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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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聲音抬得頗高,仿佛是故意說給一旁的葉雉聽的,隨后,她又附在了危素耳邊,低聲叮囑道:“一定要來,我還有話跟你講?!?/br> “哦……謝謝?!蔽K卣f,暗道這人做事也忒古怪了點,她跟她認識了才幾天來著,難道還能有什么悄悄話或者小秘密么? 她轉念一想,“也不用等會兒,就現在吧,我跟你去?!?/br> 司徒善沒料到她如此識趣,嘴角上扯,“那行,走吧?!?/br> 清吧離這地方不遠,司徒善急急地走在前面帶路,危素跟葉雉和劉守知會了一聲,連忙小跑著跟了上去。 坐在吧臺外,危素支著下頷看里邊的司徒善,對方正彎著腰,在一張餐巾紙上給她寫那個什么薩滿的電話號碼,領口垂得有點低,露出了一線春光。 寫完后,司徒善直起腰來,把餐巾紙遞給了危素。 旁邊的明寒放下手里的活兒,不聲不響地靠了過來,不聲不響地伸出手將她的外套掩嚴實了,又不聲不響地回原位繼續洗酒杯。 司徒善無奈地聳了聳肩,一副拿他沒辦法的樣子。 危素這才后知后覺地發現,面前的兩人關系或許沒她想得那么簡單。 虧她還以為司徒善對葉雉存有那種心思,當然,這也不能怪她沒有眼力見兒,畢竟司徒善和葉雉之間的相處模式真的……太怪異了。 不過,要是讓她帶有惡意揣摩一番,她會覺得保不齊司徒善是打算葉雉明寒兩手都要抓,兩手都要硬呢…… “多謝了?!蔽K貨_著司徒善揚了揚手,正要告辭,沒想到對方喊住了她,二話不說拉著她到了樓上。 樓上是個十分安靜的所在,所有喧囂一下子都被隔離在了地板之下。 危素看司徒善這個樣子,明顯是有話要對自己說,于是默不作聲地看著對方,抱著雙臂,等她主動開口。 司徒善猶豫了幾秒,開口問道:“危素,我想知道,你……跟葉雉真的沒什么關系吧?”頓了頓,又問,“你對他,沒感覺吧?” 危素沒想到她還在糾結這事兒,心頭頓時就冒出一股火氣,這人真是太有意思了,她對葉雉什么感覺難不成還要向她打報告? 她不正面回答,輕笑一聲,“給你一個小建議,以后問問題的時候只要發問就行了,不要把你潛意識里希望聽到的那個答案說出來?!?/br> 司徒善被她堵得半天說不出話來,直瞪瞪地看著她。 危素:“還有事么,沒有我走了?!?/br> 司徒善堵在她身前,很快調整好了情緒,“危素,看著葉雉為你忙前跑后,你是不是覺得他對你有意思?你真以為他關心你?我告訴你,他現在對誰都是這樣,以前他可不是個多管閑事的人,但自從我姐死后他沒少往自己身上攬事兒,只不過是想把心思岔開想點別的……你不是什么例外?!?/br> 她說出來的話咄咄逼人,信息量又太大,危素聽得一頭霧水。 司徒善的jiejie……死了?聽起來,好像還跟葉雉有什么干系? 見她沉默不語,司徒善還以為自己的話起了她想要的效果,繼續說,“葉雉他說過的,如果他在一個地方坐住了不動,滿腦子都是我姐。你知不知道葉雉有多喜歡我姐,他們之間的感情又有多深?這輩子他只會在乎她一個人的。就算我姐死了,他也不可能變心……” 危素這下子總算是搞明白了,原來葉雉以前跟司徒善的jiejie曾經在一起過,后來大概是出了什么意外,她姐沒了,現在司徒善以為自己跟葉雉有什么,替她死去的jiejie打抱不平來了。 她被膈應得不行,司徒善想警告她,她偏不遂她的意。 于是她揚起下巴,對身長略高于自己的司徒善露出一個嘲諷的眼神,反擊道,“是你希望他這輩子只在乎你姐一個人吧?” 她把“你希望”三個字咬得很重,司徒善被戳中心事,眼神明顯震了一下。 危素嗤笑一聲繼續道,“怎么著,你是想讓葉雉惦記著你jiejie一輩子,天天以淚洗面,孤家寡人一直到死???