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說萬物有靈，即便是陳嬸兒天天在心里念叨著吉人自有天相，也難免心里突突。很是不安。

    “行的，您去吧。我現在懷著孩子，家里有勞陳嬸兒你了?！卑滓灵赛c點頭，笑了笑。

    陳嬸兒微微鞠躬，剛想退出去，突然想著這個花廳的位置距離宋先生的臥室還是較近的，而卓叔又在外面等著。想了想后陳嬸兒無意的朝一邊的窗子看了一眼后，扭頭對白伊槿說，“這里空氣混濁得很，大少奶奶您又懷著身孕，實在不應該在這里久待。不如去小花園逛逛？”

    說完，朝身邊的一個宋家人看了一眼，一直低眉順眼站在一邊的下人就站到白伊槿身側，做出“服侍”的姿態來。

    “陳嬸兒說得是，你一說我就覺得有些悶了?！卑滓灵葟娦?，沖站在身邊的下人微抬了手，“走吧，去花廳逛一逛?！?/br>
    陳嬸兒保持著微微躬身的恭敬姿態向旁邊退了一步，直到白伊槿越過她，出了花廳沿著走廊離開后，才慢慢抬起頭，站直身子。扭頭看向她的背影。

    白伊槿走至一半時，無意看見站在樓下大廳，正等待的陌生男人后先是一愣。腳步一頓的同時對方也像是察覺了有視線朝他投來，抬頭一看發現是白伊槿后連忙站直，并沖她搖搖鞠躬，很是恭敬。

    這一抬頭白伊槿倒是認出了是誰，——宋意現在身邊的另一副手。叫何青的。

    態度到是比那個阿大好多了。

    白伊槿微微點了點頭，繼續前行時心里做著比較。

    這個阿大說穿了也不過是在后來生產時恰好叫來了最好的大夫而已，她現在提前知道了后面的事，自然不會讓這樣的事再發生。到時候自己提前做準備就好。

    所以阿大現在其實也不過是個沒用的廢棋了。要不是有他以后救了自己一次的機遇，一個乞丐能爬到未來那么高的位置？

    所以啊——他不過是誰都可以取代的，關鍵還是在自己身上不是？

    白伊槿斂眼。一手微捧著已經顯懷的肚子微微抿笑。

    看剛才的恭敬態度。這個何青，……似乎還是可以用一用的。

    第87章 哎哎哎

    白伊槿是被白父突然叫回家的。

    下車的時候也需要人小心幫把手, 實在是因為現在大著肚子起身、站立什么的太過難受。

    還沒等白伊槿走進屋, 早就等在家, 一直在客廳里來回轉圈，像個無頭蒼蠅的白父就迎了出來?？匆姲滓灵群筮B眉頭都舒展了些, 連忙伸出手從白家下人手上接過攙扶白伊槿的活兒, 一面小心翼翼扶著她上樓梯, 一面在她耳邊低語, “伊槿啊……出事了?！?/br>
    已經回川的白老二前幾天出去交易，到現在都沒回，老家的白家沒了主心骨一下子就亂了起來。他這個弟弟什么本事沒有, 老婆倒是討了好幾房。

    鄉下女人能生，所以白老二膝下帶把兒的，白伊槿要叫聲“堂哥”的有七八個。前幾年的時候聽說進山打獵死了兩，還剩五個。偏偏白老二只會生不會養, 他人在的時候這幾個異母兄弟都要為點兒屁大點兒蠅頭小利爭上半天, 現在白老二不在, 更是看誰都成了敵人。

    還沒等別人打進來呢, 幾個兄弟倒是為了誰來做這個主先爭起來了。家中老管家見越演越烈，實在沒了辦法就給白父拍了電報?？砂赘赣钟惺裁崔k法呢？他現在也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 別看好像現在有個宋家大少岳父的名號, 其實只是表面風光而已。

    貨源早在幾個月前就已經跟不上, 現在白老二還失蹤了。這讓白父實在不敢再抱任何幻想，趕緊將白伊槿從宋家叫了出來。

    白伊槿聽了來龍去脈，捧著肚子皺眉。加上最近因為懷孕腿水腫難受, 原本就不好的脾氣更是顯得有些爆，偏在宋家還得壓著?，F在到了白父面前就半點沒收的爆了出來，“這事為什么不早說？！”

