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朗溫柔到能滴出水來的“聲音”，輕輕柔柔地印在程塵的意識里。

    程塵只覺得自己的意識體要完蛋，不是被蒸發就是被電死，連綿不絕席卷而來的潮水終于淹沒他最后一點思維。

    幽藍的無垠意識海中，一團毛茸茸的金色光芒，與另一團金紅的光亮交織在一起，難分彼此，燦若晨曦。

    小綠靜靜地趴著，小王子甜甜地笑著摟住了它，仰望天空中絢爛的光芒。一只毛茸茸的大綠尾巴卷上來，悄悄擋住小王子的眼，非禮勿視。

    程塵醒來時，他發現自己躺在某人的懷里，渾身酸軟，汗出如漿，衣服已經皺得跟咸菜似的。

    “滾開！我特么讓你滾開，你沒聽到嗎？”程塵惱羞成怒，絕不承認自己是rou體無法負擔精神上太多太多的快那啥咳咳咳！

    大狼的眼睛亮得驚人，像是有星星掉在了他綠盈盈的眼睛里，閃啊閃，亮晶晶。

    他笑嘻嘻地伸出舌頭舔舔小rou包的臉，嗯，咸咸的，這個口味也挺不錯。

    “你當自己是小綠么？！”程塵臉紅得簡直要爆炸，特么太無恥了，這個非人類居然，居然……不得不說，這種精神上的“交流”滋味比人類的rou體交流更讓人深陷其中，難以自拔。

    完全向對方敞開的意識，全無任何遮攔的心神，甚至連所有的潛意識都明明白白地攤開，交融在一起，彼此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不可能存在任何誤解與錯過。

    并不是說程塵能看到程朗的每一個念頭，而是能徹底地體會到程朗心神的執念，最深的眷戀——他只為一個人類的靈魂而心動，為這個人類牽引所有的心神，可以生生壓抑，甚至拋卻基因帶來的本能吞噬欲望。

    程朗擁著心愛的小rou包，凝視著他的眼，說：“我心悅你，程塵?！?/br>
    程塵的臉又無法克制地漸漸燒了起來，他瞇起眼，咬著牙，猛地一拳往那俊臉砸上去，一拳又一拳，怒吼道：“特么讓你裝傻白甜，讓你大半夜坐我床邊流口水，讓你嚇得我心都涼半截，讓你滾開停下還要醬醬釀釀……特么今晚分房睡！”

    不敢招架，又怕躲開會讓某個腿軟的家伙摔了，程朗很快成了苦臉的國寶。

    即便如此，他還是堅決捍衛自己的福利，絕?不?分?房！

    程塵瞅著那熊貓眼冷哼，你要是半夜餓了，把我嚼巴嚼巴吃了呢？

    程朗微笑著摸摸他的眼，說：“即便是在我最懵懂的時刻，我也知道，這顆珍貴的小rou包雖然有最好吃的餡，但是只能舔舔，絕不能吃。吃了，就再也沒有了。

    寧可我死，也不能吃。

    現在，我們的神魂已經有了契結，我有任何的惡意，你都能感覺到?！?/br>
    程塵凝神體會他說的什么契結，片刻之后，臉又紅了，怒吼道：“你特么惡意大發了！牲口，滾??！老子不行，呃，不對，今天老子說什么都不干了！”

    “行行，您是傳世大師，您說了算?！背汤拭τ戰?，緊緊抱著小rou包，“我幫你洗個澡，我們說說話，有什么心思別憋著?！?/br>
    程塵翻了個大白眼，把自己一百多斤攤在大狼強健的雙臂上，精神上的驚嚇絕望，繼而突如其來的極致歡愉，給rou體帶來的極度疲倦，他真是有些吃不消了。

    洗白白后舒舒服服躺在床上，程塵一腳踩著大毛腿，氣勢洶洶地開始盤問。

    “說，你是什么東西？！哪兒來的？”

    程朗憂傷地眨眨美麗的綠眼睛，低聲道：“我是人類??！至少rou體上99.999%是人類的基因，精神體上，碎片化的信息不足，我自己也沒辦法判斷?！?/br>
    安大師呲牙威脅：“禁止克??！”

    他靜了靜，問出自己心頭最大的疑問：“為什么今天想起要坦白？”

    程朗摟過自己的少年，輕輕吻吻他軟軟的發頂，凝視窗外，輕聲說：“如果可以，我希望能永遠埋葬這些骯臟的秘密。不讓你有誤會的機會，也不讓你承擔太多壓力?！?/br>
    程塵一肘子杵到他肚子上，滿意地看到那張成熟俊朗的臉皺成一根苦瓜。

