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節
權先生看著他虛偽的嘴臉,心里都替他感到累。 “沈連華!還錢!還錢!” “沈連華!快把錢拿出來!從年低拖到現在,你還想躲到什么時候!” “還錢!” 四五個中年男人走進靈堂哄叫起來,直逼到沈連華面前,手中舉著一張張報表。 “沈連華,我不管你怎么經營,但我們的分紅你一毛錢也不能少給!年底你說手頭緊寬限幾天,現在年都快過完了,趕緊把錢發給我們!” “是啊,看看這財務報表,這么多錢啊,你要壓著我們到什么時候!” 記者打開麥克風爭先恐后地圍著沈連華,一個個問題傾巢而出。 “沈先生,言旗現在是不是要面臨破產了?怎么會欠下這么多股東的分紅?” “沈先生,之前建小區遭撤資一事,是不是弄得言旗元氣大傷?事后工程繼續的資金是你壓著股東們的分紅嗎?” “沈先生,言旗現在是空殼了嗎?你把所有錢都投到了這次的小區建設,萬一樓房賣不出,言旗是否會宣布破產?” 宋佳微被吵鬧聲吵得回過神來,她疑惑地看向沈連華,以沈連華的手段,怎么可能讓股東有機會來鬧事?這不是給言旗現狀雪上加霜嗎? 她不懂沈連華打的什么算盤,但他一定不會吃虧。 “別急,我會一個個問題都回答完?!鄙蜻B華的臉上十分冷靜,絲毫沒有收到股東逼債的影響。 “言旗會破產嗎?答案是不會。樓盤賣不出去?抱歉,我相信沒有這個可能,我對新樓盤的開發很有信心,新樓盤會帶給易城人民不一樣的居住環境,請大家拭目以待!” 說話的時候,宋佳微看見他眼里閃爍著精光,是計謀得逞的得意神色。 接著他身旁的秘書挺身而出,對著鏡頭說:“各位,言旗不是空殼子,只是流動資金都投入到了新樓盤開發中,但這并不代表言旗就此倒閉,新年過后言旗旗下的其他樓盤會大幅度降低每平方米的價格,還有各個樓盤的樣品房正式對外開放銷售,相信過了年后,言旗將有一筆十分可觀的收入!” 說著說著秘書轉換了一種柔情的語氣,繼續說:“其實言旗此次面臨這樣的困境,確實是我們總裁太累了,此前宋老爺子的精神一直不受控,總裁為了照顧老爺子,給他聯系各神經界的名醫,耽誤了言旗地產上的一些工作,才會導致撤資的情況出現,我們總裁過年也沒能好好休息,一直為了各位股東們的分紅奔波,所以才答應年后發分紅,只是沒想到這個時候老爺子又出事了,總裁只好將公司的事暫時擱到一邊,只為了陪老爺子最后一程……” 沈連華恰到好處地拍拍秘書的肩膀,眼里滿是歉意地對著鏡頭:“別說了……這些都是借口,是我辦事不周,還請各位股東再寬限幾天,容我將岳父的葬禮辦好,讓他老人家安心上路,拜托大家!” 后退一步,他十分誠懇地對著股東鞠了九十度的躬,就這么鞠著,沒有要起身的意思。 一位股東看向靈堂中央的棺材,嘆了口氣上前扶起沈連華:“都是有血有rou的人,家里老人去世的苦我能理解,希望你不要太過難過,死者已逝,生者堅強!這樣吧,我們就多給你半個月的時間,你安心處理好宋老先生的后事,再處理我們的分紅?!?/br> 沈連華聲淚俱下:“謝謝,謝謝各位的體諒,等辦好家中岳父的喪事,連華必然不會令各位失望!” 其余股東不免為之動容,紛紛上前拍拍他的肩膀:“孝子,孝子,宋老先生能有你這樣的女婿,確實是難得的福氣,我們就不妨礙你們了,先走一步,節哀順變?!?/br> “謝謝……” 記者們的鏡頭不斷拍攝沈連華這副憂傷的面容,有些記者甚至窸窸窣窣地討論著沈連華的孝心,討論著這次新聞的標題。 