    白父一愣，他還是第一次從白伊槿的眼睛里看見這種神色。嫌棄厭惡，帶著惡毒，讓他頓時從心里生出古怪來。

    ……看到這樣的白伊槿竟感陌生。

    白父的表情白伊槿自然看在眼里，她努力壓了氣收斂后，主動伸手握住身邊白父的手，一面一遍遍在心里告訴自己“不要急，還差幾步、還差幾步就好了”，一面努力放緩了聲音對白父說，“對不起爸爸，我也是一時聽見這些心里著急，所以……”

    后面的話被白父拍了拍她的手背而收聲，“我明白?！卑赘竾@氣，“之前不告訴你是因為你那時頭三月，不想你為了這些事太過費神，想著熬過去就好，畢竟現在……我們白家和宋家也是親家不是?！?/br>
    說到這里又嘆氣搖頭，“現在想想，實在是我過于想當然了。這才叫了你回來，已經，你看現在這事……能不能請宋先生……抬抬手？”

    “爸?！甭牭竭@里的時候，白伊槿兩眼反光，眼里帶了些喜色，開口之前還留意了一下周圍，湊近白父小聲，“宋先生……怕是熬不過這個月了?！?/br>
    “什么？！”白父大驚，看向白伊槿，“怎么外面沒一點動靜？”

    “壓著呢?！卑滓灵饶樕蠋Я诵┥窠涃|的喜色，“您再熬過這月余，等阿琸……”

    “女兒啊……”白父依舊憂心忡忡，“不是我擔心太多?！彼瘴瞻滓灵鹊氖?，“你別忘了，宋家……可不止一個姓宋的?！?/br>
    “而且別說月余了，我連半月都沒一點把握?！敝凹幢阏浬庥行┨潛p，但有“煙土”撐著也無傷大雅?？涩F在北平城和周邊的煙土被宋家斷得干凈，比釜底抽薪還狠，正經生意的虧空就越發顯得日益增大。

    白父實在是熬不下去了，才把白伊槿叫了回來。

    “這樣……”白伊槿偏頭，沖白父笑了笑，“那就讓宋家只有一個姓宋的不就行了嗎？”

    這些人的生死早就是已經注定的，她也不過……是稍微推了一把，讓劇情加快一些不是？

    “可是我們在北平城并沒有助力?！卑赘笐n心。

    白伊槿摸了摸肚子，稀松平常，“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爸爸，您不會是忘記了那些被宋意逼得走頭無路，連生意都做不了的煙館老板們了吧？”

    頓了頓后，抬眼，“煙館的打手、二販子，甚至是信得過的煙民，都能派得上用場。這些人……爸爸最熟悉了，還得您去聯系才行?！?/br>
    “這個沒問題?！卑赘赶肓讼牒笳f，“但聚集了也不一定能成事啊，宋琸……會同意？”

    當年宋意被綁票的事雖當時是瞞了下來，但時間久了依舊有風聲漏出來，都說三少能大難不死，全憑大少親自帶人揪出了叛徒，不然現在宋意墳頭上的草都不知道長了有多高了。

    白伊槿摸著肚子，隔著肚子時不時能感到胎動，這是一種很古怪的感覺，即便到現在都不是很習慣。

    斂眼低垂的摸了會兒肚子后，白伊槿才緩緩開口，“……他會同意的?！?/br>
    畢竟。故事的結局就是那般的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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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連綿了好幾天的細雨總于未在落下。又等了一天，見天秋高氣爽，天藍得連一絲流云都無后，蘇爹打算乘著天好去宋家溜達溜達。

    蘇家一家人如平常一般一起吃過早餐，最先出門的是沈敬亭，帽子夾在腋下打過招呼就走，小花兒現在也已經畢業了，這段時間一直在家照顧蘇夢縈，不用再去上解剖課，等蘇夢縈不再需要照顧后，又開始跟著蘇予然身邊做副手。

    雖然這讓蘇夢縈有些疑惑，但家里的事基本是二叔在做主，所以也就沒過問過。

    相信在她記得cao心之前，二叔和小花兒已經先商量完很久了。

    等吃完早餐，小花兒幫著胖嬸兒把碗筷收拾了，蘇夢縈難得的沒上樓，而是溜達著拿把剪刀修剪廊上一段時間沒修剪就又有些肆意生長的灌木。

    至于蘇爹和二叔嘛，都坐在廳內看報的看報，喝茶的喝茶。

    蘇二叔正等著小花兒收拾完了，就帶她出門呢。

    而蘇爹，則準備借著看報消磨點時間，等過會兒出門，買點兒糕點之類的慢慢晃去宋家看看許久不見的宋先生。

    萬里無云，連鳥雀都顯得安靜，頗有歲月靜好的恬靜。

    蘇夢縈停下手，抬頭微瞇眼看了看純凈的天，小鹿眼彎彎。

    “嘭！”的一聲，大門猛然打開嚇了蘇夢縈一跳，應聲望去卻看見才走連一個小時都沒的沈敬亭又回來了，臉色難看，眉頭緊鎖，急步邁來。

    原本坐在廳內的蘇爹和蘇予然自然也聽見了，在沈敬亭跨進之前已經起身走至廳門處。

    蘇爹輕斥，“小心點兒！這門的年齡都快比你大了……”

