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于一個簡單的審閱者，他反而更像一個普通的觀眾，神情認真，間或點頭，偶爾沉思。

    看得出來，他聽得很認真。

    這是對待工作，他的另一面，同樣讓她看到入迷。

    ***

    于軒看著會議已經接近尾聲，才敢推開門一個側身擠了進去，覆在顧盛寧耳邊耳語了幾句，大體內容就是人家已經自己送上門來了，要把握住機會云云，顯然他對自家老板的撩妹技術并不放心。

    顧盛寧微微挑眉，松開了一直緊抿的雙唇，似乎打算說點什么，又想起這次討論的方案很是重要，一個細節也馬虎不得，最后也只是交待他去送杯茶。

    于軒給了他一個放心的眼神，這點小事還會忘了他這助理也是白做這么多年，茶早就上好了，而后扭著腰身賊兮兮地出門去。

    正在展示的設計師小李，年紀小人也機靈，發現老板突然心不在焉了。

    那手指在桌上有節奏地敲著，一下又一下，就像打在他心上，和自己心臟跳動的頻率出奇的一致，有種說不出的緊迫感。

    他抬手擦了擦從額頭冒出的細汗，加快了語速，迅速收了個尾。

    果然，不出他所料，顧盛寧沒有像往常一樣開小灶留堂，只是留下一句“問題有點多，修改意見我稍后郵件給你?！?/br>
    然后環視一圈，“還有什么問題嗎？”

    其他人紛紛搖頭。

    “很好，散了吧?！?/br>
    顧盛寧的臉上帶著笑意，極淺，但是他們都能看出來。

    首先觀察，眉毛沒擰著，說明沒有不滿意。

    然后唇角不是下拉，微微上揚，可以初步判斷心情不錯。

    最后，重點來了??！

    “很好”兩個字，那是只有出現讓他特別滿意的作品才會有的評價。

    出現在此處，只能說明一個問題――

    一個字也別多說，現在，麻溜點散會！

    顧盛寧離門口最近，第一個出門是理所當然，又或許他刻意放大了步子，待眾人收拾東西抬頭，視線里已經沒有了那道俊朗的身影。

    ***

    臨進門，顧盛寧放慢了腳步，推開門，壓下心里的雀躍，狀作自然地發問：“怎么來了？”

    姜言聞聲抬頭，正對上他發亮的眼眸，又不著痕跡地移開目光，早早打好的腹稿就要脫口而出，卻又被人截去了話頭。

    他說：“我知道，我也想你了?！?/br>
    硬生生把她要說的話變成了“我想你”，姜言有點想笑。

    其實啊，真的就是想他了而已，還找什么借口呢。

    “過來?！鳖櫴幭蛩惺?，笑容和寵溺盡入眼底。

    姜言一小步一小步地往門口移，不過顯然對方不滿意她的速度，三兩步就邁到她眼前，一點點逼近。

    他的大手爬上她不盈一握的腰間，稍稍使力便把整個人撈了過來。姜言動彈不得，只得抬頭迎上他的目光。

    顧盛寧由她的眉眼一路往下看，挺立的鼻梁，鮮紅的唇瓣，他的視線就此定格，俯身靠近。

    先是在她唇邊摩挲，又轉移到正中央，以乎不滿足于這樣的靠近，他撬開門關，一路長驅直入，掃過每一處角落。

    姜言只覺一陣天旋地轉，口中的空氣正被他一點一點掠奪，卻什么也做不了，只能任由自己越來越無力，全身的力氣都用來抓住他腰間那薄薄的襯衣布料。

    考慮到她踮著腳不太舒服，顧盛寧把人打橫抱起來放在桌上，伏在她的頸窩，“這個高度怎么樣？”

    “嗯？”姜言的意識還不太清明，順著他的話發問。

    “如果這個高度不錯的話，以后你可以經常來這里找我?！彼c了點她光潤的唇角。

    “如果你說不合適，我會換一個辦公桌，你還是要多來找我?！?/br>
    顧盛寧把她從桌上抱下來，并不打算松開放在腰間的手，維持著兩人緊密相擁的姿勢。

    姜言佯裝發怒瞪了他一眼，掙扎著要去鎖門，那道岌岌可危的門隨時都可能從外面打開，他們現在這個姿勢，想讓人不想歪都難。

    顧盛寧倒是不那么在意，沒有人會突然闖進來，他擒著笑看她，“做壞事的人才要鎖門，莫非……你是想鎖著門再干點什么？”

    這要是平時和陶子她們一起，姜言肯定就張牙舞爪地反擊，“干什么？我干你！”

    真要比誰更黃暴她還沒輸過，可一遇到這人，她連個多余的字都說不出來，因為他是真的有干她的能力。

    一室闃寂，他擒住她飄忽不定的眼神，緩緩開口：“你來找我，是我收到的最好的禮物，最大的驚喜。我忙起來很忙，難免照顧不到你，我寧愿你像別的女孩一樣，撒撒嬌，查查崗，質問我為什么不多陪陪你?！?/br>
    他嘆了一口氣，“我不是說你這樣不好，正因為太好，我才會害怕，怕我能給你的，是可有可無?！?/br>
    直到遇見姜言，他才發現，太懂事不見得是件好事。