我倒是無所謂,不過——” 句末拖長了聲音,司徒善下意識反問,“不過什么?” 危素將臉湊在她面前,勾起嘴角,眨了眨眼睛,語調歡快,“不過你要記住,問題不在我這兒,現在可是葉雉他自己死纏爛打地跟著我呢?!?/br> 司徒善的臉色頓時變得很難看,危素趁著她發愣的當口,從她身邊輕巧地閃過,快快下了樓。 老實說,她知道她剛才很欠揍,可是——她真心覺得好爽。 回到落腳的地方,危素發現門半掩著,燈光透出了一條縫,她還以為屋子里出了什么事兒,一個箭步竄上去把門推開,環顧一圈,發現劉三胖子正在玩電腦,葉雉坐在陽臺上曬月亮,一切正常。 危素輕舒了一口氣,原來是給她留的門。 她合上門,不想驚動葉雉,沖著劉守點了點頭,踮著腳尖飛快跑進了房間。 “瞧你那慫……”老鬼習慣性地想要揶揄她,可“樣”字還沒說出口,他就很快地噤了聲,它突然想起,自己現在跟危素已經不是從前那種能整天互相吐槽的關系了,事情挑破以后,一切都變了。 危素感到非常不習慣,心里一陣異樣的難受,她沉默了好一會兒,遲疑著說道,“老鬼,你……不用這樣……” 她也沒把話說完就閉上了嘴巴,她當然很希望彼此之間就像什么都沒發生過一樣,哪怕是裝出來的,哪怕這樣子顯得雙方都很虛偽。 可是,捫心自問,她自己又能做得到嗎這一點? 不可能,她做不到,即便心里再怎么清楚老鬼有不得已的苦衷,老鬼想要自由,她心里的怨忿還是難以平息。 她終究不是什么圣人,只是個自私的普通人。 如果老鬼不在她的眼睛里,或許她早就沖上去扇它倆大耳光了,可如果老鬼不在她的眼睛里,又怎么會鬧出這么多事兒來呢? 作者有話要說: 老葉才不是沒有故事的男同學 ☆、血玉心(21) 危素默然佇立在窗邊, 抬頭,透過微微蒙塵的玻璃往外邊看去, 夜空是沉重的幽藍, 像一塊巨石一樣覆蓋在她的眼前,讓她的心情沉上加沉。 街道盡頭的峰巒崖壁如削, 浮動著縷縷霧靄。 樓下的街道上行人不多, 陰魂也極少,偶爾有白色的影子一晃而過閃進陰暗的角落, 或是有血rou模糊的身影在路邊面無表情地徘徊,但不管怎么說, 比起她在天水圍見過的鬼魅涌動的街道, 這里算是十分干凈了。 她想起葉雉之前說此處的龍脈由司徒善守著, 大概明白了為什么。 “你剛才在飯店的時候,有件事兒我沒說?!崩瞎硗蝗婚_口,“謝家要的, 除了那些東西,還有……我的半身鱗片?!?/br> 危素頓時倒吸了一口涼氣:“什么?!” 老鬼:“對, 他們答應幫忙放我出來,條件不止是要我誆你替謝家辦事,還要我在出來之后……剮半身鱗片給他們。當初在巴朗山, 我叫你留著那只桃魅的元丹,是因為我五行屬火,木生火你也是曉得的,如果我到時候真的給了謝家人半身鱗片, 那枚元丹多少能幫我恢復幾分氣力?!?/br> 那個不起眼的小木珠?難怪在雪地桃林里的時候老鬼非要她拿走那玩意兒,原來是為了留這一手準備,它倒是想得挺長遠的。 危素皺眉,問,“可,這種不平等條約你也簽?” “不然我有別的選擇嗎?”老鬼輕輕苦笑了一下。 當年,危素跟謝憑是同班同學,感情甚篤,兩人朝夕相處,換言之,就是老鬼它也在跟謝憑朝夕相處,然而,它卻完全沒有意識到他是謝家人。直到謝憑出事,將血玉心交給危素,它才明白眼前的男生身份非同尋常。 后來,謝家人及時出現,將差點成了植物人的謝憑救了回來。在它看來,那時候的謝家人簡直就跟救命稻草一樣,它覺得那可能是自己離開危素左眼唯一的機會,所以才會主動開口提出要跟他們做個交易。 老鬼沒想到的是,在許多年之后的今天,它還能遇上葉雉這個機會,但是……已經被危素拒絕了。 它并沒有太怨危素,這姑娘是它看著長大的,她脾氣一直這么倔,永遠不撞南墻不回頭。她的決定,它不意外,雖然還是遺憾,但無可奈何。 它只是忍不住冒出了一個想法——如果早幾年,危素遇上的不是謝家,而是葉雉,事情就不會搞得這樣復雜,那該有多好…… 可倘若不是謝家人,她又怎么會遇見葉雉? 