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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女主渣化之路在線閱讀 - 第275節

第275節

    誰想死?

    你不想,溫承宣就想?

    他冷漠地低頭看這個跪在自己身前的女人,覺得十分無趣,“橫豎我也活不了多久,丑聞與否,名聲與否,我都不在意。倒是佟家,教出你這樣不知廉恥的女兒,日后還有沒有臉在這生活。你的弟妹爹娘還有沒有顏面出現在世人面前呢?”

    成親快兩年,佟云琴第一次知道,原來除了唯唯諾諾,溫承宣還有這樣的一面。她呆呆地看著他,一時間反應不能。

    溫承宣嘴角微微勾起?!白源蚰慵奕霚丶?,雖說佟家算是把你賣進來的,可我也好,母親也好,誰沒有把你當成親人一樣看待照料??山Y果呢,你又是如何對待我們的?”

    他眼露鄙夷:“明知我活不長,還要背叛于我,竟連我死這么點時間都等不得了么?那就有意思了,因為就目前來看,你可能要死的比我早?!?/br>
    退一萬步說,佟云琴哪怕是偷府里的小廝家丁,宿主都不會那么憤怒。他最敬重的父親,與他一心愛憐的妻子,多么荒謬可笑,又多么令人發指!

    “不,不是這樣的……你聽我解釋、你聽我解釋??!我也不愿意的!是他強迫于我——”

    這種軟弱的解釋,還不如不解釋。溫承宣抬起頭直視前方:“因此我更是瞧你不起。被人凌|辱,竟就此臣服,甚至甘之如飴,想想你最初的掙扎,那又是何必?”

    說白了這就是一場交易,佟云琴是溫夫人買給溫承宣用來沖喜的妻子??伤麄儾]有把她當成工具看,而是把她當作家人一樣對待??少≡魄偈窃趺椿貓髮λP懷備至噓寒問暖的婆婆的?哦,上了公公的床;她又是怎么回報愛護她憐惜她對她有求必應的溫承宣的?哦,背叛他,跟他的父親勾搭通|jian,甚至伙同其父將溫承宣活活捂死。

    溫承宣這樣的人,能多活一天都是上帝的恩賜。佟云琴跟溫逸通|jian的時候,想沒想過這兩個對她很好的人?

    不忠不義,負心薄情,這樣的人,連畜生都不如。

    這是第一次,佟云琴在溫承宣的臉上看到鋪天蓋地的冰冷。她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甚至不明白自己究竟哪里做錯了。

    溫承宣站起身,咳了兩聲,對府尹道:“此事便有勞大人了?!?/br>
    府尹對他露出一個心照不宣的眼神,也不枉塞過去的幾千兩銀子,否則夜長夢多,誰知道會出什么變故呢。

    佟云琴在被衙役拖走的時候是真害怕了,她不住地叫喊,最后竟然對著溫承宣跟溫夫人吼:“我肚子里也是溫家的血脈!你們這樣害我,等爹爹回來,你們誰也別想好!”

    溫承宣都已經走到門外了,聽了這話又專程趕回來,在佟云琴震驚的目光中彎腰,附在她耳邊輕輕說了一句:“誰知道他什么時候回來呢?”

    ……什么意思?佟云琴還沒弄明白溫承宣的話,就已經被拖了下去。

    行刑那天溫承宣沒去看,溫夫人也沒有去,溫承宣是因為身體不適,溫夫人就純粹是因為不忍心了。身為女子,無論如何她也無法忍受那樣的刑罰施加在一個女子身上。

    佟云琴做出了這樣的丑事,佟家自然不愿意再要這個女兒,所以最后還是溫夫人下了令,才有人將她的尸身收殮。因為死的不甚光彩,所以也沒有喪禮。

    佟云琴成了溫家一個不能說的秘密,誰都知道佟云琴肚子里的孩子是誰的,可誰都不敢說出來。

    很快,半個月過去了,按理說溫逸也該返程,可他不僅沒有回來,甚至連個口信都沒有。溫夫人這才確信溫承宣之前說的都是認真的,溫逸真的回不來了。

    她哪里知道,溫逸剛出門不久便遇到了劫匪,光給了身上銀子和所有財物還不夠,劫匪怕他回來后報官,又見他衣著打扮非富即貴,便起了殺心,不僅將溫逸雙腿打斷,還將他從山谷上丟了下去。

    溫逸僥幸撿了條命回來,可臉卻在墜崖途中摔爛了,總之現在是人不人鬼不鬼,誰都認不出他是誰。

    他從谷底爬起來后,被好心人所救,在那農戶家中養了整整半年的傷,期間因為受傷什么事都做不成,人家也是要吃飯的,誰家有閑錢養得起這么個大活人?

