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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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偏偏人家還是有著冠冕堂皇的理由,我托你的奴才幫個小忙,若不給賞錢,倒顯得我這個主子太小氣了。 你還真不能責怪人家! 想到這里,她便問馮保:“得了賞錢之后,她們兩人都是什么言行?” 杜鵑倒還好,不聲不響的沒說什么,海棠卻是喜上眉梢,極力夸贊高側妃隨和大方,這個丫頭的心思太過活泛,只怕——” 初雪點了點頭:“你去跟林嬤嬤和小月說,以后但凡有外出的差事,一律讓海棠去,且讓高側妃多破費些錢,多花點心思籠絡,等她籠絡得差不多了,我再去稟告王妃,給海棠配個小廝,將她嫁了出去,也算對她仁至義盡了?!?/br> 馮保答應了一聲,又道:“樹欲靜而風不止,娘娘只有極力發展自己的勢力,日后才不致任人魚rou?!?/br> 初雪看了一眼馮保,張居正看上的人,的確是不會錯,馮保今年才十九歲,頭腦已經非常的成熟了,也許,在皇宮那樣的環境里掙扎求生的人,出于本能,都會磨練得這般洞察世事人心的吧。 極力發展自己的勢力,這句話,若是幾年前,初雪絕對是不屑一顧 可是現在,她明白了,陸采蓮為什么能肆無忌憚地害死王妃卻不受任何懲罰? 陳若芙為什么可以擺臉色給裕王看而沒有任何后果? 高湘又為什么能肆無忌憚地拆散她和張居正,讓兩人抱憾終身? 并不是因為她們本人有多厲害多強勢,而是她們背后的那股勢力在支撐著她們。 日后,裕王會有越來越多的姬妾,若想保住母女平安,就要抓緊每一分每一秒的機會,爭取后半生安穩活下去的保障。 想到這里,初雪突然想起了郭如皋,他和錦繡成親已經兩年多了,聽說夫妻恩愛非常。 她們家和錦繡家,早已不分彼此地融成了一家,郭如皋毫無疑義就是自己的姐夫,他自幼習得一聲好武藝,智勇雙全,可惜出身寒門,沒有晉身之階…… 這次裕王親自挑選大內侍衛,真是老天賜給他的好機會。 第94章 教訓 正院里的花木不多,只有抄手游廊邊種了幾叢芭蕉,隨著新春的到來,芭蕉的葉子由枯黃轉為青翠欲滴。 畫室里,若芙看著窗外逐漸變藍的天空,放下手中的畫筆,對董嬤嬤道:“園子里假山邊的迎春開得如何了?若好,午后太陽足的時候,咱們便畫迎春去?!?/br> 董嬤嬤答應了一聲,放下手中的針線簍子,看了一眼若芙,欲言又止。 若芙卻絲毫沒有覺察到董嬤嬤神情的異樣,依舊低頭專心致志地作畫。 董嬤嬤忍不住道:“小姐,您是這王府的主母,平日里也該cao心些家務瑣事,不能總是埋頭作畫?!?/br> “我一看那些賬冊頭就大,還有府中那些男女管事,聽見他們說話我就煩,再說,不是還有嬤嬤你么?!比糗接卯嫻P蘸了青綠色的顏料,往畫紙上輕輕涂抹著。 董嬤嬤嘆息道:“小姐,嬤嬤老了,不能陪在您身邊一輩子,像您這樣,我死了也閉不上眼睛??!” 若芙聽出她話里有話,這才放下了畫筆,緩緩坐在董嬤嬤對面的瓷凳上:“嬤嬤,你今天是怎么了?是不是發生了什么事情?” “小姐,這府中,每天都在發生很多事情,一般的主母,都會對這些事情了若指掌,可是您又知道哪一件”董嬤嬤嘴角泛起一絲苦笑。 若芙沉默了,半晌方道:“現在我有父兄和姑姑庇護,且過一天算一天吧?!?/br> 董嬤嬤嘿了一聲:“小姐,老爺和少爺以及雍妃娘娘只能在皇爺在世的時候庇護你,你可知道,如今連廚房里的人都對高側妃俯首帖耳了!” 若芙淡淡地道:“我真搞不懂,她先是籠絡洗衣院的人,后來又是茶水房,現在又是廚房,她到底想干什么?” 董嬤嬤冷冷一笑:“等整個王府的管事和下人們都對她忠心耿耿,都聽她的話的時候,她就可以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了?!?/br> 若芙心頭一凜,抬起眼來,瞪視著董嬤嬤,她終于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 她出身世家大族,小妾篡權,扳倒主母,甚至將主母害死的事件自幼就聽說過不少,別以為在這妻妾尊卑有別的世界里,小妾們就會個個安分守己地過日子。 