    “姐夫?！鄙蚓赐ご驍嗵K爹的話，站在天井處，看著蘇爹，神情肅然。

    這模樣讓蘇夢縈拿著剪刀，忍不住和剛從后廚繞過來的小花兒遙遙相視了一眼，又看向沈敬亭。

    “宋先生?！鄙蚓赐ゎD了頓。

    “今天凌晨……走了?！?/br>
    蘇爹聽了，先沒明白。緩了一秒后，面色才逐漸沉了下去。

    看著沈敬亭。

    怔怔。

    蘇夢縈從來沒見過蘇爹臉色那么難看過。

    第88章 唁唁唁

    蘇爹要出門, 蘇夢縈也放下剪刀準備跟上。卻被蘇予然攔下, 蘇爹怒目時他卻扭頭看向沈敬亭, 正色，“你怎么知道消息的？”

    沈敬亭一愣, 但連忙回答蘇予然的話, “宋家的下人守在我去警察廳的路上, 見到我就說了。那個人在去給宋琸、宋意慶生時, 我在宋先生身邊見過，是宋家的老人。應該沒問題?！?/br>
    “沒別的？”

    “沒別的?！鄙蚓赐た隙?。

    “現在外面有風聲和消息嗎？”

    “沒見有動靜?！鄙蚓赐は肓讼胙a充，“但看情況估計過不了多久各大世家就會收到消息?！?/br>
    蘇予然聽了扭頭看向蘇爹, 劍眉微皺正色，“老爺，您不能去。另外我們得趕緊想法子出城才行?！?/br>
    “什么意思?！碧K爹面色沉沉，半藏在袖里的手握緊成拳, 即便面色再不好, 似乎下一秒就會盛怒, 但還是極力壓制著等蘇予然將話說完。

    “宋先生凌晨去世, 卻壓著未發，甚至連宋琸、宋意都沒有第一時間派人來通知我們, 而是等天亮后在敬亭少爺去警察廳的路上等。說明宋家現在并未有十足的把握不殃及旁人掃尾。所以這是在給我們留時間?！?/br>
    “趁著消息還沒出來, 我們得趕緊出城?！?/br>
    胖嬸兒和吳伯也出了來, 自然也聽到了蘇予然這番話，有些惴惴不安的看著蘇爹。眾人一時無言，只聽蘇爹做主。

    蘇夢縈在一邊站著, 忍不住抿了抿唇，到現在都有些不可置信。畢竟她所知道的故事，和自己親身經歷的，在很多地方已經變得不一樣了呀，為什么……

    ——宋意？！

    蘇夢縈心中一驚，突然想到了書中宋意的結局。

    難道……

    頓時心慌意亂了起來。

    “……你們走，我一個人去?！碧K爹斂眼低垂的沉默了片刻后，沉聲。

    “老爺……”蘇予然微皺眉，“這是宋先生生前為我們專門做的，難道……”

    還未說完的勸言被蘇爹猛然抬頭的瞪視線打斷。

    蘇爹的下顎骨線微微顫動了幾下，才沉聲。一字一句。

    “就是因為這是他為了我們做的最后一件事?！也鸥??！?/br>
    “至少……送他最后一程?！?/br>
    蘇爹說完，眼角慢慢紅了。偏頭過去，緊緊閉了閉眼后重新睜開，眼里滿是堅決的對站在一邊的胖嬸兒和吳伯他們說，“吳伯，你救過我家寶兒的命，我們蘇家絕不能連累恩人。趁著現在天色早，你趕緊走吧?！?/br>
    “胖嬸兒和小花兒也跟著一起走，麻煩您路上照顧一二?！?/br>
    話音剛落，小花兒悶不吭聲“噗通”一聲跪下。唇抿得死緊，即便一句話都沒說但態度卻已經擺在那兒了。

    ——她不走。

    蘇夢縈在一邊看著，突然就感到鼻酸眼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