    可是此去回家路途遙遠,他怎么找回去?再說了,他身上一文錢都沒有!

    溫逸心急如焚,又是憂愁自己的身體,又是擔心尚在府里的佟云琴。如今他離家已經半年有余,佟云琴的肚子肯定是藏不住了,但他比誰都清楚承宣從來沒有碰過她。那么肚子一大可怎么辦?他怕的就是這個??!

    為了佟云琴和她腹中的孩子,他也得想辦法回去!

    一向高高在上的溫老爺,竟然也一咬牙做了乞丐,沿途乞討,就這樣,又過了半年多,他終于回到了京城。

    一回去,就聽說溫家少爺病死了。

    溫承宣的身體也的確是油盡燈枯了,實際上他早該死了,不知為何又多活了幾個月,也許是因為佟云琴跟溫逸都不在。不過該來的總是要來,該死的也都活不了。

    溫夫人也知道溫承宣大限將至,她徹夜的不睡覺,就坐在溫承宣床邊看著他,他稍微動一下,她就緊張的要命,怕他疼怕他難受??蓽爻行遣粍恿?,她更害怕,怕他就這樣去了,此后世上就只剩下她孤零零一個人。

    可這天晚上,溫承宣一反常態的好轉起來,不僅面色好了許多,甚至還多喝了小半碗粥。溫夫人以為這是好事,可大夫卻知道,溫少爺這是回光返照,怕是沒多久就要去了。

    果然,半夜的時候溫承宣呼吸突然急促起來,即使小廝扶著他也坐不起來,躺在床上,臉上透出灰敗的顏色,因為病痛折磨,他這么久以來雖然活著,其實并不舒服。

    溫承宣在心里嘆氣,又要死了。

    他安慰溫夫人說:“去了也好,去了就不難受了?!?/br>
    溫夫人當然也知道這個道理,可她如何能不傷心?眼淚撲簌簌地往下掉,溫承宣無奈地看著,說:“生死有命,這是已經注定好的事情,你不要傷心?!?/br>
    說什么不要傷心,這怎么可能?溫夫人摸了摸溫承宣的臉,眼淚掉了下來:“可憐的……”她說不下去了,她什么也不能說,說了只會讓他更擔心。

    她想讓他無牽無掛的走。

    溫承宣對她笑了笑說:“我累了,想睡一會兒?!?/br>
    溫夫人點點頭,輕柔拍著溫承宣的手。他慢慢閉上眼睛,呼吸從急促斷續變得安穩祥和,然后逐漸沒了聲音。

    溫夫人這才大哭出聲。

    他看起來像是睡著了,但確確實實是死了。

    溫承宣出殯那天,溫夫人只把他送到門口,然后眼睜睜看著送葬的隊伍一路往前,被身邊婆子扶著險些站立不穩。就在她準備回府的時候,突然有個臟兮兮的乞丐手腳并用的從石獅子背后爬了出來,嘴里叫著夫人夫人。

    “大膽!你這臭乞丐,竟然也敢叫我們家夫人!”

    “是我??!夫人是我!我是溫逸??!我是你夫君!”乞丐急切地喊著,撥開了擋住臉的頭發,可他臉上都是一道一道可怕的傷痕,誰能認出他是誰?

    “放屁!”管家上去給了乞丐一腳?!拔覀兗依蠣斣缭谝荒昵熬统鍪律硗隽?!你是哪里來的臟東西,也敢冒充我們家老爺!”

    乞丐恨得要死,簡直想把管家亂棍打死,可眼下他什么做不到?!罢娴氖俏?!夫人,夫人你看看我!你一定能認出來的!”

    聽了這話,溫夫人當真讓其他人退開,往前走了一步,蹲下來仔細打量著乞丐的臉。乞丐露出欣喜若狂的表情,溫夫人微微一笑,站起身又恢復了哀戚的神色:“看他怪可憐的,今兒又是承宣走的日子,給他點銀子,打發他走吧?!?/br>
    “夫人!夫人!夫——”

    太吵了,家丁們自動自發捂住了乞丐的嘴。就在乞丐萬念俱灰以為溫夫人認不出自己的時候,溫夫人突然回頭看向他,嘴角勾起輕蔑的微笑。

    ☆、第五十三碗湯(一)

    第五十三碗湯(一)

    一大清早,空氣中薄薄的霧剛剛散去不久,謝澤背著簡單的行囊站在自家泥屋門口。他很久沒回來了,應該……得有五六年了吧,從他到這個世界開始就一直沒回來過,如今好不容易得了空,便想著回來看看,畢竟對宿主來說,這里才是他的家。

    正在謝澤觀察屋頂是不是爛了的時候,身后突然傳來一聲疑問:“……是謝三么?”