連皇帝的皇位都時不時有人冒著誅滅九族的危險去篡奪謀取,就更不要說正妻的位置了。 只不過,那些被扳倒的正妻,絕大多數都是娘家沒什么背景,本人又懦弱無能的,像若芙這樣,娘家有這么硬的后臺,還要被一個小妾欺負到臉上來的話,那也就太窩囊的不成話了。 想到這里,若芙的心思,終于從剛才的那幅畫里抽離了出來,她坐直了身子,問董嬤嬤:“高湘這般籠絡廚房,廚房里難道就沒有對她特別討好的表現?” “有的,聽說,廚房的管事趙三現在每日都親自燉一鍋干貝湯給明月樓送去?!?/br> 若芙點了點頭,又吩咐道:“去廚房找趙三,叫他帶著廚房的賬簿來見我!” 說完,若芙站起身來,來到正廳,坐在上首紫檀木的大圈椅上。 不一會,趙三就摟著一疊賬冊,跟在董嬤嬤后面走進廳中。 見王妃娘娘在上首端坐,趙三不敢怠慢,急忙雙膝跪倒:“奴才見過王妃娘娘?!?/br> 若芙淡淡地道:“趙管事,站起來說話?!?/br> 趙三笑道:“王妃在此,哪有奴才站的份兒,奴才還是跪著回話好些?!?/br> “你倒是是個本本分分的奴才,心里頭,還想著我這個主母,還肯聽我的話?” 趙三忙道:“奴才可以不聽自己爹娘的話,卻不能不聽娘娘您的話?!?/br> 若芙目光一凝,森然道:“既然如此,你廚房里的賬目,想必是清清楚楚嘍!” 趙三聽得王妃的語氣不好,頓時嚇得腿肚子發顫,王府里各院各處的管事做假賬中飽私囊是公開的秘密,不但是王府,哪一個大戶人家的管事會不貪 只看主人是否有心查你便是,若是主人看你不爽,有心想換掉你,查賬絕對是一查一個準。 想到這里,趙三低了頭,不敢正視若芙的目光,囁喏道:“娘娘明鑒,奴才已經把賬簿都帶來了?!?/br> 若芙朝董嬤嬤以目示意,董嬤嬤上前接過賬冊。 “這些賬冊,我會留下來細細查對,不過,我聽說廚房近來的用度倒是越來越寬松了,日日都做干貝湯,看來,每月里撥給廚房的用度,該減減才是了?!比糗蕉似鸩柰?,淺淺綴了一口茶。 趙總管這才明白過來,鬧了半天,原來是自己光顧著孝敬高側妃,倒把王妃這個正經主子給忽略了,王妃這是明擺著教訓自己來了。 知道了原因,就好應對了。 于是趙總管伸出一只手,啪地打了自己老大一個嘴巴:“奴才該死,奴才糊涂?!?/br> 若芙冷笑道:“你該死在哪里,糊涂又在哪里?” 趙總管一臉的悔不當初:“奴才——不該如此自作主張奢靡浪費,奴才更不該事先沒有來稟報娘娘,娘娘放心,您是奴才的主母,除了王爺和您,奴才再不會聽第三人的話?!?/br> 若芙盯著趙總管,放下茶碗,頓了一頓,方緩緩道:“我聽說,你們廚房有個姓蔣的廚子做菜手藝很好,絲毫也不比你遜色,且辦事也很精明?” 趙總管的汗刷地就下來了,這王妃娘娘看起來斯文柔弱,極好說話的一個人,怎么不依不饒起來,這么要人的老命?她這是要撤掉自己總管的職位么? 見趙總管臉色慘白,不停地用袖子擦拭額頭上的汗,怎么憋也憋不出一句利索話出來,若芙這才慢悠悠地道:“這些賬冊,我會細細地查對,你先回去,做好自己的分內事情就就可以了,做奴才的,只要安守本分,我自然不會為難你!” 趙總管這才如蒙大赦,朝若芙磕了一個頭,連滾帶爬地去了。 第95章 不滿 閑云閣里的梨花盛開之后,隨即敗落,天氣越來越熱,順姐穿著繡荷花金魚的紅綾肚兜,在搖籃里手舞足蹈的模樣也越來越逗人歡喜了。 裕王對這個女兒的寵愛,絲毫不低于對寶兒,寶兒如今大了些,裕王早請了老師,在青云閣的后院給寶兒開館,他想見兒子,壓根就不需要去望梅軒。 可是他跨進閑云閣的腳步,是越來越勤了,說不清楚是什么原因,裕王就是覺得那個種滿了梨樹的小院里面有一種特別寧靜安逸的氛圍,這種氛圍讓他放松,讓他留戀。 每次他去吃飯,都是把順姐抱在膝上,有時興起,還會在用筷子蘸一點黃酒送進女兒嘴里,這小家伙居然面不改色地伸出舌頭將那滴酒舔進嘴里,還露出一雙小酒窩沖他嘻嘻地笑。 這日午后,高拱生病,張居正有事告假,裕王閑來無事,又溜達到了閑云閣。 初雪正守著女兒的搖籃做針線,裕王一邊哄著搖籃中的順姐,一邊跟她拉家常。 兩人的話題,當然離不開女兒,裕王滿懷憧憬地道:“明年開春,順姐就能滿地跑了,到時候,我讓人在園子里修條好路,再養上兩匹小馬駒,兄妹倆一人一匹,我教著他們騎馬去?!?