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節
時戚一晚上沒睡。 他躺在床上的時候翻來覆去地想,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還是原本就是這樣,他以前看不到而已? 可是一個人身上出現另外一個影子,雖然看不清臉,但他知道肯定不是奶奶的影子…… 不知道過了多久,天色朦朧。 外面傳來嘹亮的雞叫聲。 時戚從床上爬起來,黃鼠狼窩在他的床腳處,抱著一只床腿睡的正酣,差點就要打呼嚕。 見它這樣,時戚戴上手套,悄悄地摸了一把。 黃鼠狼似有感覺,翻了個身,敞開了肚子,繼續睡。 他又撓了撓它的肚子。 連番幾次后,黃鼠狼有了要醒的跡象,時戚沒敢再碰,去洗手間洗漱。 鏡子里映出自己的臉,還有兩個黑眼圈。 時戚湊近了看,他身上是一個人,立春立夏身上也是一個人,大伯身上也是一個人。 只有奶奶……還是說老人更特殊一點? 他洗漱完后帶著一腦袋的問題去了時家大宅,大宅里一如既往的安靜,讓他沉下心思考。 誰知在轉角的時候碰上了時聰。 很多天都沒看到時戚人影的時聰一下子來了勁,“喂,不要臉,一直賴在我們家不走!” 他胖乎乎的臉上做出鬼臉,顯得十分怪異。 時戚也沒生氣,只是指了指他邊上,輕輕說:“你旁邊有個人?!?/br> “什么人?”時聰狐疑,轉頭去看卻是空無一人,嘲笑道:“你不要瞎說,大宅才不會有鬼呢?!?/br> 但是剛說完,他就想到上次奶奶被說撞鬼生病的事情,又心里有點害怕起來。 時戚無辜看他,“他在看你?!?/br> 也許是他的語氣太過正常,時聰有點懷疑,扭著胖胖的身子挪動了點距離,緊張地盯著原位。 等他回神時,時戚早已消失在這里。 地下室的房間燃著細細的香。 時善謹做事沉穩,穩扎穩打,對風水一事極為上心。當初老爺子也才選了他干這行,戾氣稍重的二兒子就經商了。 一進來,時戚就看到他坐在那里寫東西,氣氛讓他開不了口講話,決定畫完符再問。 “來了?”直直落下最后一筆,時善謹才抬頭,“坐。你今天上午的任務就是畫完這張?!?/br> 他從桌上拿起一張符,明黃的紙上印著鮮紅色的字,不過那字時戚是不認識的,看著就像一幅畫一樣。 他默默在心里比劃了一下,只有自己的兩只手掌大小,應該很容易畫完的。 小孩子的想法都印在臉上。 時善謹看破卻沒說破,笑了笑,將工具遞給他,“你要學習練毛筆字了。我記得學校有開課程?!?/br> 時戚沉默著點頭。 學校里的確有開,而且每天都要去上課,完成任務才放學,也不是所有人都報了,他們班只有他和另外一個人報了書法班。 毛筆是為他量身定做的,握著正好。 時戚趴在那,沾上特殊的紅墨水,照著這張符的樣子一筆一劃的描。 想的輕松,結果第一筆就畫壞了,歪歪扭扭的。 他有點不好意思地看向時善謹。 時善謹并未責怪,而是說:“畫完。不管再壞,也要畫完一整張,你落筆時就起了頭,最后必須要封尾?!?/br> 畫符講究一筆勾勒,但實際上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做到,到了現在這個風水被遺忘的時代,要求變得簡單,最普通的便是開頭與封尾。 開了頭,說明符就有了特殊,不封尾,里面的氣跑出去,這張符等同于廢紙。 時善謹自己能做到一筆勾勒,也想讓時戚做到,不過仍需循序漸進,剛開始從簡單做起。 聽他這么說,時戚認真起來。 真正畫符才知道有多難,每一個轉點都要小心,不然就斷了,還有一個就是他才畫了一筆,就感覺好像跑了很長的路似的。 手臂有點酸。 時戚抿著唇,不敢放松,小心地照著畫,最后一個勾子勾向中間的時候,胳膊差點沒支撐住。 他用左手抬著自己的胳膊,抖著將最后一筆落下。 符畫完了。 時戚眼里露出喜色,連忙放下毛筆,拿起黃符放在自己的眼前觀察。 再和大伯完整的的一對比,就像大師和沒有天賦的學生一樣,受挫感猛升。 時戚有點沮喪。 