晃晃悠悠走到西街口，熙熙攘攘的人群讓他們確定自己沒有走錯道。

    隨手抓了幾個路人問過路，兩人兜兜轉轉才找到一間門面兒挺寬敞的小布坊。

    剛踏進去，一位梳著墮馬髻的大娘迎了上來。

    “兩位爺想要買些什么？”

    生意人眼睛最是尖利。

    倆人雖然沒帶下人，但是一個衣飾華貴，另一個的衣著雖不如旁邊那俊秀哥兒的，但也不差。她自然是讓伙計一邊候著，親自迎上來接待。

    至于“兩位爺”的稱呼——這倆人不分先后地走進鋪子，還站得這么近，應當不是主從關系，但也不好說，還是老老實實喊爺最靠譜。

    “我們這兒有各色上好布匹，京綢杭綢蘇綢，羅緞提花緞明華緞，若是想做些方便行動的裋褐什么的，我這邊還有……”

    段弘璟擺手打斷她一連串的介紹：“掌柜的，有成衣嗎？要質地好的?！?/br>
    “有的。兩位爺這邊兒請?！?/br>
    大娘引著他們往另一邊走，木架子上懸掛著好幾身提花面料的衣服，不過全是各色常服。

    段弘璟皺眉：“有吳綾做的裋褐嗎？”

    吳綾織制緊密光滑，質地較厚，做成裋褐既結實又好看，最適合做給牛大山這種練武之人了。

    他那幾件磨舊了的裋褐就是用上好的吳綾做的。

    如今在西寧府，短期內都沒法回京城，只能從布坊里買上幾身替換了。

    “有的有的?！贝竽稂c頭，回憶片刻，從里頭翻出兩身裋褐。一身灰藍色，背后繡著雄鷹展翅；另一身黑色，包著祥云紋錦緞邊。

    段弘璟接過來摸了摸，再翻來覆去仔細看過，滿意地點點頭：“這兩身都要了，照著他的尺寸改改?！敝噶酥概赃叺呐４笊?，“另外，這料子再多做幾身?！?/br>
    “好的好的?！币娍腿怂煜聠?，大娘笑得眉眼咪咪的，“爺要不要挑挑顏色花紋的？”

    段弘璟點頭。隨后在伙計搬出來的布匹中，拉出好幾個顏色在牛大山身上比劃。

    牛大山也好脾氣地任他作為。

    段弘璟興致盎然地挑著布。

    哎呀，這個動物繡紋的好適合大牛。

    老虎的來一件，霸氣！

    魚的也要來一件，寓意好！

    還有植物繡紋也不錯，竹的、松柏的，各來一件，大牛穿上肯定特別好看。

    哎哎，還有浪花紋、福字紋……

    牛大山連忙按住他的手：“小璟，太多了?！?/br>
    段弘璟這才回神。

    看著堆得老高的柜臺，他眨眨眼，豪氣地一揮手：“掌柜的，這些都給爺做成成衣?！?/br>
    第027章

    “小璟！”牛大山皺眉。

    段弘璟擺擺手讓他別廢話。

    掌柜大娘則喜笑顏開, 連聲道：“好的好的。爺您放心, 我們店啊, 開了十幾年了，手藝口碑那都是沒話說的，保管您滿意?！?/br>
    “盡快做好了，送到——”段弘璟啞然, 轉頭戳了下牛大山。

    牛大山無奈地報上小院地址。

    雖然態度是反對的，眼底的歡欣卻騙不了人。

    起碼掌柜大娘是看得透透的。

    拿紙筆記下地址后，她想了想, 試探般問道：“爺, 您要不要也做上幾身？吳綾做常服也是不錯的。而且吳綾厚實，如今這季節正合適, 爺您穿上定然氣質出眾。若是兩位爺穿一樣花紋的衣衫出門，旁人一看就知道你們感情好?！?/br>
    段弘璟眼前一亮，果斷采納這個建議：“那成, 挑的這些花色都給我來一身常服?！毕肓讼? “要快?！?/br>
    柜臺擋住的手被輕輕握了一下。

    雖然馬上就松開了，但是, 牛大山的好心情，段弘璟無需回頭都感覺得到了。

    掌柜大娘心下了然, 笑瞇瞇地應下了：“爺放心，保管盡快給您做出來?！比缓笸麄冃?，有些微不好意思，“那個……我們店小財薄……”

    段弘璟再戳某人。

    牛大山了然, 掏出錢袋子付賬。

    掌柜大娘收好銀子，招來伙計給他倆量尺寸。

    通往里屋的簾子突然被掀開。

    “娘?！币晃磺妍惿倥е鴰咨硪路吡顺鰜?，“這是劉府的衣衫，已經做得了?！?/br>
    “誒。包起來放那頭，一會讓人給他們送去?！闭乒翊竽锓愿劳?，轉頭開始跟段弘璟倆人拉起家常，“爺啊，你們別看咱家店面小，我們家手藝，周邊街坊都知道的，尤其是我這小女兒，做的衣服可受歡迎了?！?/br>
    段弘璟第一次跟老百姓這么嘮家常，有些新奇：“哦？手藝這么好？”