果然。 宋佳微坐在親友席上冷眼旁觀這一切,她就知道沈連華的性子絕對不會讓自己吃虧,怕是他早就答應了股東們這幾天發分紅,然后到了時間又躲了起來,這才逼得股東們跑到靈堂上鬧事,陪他演了這一出孝子的戲碼。 沈連華啊沈連華,你可真不要臉,人已經死了,你還要物盡其用把他僅剩的用處都給利用干凈,你就不怕半夜鬼敲門嗎? 喪事一直舉辦到下午四點,宋佳微十一點多就離開了靈堂,直到四點人全散了她才偷偷回到靈堂里,跪在蒲墊上放肆地哭起來。 此刻工作人員有其它的事要忙,因為喪禮要連續辦三天,靈堂里的一切都不會動,也就不會有人來打擾到她。 她不斷地往火爐里添紙錢,嘴里一直念著,爸,爸,佳微不孝,不能當眾認你,你要原諒佳微,佳微是不得已的。 殯儀館外霎時下起了瓢潑大雨,嘩啦啦的雨水大片大片地打在地上,樹枝上,春風夾著絲絲寒意吹拂,發出陣陣鬼哭狼嚎的低鳴。 像是宋立民在哭泣。 宋佳微起身走到棺材前,拉開白布讓宋立民的臉露了出來。 因為一直存放在冰柜里,尸身保存得很好,宋立民的模樣,一如宋佳微記憶中他躺在貴妃椅上閉目養神的模樣。 右手撫上宋立民的臉頰,指尖冰涼的觸感告訴她,宋立民死了。 親眼看見,親手摸到,宋佳微才承認這個事實。 她最愛的爸爸,宋立民,死了。 從此她再無親人,孑然一身。 正文 第70章 資本家什么時候手軟 五點多的時候她戀戀不舍地離開靈堂,六點殯儀館工作人員會進行飯前巡查,她不能被人看見。 走出殯儀館大門,天空布滿沉甸甸的烏云,大雨還在下,看樣子沒那么快停。 殯儀館都是設在郊區,這時又偏逢傍晚不會有人打車過來,除非走回去,否則她沒辦法回家。 想了想,她給趙逸撥去電話,看來小車還是盡快買比較好。 “趙逸,你現在有空嗎?我在殯儀館,下大雨回不去市里?!壁w逸那邊格外安靜,宋佳微心想會不會打擾到他了? “哦,今天是宋老先生的喪禮,我給忘了。易城下大雨了?可我現在不在易城,和杰子在外地談事情?!蹦穷^的趙逸沉思片刻,問她:“易城有沒有打雷?” 宋佳微不解:“沒有,怎么?” “沒有就好,等著,我喊人來接你,你就站在殯儀館門口等?!壁w逸兀自說自己的,沒有回答她,然后快速掛斷電話。 宋佳微一臉懵逼,看著淅淅瀝瀝的雨水,她只能選擇聽從趙逸的安排了。 約摸過了半個小時,雨幕里出現了一臺白色轎車,緩緩朝著宋佳微靠近,待車子停在殯儀館前,她才看清是章竟澤的寶馬730。 這趙逸還真是……竟然叫她的老板來接她回家,老板給員工當司機,哪有這樣的理?也不怕章竟澤擠兌她。 駕駛座的車門打開,一雙潔白的亞歷山大小白鞋踏進了水圈中,章竟澤撐起暗青色的雨傘走出車外,車頭燈打在他俊俏剛毅的臉上,空中的雨霧柔和了他的輪廓,置身于雨中的他仍是那么挺拔出眾。 他三步作兩地走到殯儀館屋檐下,磁性動聽的聲音響起:“走吧?!?/br> 借著車頭燈的光芒,宋佳微看見章竟澤的臉色微微發白,以往明亮的眸子此刻染上了些許茫然,眼睛時不時的往天空看去。 宋佳微想起趙逸問她的問題,易城有沒有打雷? 難道堂堂章家大少爺會怕打雷?這還真是開辟了她對他認知的新天地。 “不走?”見宋佳微在發愣,章竟澤有些不滿地問道。 下雨天他是從來不出門的,宋佳微是除了章竟天以外能讓他破例的人,要不是趙逸說得宋佳微那么可憐,說她今晚要一個人在這殯儀館受涼睡地板,他才不愿淌這趟雨。 章竟澤想想自己是不是該招個司機了,以后再遇到這種情況至少有個司機可以使使。 “走?!彼渭盐⒒剡^神,走到章竟澤的左邊。 章竟澤將雨傘往她那邊挪了挪,撐著傘帶她坐進副駕駛,然后他才打開駕駛座收起雨傘上車。 宋佳微看見,他右側的肩膀上全是雨水,正一滴一滴滑落在車子里,大概是剛剛他把雨傘往她那邊傾斜的緣故。 “你的衣服?!?/br> 章竟澤垂眸看了眼右肩,拿過抽紙盒抽出紙巾擦拭著雨水:“不礙事?!?/br> 放好擦過雨水的紙巾,他啟動雨刮器,開車駛向市區。 “我不回家,想去宋琳琳的店里看看?!比f就這么交到宋琳琳手里,宋佳微好歹得瞧瞧她把小超市弄得怎么樣,她不放心宋琳琳。 章竟澤默然地變更車道,按她說的地址開去。 由于下雨車頭玻璃會起霧的關系,車內開著冷氣散霧,宋佳微穿得有些少,把空調口打在玻璃上仍是覺得冷。 “后座有毯子,冷就披一下?!庇旯纹饕恢痹诠ぷ?,章竟澤的視線透過雨刮器不斷打量著陰沉沉的天空。 宋佳微聞言回過頭,伸手拉過毯子披在身上,心中疑慮,平時也沒見他在車上放毯子,今天下雨他怎么就給帶出來了? 想是這么想,但她終究還是沒問出口。 說不定他今天剛好用得上。 四十分鐘后雨下得小了些,只有毛毛細雨在空中傾灑。 車子停在了宋琳琳的超市門口,兩人下車進去,只見宋琳琳正坐在收銀臺前和送貨員對賬。 別說,她認真起來還算有模有樣。 “嗯,沒錯了,賣完這些貨我再找你入?!彼瘟樟帐掌鸺t色的進貨單,把準備好的貨款拿給送貨員。 送貨員拉低毛線帽子遮住凍得通紅的耳朵接過錢:“好勒,那我先走了?!?/br> 說著打開玻璃門離開了超市。 章竟澤徑直走到宋琳琳身后的貨架上取了包中華,又從桌面上拿了個火機。 “多少錢?”放下香煙和火機,章竟澤掏出一張百元大鈔遞到宋琳琳面前。 宋琳琳一見是夢中情人,又開始口吃起來:“不、不用錢,你拿、拿去就好?!?/br> 宋佳微看她這樣子像極了當年迷戀沈連華的自己,看不過眼地抽出章竟澤手中的毛爺爺,“啪”地一聲放在收銀臺上。 “章家大少爺不差這一點煙錢,你不收別人怕是要說他坑女人的煙吃,收下,不用找了?!?/br> 章竟澤聽了宋佳微的話,側過腦袋用一種“就你事多”的眼神眤著她。 宋佳微聳聳肩,轉身巡視起超市的貨品來。 宋琳琳到底是吃貨,小超市辦起來吃的真不少,就連進口食品也有,入眼是滿滿堂堂的零食。 正是知道她愛吃會吃,宋佳微才替她把超市的位置選在了這里,附近都是大型網咖,以及中高學院,吃零食的人少不了,只要她肯用心做,就算賺不了大錢也不會餓著自己。 逛完一圈超市發現章竟澤還沒離開,站在門外靠著墻抽煙。 隔著有些霧氣的玻璃門她看見章竟澤的側臉模糊一片,吸煙的動作稍顯生硬,像是不怎么常抽煙的人提起香煙一般,形單影只地站在門口,顯得有些落寞、孤僻。 宋琳琳就坐在收銀臺前單手托腮,滿眼迷戀的神色看著他。 推開玻璃門走出去,雨已經停了。 “沒走?”宋佳微問。 聽見宋佳微說話,章竟澤把手中的香煙摁在地上弄滅,然后丟到門口的垃圾桶里。 “等你實現承諾?!彼f話的時候有淡淡的煙草香飄來,宋佳微向來是討厭煙味的,今天卻覺得章竟澤身上的煙草味格外好聞。 “什么承諾?”她什么時候傻到對老板許諾了? 看著緩緩開來的路虎,章竟澤淡淡地說:“擼串兒?!?/br> 他這么一說宋佳微才想起很久之前,某人特豪氣地說要帶章竟澤去擼串來著,她只是隨口說說,這資本家怎么就較上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