    “你記住，如果你把我當成同行不棄的伴侶，永遠別用什么‘為你好’的借口，隱瞞一切。我希望，我們能彼此坦誠地攜手走下去——盡管你可能不是個‘人’，我也不知道能和你同行多久?！?/br>
    “我記住了?！钡玫竭@個無比珍貴的承諾，程朗的眼在笑，綠得如同一汪春水。

    片刻后，他克制著自己親親抱抱的強烈欲望，將下巴抵在少年的頭頂，凝重地說道：“我們有九個，彼此之間有微弱的感應——所以，我總能找到你。在第一次看到那個朱朝風時，”

    他厭惡地皺起眉，“我就有種特別難以遏制的厭惡感，但當時并不知道是血脈的牽引，我還以為是這個畜生膽敢強迫你的緣故。我也能感覺出，他初醒的……強大，某種精神意識上的感受。

    在吸收了那只白僵囚牛的‘神血’后，這種牽絆和遙感更加強烈。他在不斷地變強大。

    直到今天，我看到‘漏’再次大規模出現的消息，其實心里早有答案，這個鬼東西和‘神血’有必然的關聯。如果我再置之不理，逃避而不面對，朱朝風吞噬了所有‘龍子’之后，不僅僅會是我個體的消亡，接下來的，也許就是人類的末日。

    為了你，為了我們的未來，為了整個人類，我必須要站出來。

    做那只最后勝利的蠱?！?/br>
    程塵支起身體，看向這個略顯滄桑的男人，突然撲過去，狠狠吻住他，用牙撕咬他的唇，讓彼此的血rou混在一處，咸腥而性感無比。

    他臉色嫣紅，桃花眼春意盎然，啞聲道：“我的男人，果然有種?！?/br>
    程朗x火難耐，但是看著少年軟趴趴，連聲音都啞了，也只好惡狠狠地摟著，聞著讓他安心的熟悉味道，輕撫呆毛。

    程塵被擼著，舒服得差點喉嚨里冒出呼嚕聲，他晃晃腦袋，抵抗著撲面而來的睡意，掙扎著問：“你和交圖那孩子在搞什么鬼？”

    “噢！我只是理性分析，以理服人，他非常高興并且自愿地將神血反哺給我，并且將魂石給了我?！?/br>
    “……什么東西？”程塵聽到奇怪的東西，又清醒了些，那個黑黑的小石子？果然，那個奇怪的孩子也是龍九子之一么？心里隱約的懷疑得到了證實，就像是樓上砸下的另一只靴子落了地。

    “怎么說呢？”程朗有些苦惱怎么解釋這個概念，“‘神血’與人類rou身和靈魂結合后，會向更適合環境，更先進的進化方向調整內含的基因，總會有一些不適合的東西，需要排出，它雖然沒什么用處，但是蘊含著非常強大的魂力?！?/br>
    他伸出手，從兜里掏出魂石，五彩繽紛的非常漂亮，一共有四顆。

    “怎么有這么多？我好像只看到交圖給了你一顆?！背虊m有些吃驚，目眩神迷地看著這些流光溢彩，泛著神秘光澤，蘊含強大力量的“小石子”。

    程朗拿起一顆黑色的，說：“這是交圖的?！?/br>
    白色的是囚牛的，綠色的是他自己的，而粉紅色的，是他今天剛剛從程塵意識海里吸出的“神血”排出而凝結的。

    “我需要集中所有能收集到的‘神血’之力，才能抗衡‘嘲風’。算上今天你那里收到的，我一共有四份。而嘲風那里，我能感應到，他也幾乎有這樣同等強大的魂力。所以，決勝的關鍵，在于取得最后一份‘神血’的魂力?！?/br>
    “最后的‘龍子’？”程塵蹙眉苦思，“有線索嗎？”

    程朗緩緩說道：“你還記得越氏白山上的祭祀嗎？”

    程塵恍然：“饕餮！”

    第111章 饕餮

    越氏的宗地在白山, 祭祀饕餮用的是吸飽陰靈的越氏血脈。

    “那個宗地有古怪，洞里的那些圖騰完全不像是遠古人類的手工作品, 倒像是……非常精密的，遠超這個時代的工業制品。而且那東西, 似乎是以‘血’或者說dna認證的?！背虊m想起越氏宗地的古怪圖騰, 一時遺忘的許多問號也跑了出來。