    “那當然，城里好多貴主子都指定我這女兒來做咧?！闭乒翊竽镆荒樑c有榮焉。

    正在旁邊整理衣衫的少女聞言，有些不好意思地制止她：“娘，您別逮著一個客人就說一回嘴啊?！毖劢峭低得榱搜劭∶赖亩魏氕Z，臉上飛起紅霞。

    牛大山察覺到她的目光，淡淡掃了她一眼。

    段弘璟沒注意到小姑娘的嬌羞，好奇地問道：“這么多衣服一個人做得過來嗎？”他那王府里，光是他的四季衣服，都得好幾個繡娘日日不停歇地做呢。

    “嗨，”掌柜大娘掩嘴笑，“哪能都給她一個人做啊，還有別的繡娘、還有我呢。再說，我女兒的手藝可都是我一手教出來的，我做得也不差啊?！彼此谜f話，左右望望，見店里沒有其他客人，壓低聲音道，“反正做出來的衣服好，他們也不管是不是別人做的。再說，他們也看不出來?！?/br>
    段弘璟失笑。覺得這大娘真可愛。

    直到坐在掌柜大娘介紹的聚祥樓里，他臉上還帶著笑意。

    “說來都怪你，來這兒幾個月了，竟然還不知道哪兒能吃到地道的西寧菜?！?/br>
    “嗯。我的錯?！迸４笊降ǖ氐股弦槐柽f給他。

    “菜來咯~~~”店小二托著菜吆喝著過來了，“羊rou泡饃、蕎面饸絡、水盆羊rou、粉蒸羊rou、辣子蒜羊血……黃桂稠酒?！?/br>
    店小二把菜碟子逐一擺上桌子，然后一躬身就退了下去。

    段弘璟兩眼放光：“好像很好吃的樣子?！鄙焓志拖氚丫茐啬眠^來，“讓我嘗嘗這知名的黃桂稠酒是怎樣的?！?/br>
    牛大山心里一咯噔，立馬把酒壺放遠了：“先吃飯?！弊老碌男⊥攘ⅠR挨了一記踢。

    “干嘛呢？我又不喝多，我就嘗嘗?！倍魏氕Z不滿。

    “一會兒再嘗，你上午就喝了碗粥，空著肚子容易醉?！弊砹怂删褪茏锪?！“你不是說要逛一天嗎？”

    “好吧?！倍魏氕Z撇嘴，抓起筷子，“那就先嘗嘗這兒的特色菜?！?/br>
    酒足飯飽——哦，酒只是淺嘗輒止，大牛盯著，不讓他多喝呢——段弘璟托腮看著牛大山豪邁地清著盤子里的東西，臉上笑意盈盈，偶爾還幫他夾一筷子菜。

    “李兄，如何？你家娘子可歡喜了？”鄰桌兩書生正在小酌笑談。

    “嘿嘿，還得多謝劉兄指點?！?/br>
    “兄弟一場，客氣啥。再說，女人鬧個小情緒很正常，日常對她好些，再買些首飾脂膏哄哄就好啦?！?/br>
    段弘璟眨眨眼，收回目光，再給大牛夾一塊羊rou：“大牛，這些還夠嗎？不夠再加點兒?！?/br>
    埋頭苦吃的牛大山抬頭，掃了一眼桌面剩下的菜和面食，估量了下，點點頭：“夠了?！钡皖^繼續吃將起來。

    段弘璟這才作罷。

    茶歇過后，倆人施施然走在街上。

    “大牛，你明兒是不是得去點卯了？”

    “嗯?！迸４笊浇忉尩?，“這兩日不是休沐，已經提前跟上官批了假的?！?/br>
    “這里也是十天一休沐？”

    牛大山點頭。

    “那成，這幾天我讓周恒帶我四處晃晃。下回休沐你再帶我去城外走走?！鳖D了頓，他補充，“騎馬去?！?/br>
    “都沒法陪你多逛逛?！迸４笊接行┣妇?，繼而急忙解釋，“我這段時間都不去兵丁營，下了值會回來的?！?/br>
    段弘璟好笑：“急什么，我又沒怪你?！本徬履_步，讓牛大山跟他齊頭并進，借著寬大的袖口遮擋伸手勾了勾他的手指，“晚上等你回來用膳?！?/br>
    牛大山眼神柔和：“嗯?！?/br>
    因不是市集日，人潮并不算太多。倆人走走停停，不時停下看看邊上擺著的特色貨品。

    經過一個首飾鋪子時，段弘璟頓了頓，抬腳走了進去。

    “兩位爺要些什么？”伙計迎了上來。

    “有上好的發簪嗎？要玉的?！?/br>
    “有的有的。請跟小的來?！?/br>
    伙計從柜臺后拿出幾個盒子，逐一打開：“爺，這是我們店里最好的玉簪，您看看?！遍_始一一給他介紹。

    段弘璟隨他在一邊天花亂墜，自顧自拿起來看看、摸摸。

    待全部看罷，他制止伙計繼續介紹，回頭讓牛大山靠近些：“這兩款，你覺著哪個好看些？”

    牛大山仔細看了看他手上兩款。

    一款是青玉質地，簪子整體雕琢做竹節狀，簪首透雕竹葉紋，看起來素雅斯文。

    另一款是白玉質，簪首大而渾圓，末端尖收，簪體光素無紋，形制簡單大氣。

    他想象了一下這兩款簪子在小璟發髻上的光景，掃了一眼盯著他們的伙計，在他耳畔低聲道：“都好，你戴上一定都好看?！?/br>
    段弘璟白了他一眼：“那當然，就是問你喜歡哪個呢?！?/br>
    牛大山茫然：“不能兩個都買下嗎？都挺好的?！?/br>
    段弘璟眨眨眼：“也對?！狈畔卖⒆?，朝伙計招招手。

    “客官，相中哪款了嗎？”伙計哈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