自從來到時家后,他就一直想著總有一天他會比所有人都厲害,比所有人都過得好。 而現在,一張符都畫不好。 時善謹不知何時走到了他邊上,目光落在他手上的符上,拿過來,面無表情,“還算可以。行了你回去上學吧?!?/br> 時戚站起來,又想到自己的問題。 “你有事想問?”時善謹察覺到。 時戚點點頭,“如果一個人身上看到的和他本人不一樣……” 發覺描述有點錯誤,他又頓住,重新想了想,說:“比如昨天那個阿姨,要是她身上我看到還有一個男人的身影,那是什么情況?” 應該差不多吧,奶奶身上的很年輕,和立春立夏差不多大的樣子。 時善謹沒料到他問的是這個,沉吟片刻,回答說:“這種一般情況是附身,但也不排除其它情況?!?/br> “其他情況?”時戚重復。 時善謹點頭,“孤魂野鬼最愛附身,來重新體驗人世生活,但一般這種情況下,被附身的人活不長。另外一種情況也算是附身,只是較為特殊,被附身的人已經死了,野鬼在死后一段很短時間內進入身體。偶爾也被稱為詐尸?!?/br> 時戚心里亂亂的,又問:“大伯你能看見這樣的嗎?” 時善謹摸了摸他的頭,“你以為你的眼睛是很常見的嗎?” 千百年都不見得有一個,更多的還是子虛烏有,時戚能有這雙眼,也不知是福是禍。 一番回答并沒有讓時戚放下心,反而又提起了心。 時戚又問:“野鬼是好的還是壞的?” 面對這個問題,時善謹倒是差異了一回,良久,他才開口:“好壞之分看情況,也許對你好對別人壞,野鬼能蕩在人間,必然有他想要了結的?!?/br> 他曾經見過一只野鬼,因為放不下自己的新婚妻子,借他人剛剛死亡之身還魂,等這具身體不行了,又換另外的。 最后走上歧途,直接附身正常人,影響他人的一生。 時戚又冒出來一個一個疑問,他來時家后遇見的到底是被附身后的,還是附身前的呢? 他小心翼翼地問:“那如果我只看到一個身影,這個人是死了被附身,還是活著被附身?” 時善謹反問:“你昨天見到的,就是你想要的答案?!?/br> 時戚怔愣,回想起昨天的場景。 他當時只顧著看那道黃鼠狼的身影,好像隱隱約約能見到一個透明微弱的人影…… “附身做出來的動作和本人是不一樣的,那只黃鼠狼只是在她體內,并沒有用她的身體做什么,平時還是劉云云自己本人?!币娝錆M疑惑,時善謹主動開口。 他饒有興趣地問:“怎么,你看到了這樣的人?” 時戚急急忙忙搖頭,“沒……沒有?!?/br> 瞧他少有的驚慌,時善謹知道他肯定看到了什么卻不想說,也沒再問,只要不危及時家,沒人說,他不會主動出手。 這個孩子要見的還有很多。 時戚帶著得到的回答失魂落魄地出了大宅,走在回小樓的路上,心里十分忐忑。 照大伯的意思,現在奶奶身上的是野鬼無疑了。 一進客廳,他便看到奶奶和黃鼠狼在沙發那里。 他放慢了腳步,走近了點,上面的那道身影仍然在,和奶奶的身體做著一模一樣的動作。 “……一般情況是附身……”大伯的話又進入腦海中,“……一般和本人動作不同……” 大伯的意思他理解了,他從很久以前看到的動作和現在奶奶的動作是一樣的。 說明奶奶早就不在了。 時戚心情復雜,原來自己的奶奶早就去世了,對他好的不過是一只野鬼而已…… 他還記得之前曾經見過一次模糊的身影,現在想想,應該是和現在差不多,只是他當時看不到而已。 寧檬聽到聲音回頭,看到時戚,“回來了?” 哪曾想,她才說完這句話,時戚就猛地轉身跑上了樓,走廊上沒多久出現他的身影,隨后消失在房間門后。 看他蹬蹬蹬地跑了,寧檬瞪著眼,和系統納悶:“小屁孩今天怎么了?都不喊我奶奶了?!?/br> 昨天晚上后來也是這樣的,最后也是跑上樓,一點都沒有乖孫子的樣了,有點心酸。 系統說:“你當奶奶上癮了嗎?” 寧檬笑瞇瞇地說:“當奶奶多有成就感!” 過了許久,她幽幽地嘆氣:“唉,我即將變成一個孤寡的空巢老人了?!?/br> 系統沒說話。 她擼了一把黃鼠狼,揉了揉它的尾巴,“小黃啊,你說大孫子干啥不理我們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