    作為她的戀人，他會有挫敗感。

    聽到這，姜言算是懂了。

    原來在一段戀愛中，不止女方會有不安全感，男方也會。

    女方的不安全感，可能來自物質上的不穩定，或者對方態度的若即若離，而顧盛寧的不安全感，只是怕委屈了和他在一起的自己。

    可她從來沒有一秒鐘有過委屈的感覺，他做得足夠好，比很多人都好。

    可是這么好的一個人，他還想把更好的給你。

    姜言一下下順著他的后背，小心翼翼又帶著安撫。

    “你知道嗎？我原以為我這輩子都不會戀愛。從小和我相依為命的是爸爸，我就不會拋下他和另一個人相守，我知道這種觀點很偏執，但這就是我之于人生所有的規劃?！?/br>
    “可是我遇到了你，計劃之外的你，控制不住地想靠近，想親近，甚至于這種渴望打敗了我這么多年的偏執?！?/br>
    “你不是可有可無，你是不可或缺?！?/br>
    你有沒有遇見這樣一個人，在他之前，從沒有想過戀愛。在他之后，就從沒有想過要分開。

    許是氣氛太好，兩人又膩歪了一陣。

    還是姜言先松開他：“你先辦公吧，我可不是來耽誤你工作的?！?/br>
    “好，再等我半小時?！鳖櫴幇阉卜旁谏嘲l上，確定吃的喝的看的都有了才回到桌前，把袖子擼起來，一副準備大干一場的架勢。

    姜言看的是一本國外的建筑雜志，全英文版，雖然專業名詞說不上來，圖和數字都是懂的。

    看了一會，她的眼睛就不受自己控制了，飄來飄去轉到斜對面的人身上。

    他在畫圖，從筆筒里隨意抽出一支繪圖筆，一筆一筆的很是嫻熟。

    他在看文件，修長的手擱在a4紙的右下方，翻頁時沒有什么聲響。

    他在……

    欸？他抬頭了。

    “你要是再盯著我看，恐怕就不止半小時了?！鳖櫴幧钪荒芎退龑σ曁?，他怕自己忍不住。

    心里裝著一個人的感覺，就是你一看到她，就移不開眼。

    結束時，時間剛剛好，也是這么幾年以來顧盛寧首開提前下班的先例。

    他極其自然的牽起姜言的手，從辦公室到門口，不足一百米的距離，收獲探究的眼神無數。

    于軒早料到這兩人有貓膩，但沒想到自家老板竟是榮升正式工了，如此甚好，甚好！

    前臺妹子了然于心，她早知道這兩人只剩下公開與不公開的問題了。

    大跌眼鏡的就只有公司那些無知的人類了，什么鬼？這冰山小王子不是應該遭天譴孤獨終老的么？

    鬼知道這么些年他剝奪了多少自己和女朋友相處的時間。

    就完餐，顧盛寧照例送她回校。

    老司機的好處就是，一手掌控方向盤，還能空出一只握住女朋友的手。

    姜言掙扎了兩下，讓他專心開車，卻被反手扣住動彈不得，看他開得自如，也就放棄了。

    “哎，能跟我說說你留學時候的事情嘛？”

    那天在展廳給她的感覺太震撼，饒是作為外行人，姜言也知道要完成這樣一個項目要花費一個人多大的精力，更不要提他在了無名氣的時候付出的努力了。

    顧盛寧看了她一眼，眼里帶著贊賞，唇角帶笑。

    不錯，知道開始問他的以前了。

    “想知道哪方面的？”

    其實哪方面都挺好奇的，不過現在最想知道的還是……

    “比如，你在留學的時候有沒有碰到過什么種族歧視、不公平的黑幕什么的？”

    顧盛寧眉梢微揚，很意外，“我還以為你最感興趣的應該是感情狀況？”

    日常一撩又開始了，姜言已經能平靜應對，“我很確定自己沒有在旁敲側擊？”

    他想了想，“歧視的話電視里看得多，其實很少，至少沒有發生在我身上，關鍵還是看能力，能力夠的人不怕被歧視?！?/br>
    姜言點頭，確實是這個理。

    “沒有別的想問的了？”

    “沒有了?！?/br>
    其實有！口是心非的女人啊，發起病來連自己都覺得可怕。

    顧盛寧也不戳穿她，開始講故事：“有一次我畫了一天的設計圖回公寓，撞見我室友和他的新女朋友，嗯……你懂的?！?/br>
    給了她一個富有深意的眼神。

    姜言一副了然的樣子，她時不時也會在夜色中的校園撞見某些別樣的風景。

    “然后呢，你有沒有回去？”

    “當然沒有，在圖書館待了一夜?！?/br>
    姜言心想，這要是陶子她們遇到這樣的情況，肯定是不計一切手段打斷他們，然后自己心安理得睡上一覺，嚇得那男的再也硬不起來。

    他說：“那段時間每個人的生活都是緊繃的。不是自己在生活，是時間在趕著你往前走，感情上就會隨意些，隨意交女朋友然后分開?！?/br>
    下一秒就給了她一顆定心丸，“不過你放心，我沒有亂來，以后你的生活一定不會出現我的前女友這種生物?！?/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