    聞聲,謝澤扭過頭去,迅速在心底找到人臉跟稱呼和對方對齊,點了下頭:“王家嬸子,是我?!?/br>
    “你回來啦?!”王家嬸子不敢置信地問?!岸甲吡诉@么多年了,我們還以為你已經——不過回來就好,回來就好?!?/br>
    她驚嘆地望著如今的謝澤,和五年前比簡直就是判若兩人。五年前的謝澤又瘦又黑,渾身沒點力氣,早年父母雙亡就不讀書了,一個人種地也種不好,總之就是很沒用的存在,村里沒幾個瞧得起他的??涩F在這個謝澤,身材高大挺拔,皮膚也是健康的古銅色,最重要的是氣質跟以前完全不一樣,否則只看臉的話還是比較好認的。

    謝澤對王家嬸子笑了一下:“回來了?!?/br>
    “那……這回來了,還要走么?”王家嬸子好奇地問,見謝澤并沒有回答的意思,又見他身上穿得只是普通材質的衣裳,背上的行囊也瘦瘦小小,便不好意思地清了清嗓子,感覺自己問太多了。萬一人家混得不好,這不是傷人心么。連忙道:“快,快進去歇著吧,你家也五年沒住人了,打掃得好一會兒呢,嬸子回去叫呢王大叔來幫忙?!?/br>
    “不必麻煩了?!敝x澤婉拒了她的好意?!拔易约簛砭涂梢??!?/br>
    說完上前一步,那木門早已斑駁,鎖都上了銹。當初走的時候倒是拿了鑰匙,可后來不知丟哪里去了。謝澤隨意伸手一扯,便將銅鎖扯了下來,又對看呆的王家嬸子笑了一下,邁步進了院子。

    雖然房子是泥屋,雖然院子里破破爛爛沒什么東西,雖然整個家都散發出一股霉味……不過沒關系,反正他在這里也不會住太久。

    大門的鑰匙都沒了,其他房間就更別想了。謝澤很粗魯地把所有的鎖都扯了下來,然后到了屋子里,門窗打開散散味道。好在天氣不錯,五年前謝澤又特別窮,屋子里也沒多少東西,走的時候值錢的都帶上了,他把桌子呀床呀板凳啊都搬了出來,先打了井水擦洗一番,然后放在太陽底下暴曬,以前的衣服現在也不能穿了,謝澤收拾了下當垃圾全給扔了。

    鍋碗瓢盆什么的當然也要洗,干了一會兒活他便餓了,只可惜家里什么吃的都沒有。

    王家大叔下地回來,聽自家媳婦說隔壁謝三回來了,連忙來看看,熱情地邀請謝澤中午到他們家吃飯,謝澤拒絕了。

    他不是宿主,從不知道何為拒絕,對他人的善意更是抱著欣喜的態度。他不需要任何人進入他的生活,再說了,吃人嘴軟,他不想承任何人的情。

    見謝澤拒絕,王家大叔也不強求,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雖然多年不見,但是性格有棱角了很多,這是好事,總比以前任人欺負也不還嘴好。

    下午的時候王家大叔扛著鐵锨鋤頭來謝澤家,硬是要幫謝澤鋤地。院子里謝澤走的時候種的菜啊什么的早爛沒了,把地翻翻,哪怕什么都不種,看著也干凈些。

    就那么點破地,謝澤一個人一刻鐘就能干完,他也看出王家大叔不是專程來幫他翻地的,就很淡定地等對方開口,反正他不會先說話。

    過沒多久,王家大叔終于是沒忍?。骸爸x三啊,你這五年都去哪兒了?”

