆匆從側門走入,心中大石落下,立馬指著盛意對陳笠說:“您看,這不是來了嗎?她從來都不會遲到的?!?/br> 陳笠順著她的手看去,就見盛意正大步走來。她換了一套衣服,披著一件簡單的黃色開襟毛衫,下身的緊身牛仔褲包裹著那雙修長筆直的長腿,一頭墨黑色長發因來的匆匆被風吹的有些散亂。她喘著氣在廳內掃視一番,在看到abby的那一瞬間眼神一亮。 先前她戴著帽子,學院的同學們這才看清她的樣貌,目光不由自主地被她吸引。她長得很漂亮,但又不是尋常的那種美,而是一種極致的清麗,如水中芙蓉,天然去雕飾,又如空谷幽蘭,絕代展風華。她身軀筆直,線條優美,一舉一動間皆流露出一名芭蕾舞者的優雅脫俗之氣,令人平生出幾分敬畏之心。 蘇奕南聽見她的名字被身后的人群不斷地提起,雙眸定定地凝望著她,目光晦暗難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