有些事情,仔細地琢磨琢磨,當真是陰差陽錯,造化弄人。 危素站得累了,轉身一屁股坐在了床沿,沉著嗓子問,“謝家搜集這些東西究竟是想干什么,你是當真不清楚?” “真不清楚?!崩瞎砘卮?,“我只知道,既然有返魂香這樣邪物在,他們一定是想復活什么東西?!鳖D了頓,它又補充道,“而且是什么不得了的東西?!?/br> “誰知道呢,指不定是秦始皇?!崩瞎碓囍裢R粯娱_玩笑。 危素相當配合地笑了出來,“那他們也得找得著皇陵再說啊?!?/br> 她覺得腰有些酸痛,身子一側,往身后柔軟的床上一倒,重量一下子全部施加到了右臂上,那股又麻又癢又痛的異樣感愈發的明顯,她忍不住輕呼了一聲,騰地一下子又坐了起來。 “怎么了?”老鬼問。 危素蹙著眉頭,一把擼起右手的袖子,往手臂上看去,頓時頭皮都要炸了,整個人像是被釘在原地一樣,動彈不得。 老鬼順著她的視線看去,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涼氣。 她嘴唇微微顫抖著,老半天才從喉嚨里擠出幾個字,“這、什么?” 暗青色的鱗片,隱隱在右臂的一片皮膚上浮現了出來,面積不大,但卻是密密的一層覆在上滿,已經取代了原先的皮膚。 一片一片薄而堅硬,反射著頭頂的燈光,像刀鋒似的泛著尖銳的光。 她伸出手去,哆哆嗦嗦的,咬著牙碰了一下那片青鱗,麻癢疼痛的感覺果然又泛了開來,像是波紋一樣在她的皮膚上蔓延著。 “怎么回事……”危素茫然地睜大了眼睛,恐懼和反感一并在她心里翻騰滾動起來,她幾乎要尖叫出聲,“老鬼!怎么回事!” 她不覺得痛,比起受鄭敏詛咒的那一次,眼下這種痛感根本算不了什么。 但她卻駭極了,心里感到無比害怕。那次身體產生異變,至少她是知道原因的,可是這一次呢?無緣無故的,為什么她手臂上會長這種東西? 老鬼顯然比她更快冷靜了下來,一疊聲地問,“今天幾號!危素,你先別慌,今天的日期多少?” 危素張了張嘴,可是腦子里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起來,她運用不了自己的思考力,只好趕緊手忙腳亂地翻出了手機,看屏幕上的日期。 “28號……”她說。 “農歷初九?對——”老鬼恍然大悟,“今天是你生日!” 危素還是一頭霧水,根本不知道老鬼明白了什么,“這跟我生日有什么關系嗎?再說了,今天也不是我生日啊……” 真是要命了,老鬼等下不會告訴她那些鱗片是它送她的生日禮物吧。 老鬼沉默半晌,緩緩開口,“今天,是你真正的生日?!?/br> 危素:“什么?” 話剛問出口,她就立刻反應過來了——是了,她并不是爸媽的親生孩子,是從孤兒院收養來的。這么多年來,她過的生日一直是爸媽把她領回家那天的日期。 她從來不知道自己的生身父母是誰,更別提自己真正的生日是在哪一天。 但是,老鬼又怎么會知道? 果然……它在背地里,不知道究竟還有多少事情瞞著她。 “這是怎么一回事,你能解釋一下么老鬼?”她將手掌捂在了右臂的青鱗上,說道,“我看,你好像知道原因啊?!?/br> 老鬼不說話。 危素以為它又要像往常一樣,面對不想回答的問題,立刻就像只王八一樣把頭縮回龜殼里,再怎么追問也不說話,她頓時怒火中燒,正要破口大罵,卻聽見它輕輕地嘆了一口氣。 “危素,有些事情,不知道,反而對你好?!彼f。 “你就是不愿意說罷了?!彼吡艘宦?。 “你信我一次吧,我也是為了你好?!?/br> “事到如今,你以為你說這種話還有說服力嗎?”危素反唇相譏。 她話音未落,它已然嘶吼出聲,嗓音刺耳難聽,“所以——我被封進你的左眼是我的錯?!我想要自由也是我的錯?!你我都過得夠不容易的了,你還不能對我有點理解嗎危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