    “走南闖北,哪兒都去?!?/br>
    王家大叔點點頭,也沒再問別的,村里人基本上都知道謝三回來了,也都知道謝三并沒混出個人樣來,因此還是回到村子里落葉歸根。大家表面上不說什么,心里都是頗為唏噓的,所以說該種地,那就種一輩子的地,不要想太多。

    翻完地謝澤要進山,他身上沒多少銀子,回來的時候除了那薄薄的行囊以外什么都沒有帶,輕裝簡從的回來,還不如當初走的時候呢,至少那會兒他身上還有幾百文錢。

    他不跟任何人親近,即使是對他釋放出善意的王家人。其實他也不知道為何宿主心底還是想要回到這個村里來,有什么意義呢?這里他沒有親人,也沒有朋友,有的只是一群愚昧的村民。

    這會兒初春,山里正是野味多的時候,謝澤打了頭野豬,這冬季剛過,野豬并不肥,但賣掉的錢也足夠謝澤生活幾天了。

    五年前的謝澤沒有這樣的本領,只能靠給人寫字為生,去鎮上擺個攤位,賺的錢不多,只夠勉強糊口。好在他年輕,雖然不夠強壯但身體健康,除了衣食住行外也沒別的花銷。

    換了錢,謝澤買了些米面青菜,基本上需要用到的東西都買了點,以前認識的人現在都沒幾個能認出來他了,因為氣質跟從前真是大不相同,雖然還是一樣的高,可結實的肌rou一看就是不好惹的,跟五年前那個弱雞簡直是天壤之別。

    有個賣烤地瓜的老頭覺得他很眼熟,從前謝澤就在他旁邊擺攤,老頭很和氣,跟謝澤說得上話,謝澤幫他寫字從來不收錢。

    但老頭沒敢認,謝澤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在他面前站定,問:“我想買些地瓜?!?/br>
    老頭每天的地瓜不賣完是不會回家的,可現在這都初春了,馬上夏天就到了,到時候烤地瓜的生意就做不下去了,他得趁著現在還好賣多攢些錢過幾個月。等到天氣冷了,再重新把爐子燒起來。

    見來了生意,老頭也不想這人為啥看起來這么眼熟了,趕緊問謝澤要幾個。謝澤淡淡地說:“都給我吧?!?/br>
    老頭愣了:“買這么多……干啥?”

    “回去曬成干?!敝x澤說,順勢掏出了銀貸。他幫老頭把地瓜全拿出來裝好,然后把銀袋里的錢全給了對方。

    反正他年輕力壯,等到沒錢再進山打獵也就是了。

    老頭站在原地,打開銀袋嚇了一跳,這里頭的錢夠再買這么多地瓜了,想要追上去,可謝澤幾步便沒入了人群中,再不見蹤影。

    扛著買來的東西回到家,太陽已經下山了,走在土路上遠遠望去,整個村子都籠罩在一層煙霧中,時不時還傳來幾聲狗叫,家家點著燈火煮晚飯,孩子們在村子里四處嬉笑打鬧,有年紀的老人和男人們則三五一群聊著天。

    謝澤無疑是奇怪,且多余的,他和整個村子格格不入——不管是五年前的,還是現在的。

    他目不斜視地往前走,耳力超群的他甚至可以聽見眾人口中議論他的話,無非是跑出去混了這么多年仍然一事無成的回來,最后還是得扎根在村子里,這么大年紀了連個媳婦都娶不上云云。

    男人們在謝澤面前似乎有種天生的優越感,甭管現在的謝澤多么高大強壯,他娶不上媳婦,那就是沒能耐。出去五年回來仍然一無所有,連家里的地都荒了,這還不夠人嘲笑的么?

    這種無意識的惡毒最可怕,因為人們往往意識不到自己的想法有多么過分。謝澤無視所有人,扛著東西一路回到家。

    先是點起油燈,白天把床啊桌子都刷洗曬過,現在已經沒什么霉味了。家里的被子早就沒法蓋了,謝澤打算明天打水洗洗,今天晚上就先和衣而眠,好在也并不冷。

    老頭的地瓜還是熱的,這讓本來打算煮點粥的謝澤放棄了想法,坐在門檻上吃了幾個地瓜,仰頭看向天空。他在之前的兩個世界里都沒有得到任何技能,也因此小男孩會額外幫助他完成任務。此刻月亮又圓又大,皎潔如水,院子里種的樹還沒死,已經吐出了嫩芽。謝澤閉上眼,揮去腦海中總是出現的容顏,起身到院子里,打了桶冷水從頭澆下去,透心涼,然后長長吐了口氣。

    什么都不要想。

    時候也不早了,明天早晨他打算去地里看看,不管怎么說,屬于宿主的東西,他都要打點好,至于其他的,日后再說也可以。

    可是躺在床上他仍然睡不著,眼睛睜著望著漆黑的房間,這些年來他總是忍不住伸手在旁邊的位置摸索,但那里永遠是空蕩蕩的。他覺得自己沒有愛上任何人,可這如果是習慣,未免也維持了太久。

    深夜里,饑餓與想念,都只能忍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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