/br> “寶兒騎馬倒也罷了,順姐是個女孩兒家,騎著馬,豈不讓人笑話王府教女無方?”初雪有些擔憂。 裕王哈哈一笑:“咱們天家的女兒,想怎么寵就怎么寵,難道還怕日后嫁不出去?我讓她騎馬是有緣故的,我的那些個姐妹長年拘在宮里,稍微多幾步的路都是轎子代步,時間長了,身體便孱弱得很,以后難免夭壽,我這是讓順姐打小練就硬朗的身板呢!” 初雪仔細一想,才覺得裕王的話果然有道理。 裕王撫摸著順姐的小臉,喟嘆道:“可惜,我年近三旬,卻只有一兒一女,別的男人像我這個年紀,兒女都一大群了?!?/br> 初雪默然,隨后方道:“臣妾生完順姐,起碼要一年之后才會有孕,再說臣妾也不是個易受孕的身子,王爺可以經常去王妃那里走走,或許能多生幾個嫡子嫡女?!?/br> 見初雪這般說,裕王心頭突然回想起昨夜在正院的那一幕。 昨晚是十五,他照例去正院歇息,誰知到了臥房,卻聽風兒說,王妃娘娘正在畫室作畫。 裕王小時候也學過畫,對丹青一道,雖說興趣不濃,卻也不算一竅不通,妻子酷愛作畫,對他來說也不算是一件壞事。 于是一時興起,便踱到若芙的畫室里,想瞧瞧妻子的畫技究竟如何。 到了畫室,看見那滿墻滿壁的名家手筆,為了迎合妻子的愛好,裕王便隨意評點了幾句,雖然是一知半解的行外話,可好歹是給了妻子面子了。 可若芙呢,埋頭畫著一幅竹石圖,好半天才接收到了他話里的訊息,然后,看他的眼神就流露出了掩飾不住的敷衍和不耐。 想到這里,裕王的眼底閃過一絲慍色,簡直豈有此理,做妻子的以夫為天,丈夫到了她房里,她不理不睬,埋頭作畫倒也罷了,還對丈夫的一番好意顯出如此輕蔑的神情,簡直是不通人情世故之極! 初雪低頭納著鞋底,沒有看見裕王臉上那明顯的陰郁,自顧自說道:“王妃娘娘出身大儒之家,若生下孩兒,想必也是——” “夠了!不要再說了!”裕王生硬地打斷了她的胡。 初雪一驚,抬起頭來,她看見了一張忍無可忍的臉。 裕王越想越是窩火,不禁又氣沖沖地道:“以后,再也不要在我面前提陳若芙這個人!哼!大儒之家又如何?我看她連基本的女德一關都過不去!若是生下女兒像她那般,我寧可她一輩子也不生孩子!” 這話說的實在是太重了,連初雪都有些為若芙不平起來,她忍不住反駁道:“王妃娘娘嫻雅淡泊,穩重厚道,連對下人從不口出惡言,滿府里誰不夸她?德行哪一點有虧了?王爺不要對她心存偏見才好?!?/br> 聽了初雪的話,裕王越發惱怒,冷笑道:“初雪,你倒是出息了,越發有見識了,啊那我問你,你每次去正院請安的時候,喜歡隨著若芙到她的畫室里去么?你喜歡聽她今天吳道子,明天閻立本這些諸如此類無聊透頂的話么?” 初雪不吱聲了,確實,王妃娘娘的愛好太過陽春白雪,自己雖也算得上略通文史,可是依舊搭不上王妃娘娘諸如此類的高談闊論。 不過,話又說回來,有個高雅的愛好,也算不得什么罪過吧?難道非要粗俗不堪,大字不識一籮筐的人,才算得有女德? 想到這里,初雪又理直氣壯了:“皇家的媳婦,身份本就尊貴,丹青一道,本是風雅之事,娘娘癡迷一些,也不為過啊?!?/br> 裕王冷冷地道:“古人有云,天下之事,積則招妒,好則生魔!我看她就是愛畫愛得走火入魔了。身為主婦,伺候丈夫,料理家務才是本等,她過門到現在,估計連府中管事們的名字都叫不清楚,對我這個丈夫更是冷漠到無以復加,仿佛我就是路邊的陌生人。 頓了一頓,余怒未消,又猛地拍了一下桌子:“這樣的妻子,我要她干嘛!父皇當初是怎么想起來給我配這樣一個女人!” 兩人這一爭執,搖籃里熟睡的順姐頓時被吵醒,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初雪立刻從搖籃里抱起女兒,輕輕拍哄著,乳娘在外間聽見哭聲,急忙進來喂奶。 裕王見房中亂成一團,心頭更加煩悶,站起身來,頭也不回地出去了。 林嬤嬤一直在角落里默默地織襪子,此時見裕王走了,便上前抱怨初雪:“小姐,您何必為了王妃娘娘惹王爺不快,這夫妻二人,奴婢早就看透了,好不了的?!?/br> 初雪沒有說話,只是默默地想,若芙要還有一點理智,就不該把和裕王之間的關系處理得這般糟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