    “他們祭祀的饕餮究竟是什么東西？如果按你的說法也是龍九子之一，這個時間線就有問題了，你要知道，越氏的宗祭已經延續了幾千年，那個饕餮出現的時間點只會更早?！?/br>
    程朗想了想, 扯過張紙, 畫了一條長長的線, 在線上畫了一個黑點：“這是饕餮?！彼钢邳c說, “遠古時代出現的饕餮，應該也是個失敗品，否則就不可能有后續的這些龍子。它是什么樣的，是什么人制作的，現在都不可考?！?/br>
    程塵贊同地點頭。

    程朗順著線, 在線上離黑點較遠處又畫了個小圈，“四十幾年前，李求知和還真老道有過接觸，他們一起弄出了‘囚?！捉?。但囚牛在生前，已經是個19歲的年輕人，以年齡推算, 60多年前，‘囚?！錾?，應該是還真老道一個人制造的作品。畢竟李求知今年才60出頭。

    李求知通過還真道士，或者還有什么其他的途徑，得到了神血，他接手還真的研究，也許是自己另辟蹊徑，制造了第三個神血作品，就是我?！?/br>
    他面無表情地指指自己，在線上畫了第二個小圈。

    “我的年齡應該在3740歲左右?！背汤矢鼞n郁了，平時不覺得，一算年齡……說起來都是一把淚。

    程塵心頭也有些悶痛，又忍不住有點想笑，抬手輕輕撫平大狼眉間的皺。

    “那一段記憶，我到現在幾乎還是空白，但是可以推斷，他為了‘培養’我用了許多手段，甚至將我送進守護者，以命相搏，想要有某種結果，最后失敗。所以他放逐了我，并且使我在精神上受到重創，毀滅了原生的精神體，或者說魂魄。

    然后，從意識最底層誕生的，新生的空白的我，遇到了靈魂之光猶如火炬一般醒目而溫暖的你?！?/br>
    程塵聽著他瓊瑤阿姨般的臺詞不禁莞爾，想起了當日破衣爛衫，追車狂奔的邋遢流浪漢。

    兩人相顧一笑，心生暖意。

    程朗又在線的后半截，畫了三個圈。

    “27年前，朱朝風出世。17年前，你出世。8年前，俞交圖出世?！彼之嬃藥讉€虛圈，“剩余的幾個，我完全感應不到它們的存在，也許是距離過遠或是其他原因？但根據已有的幾個情況來推斷，它們應該都是結合了華國的血脈，不會距離太遠，很可能已被朱朝風吞噬，李求知也選擇了他，所以……”

    他將筆指向了最初的原點——饕餮。

    “這是初始，所謂的‘龍九子’，也是由此而起，或許那些命名都是還真老道和李求知借用饕餮古稱派生而來。我們需要得到足夠對抗朱朝風的力量，也需要從它那里入手?！背虊m清晰明了地總結陳詞。

    “不能驚動越氏，得悄悄的來，畢竟是他家的宗地，關于你的這些事，絕不能聲張?！背虊m仔細地盤算著行動計劃。

    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更何況這個 “龍九子”，是混淆了所謂“神血”與人類基因的產物，人類對于這樣的物種接受度如何，程塵絕不想輕易讓大狼去嘗試。

    說實話，如果他本身不是個異世來客，又沒在長期的相處中與大狼情深誼重，神魂結契的話，作為人類的立場，對這樣的陌生不明生物，肯定是敬而遠之，甚至會畏懼驚恐，絕不敢這樣平和相處。

    而李求知對朱朝風搞的這些事，膽大包天到用皇家和陳氏的唯一的血脈——皇儲殿下來混入“神血”，用腳趾頭想都知道，肯定是在做試管嬰兒時瞞天過海干下的。這種丑聞更不能公之于眾，李求知與朱朝風也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韙。

    蠱的爭斗在黑暗中，它的誕生也必將在無人知曉的黑暗中。

    再上白山尋找饕餮，不知道會遭遇什么，倆人也只能盡可能充分地準備。

    至于那些護衛們，在“漏”威脅著人類，人心惶惶之際，程塵要做的就是寫一張“壓力太大，世界也很大，我要去散散心”的留言，離家私奔出走，給他們一個錯誤的引導方向。

    雖然有些對不住勤懇盡職的同志們，但是“龍九子”的事太過重要而秘密，也只能先這么干了。

    ※

    初冬的白山對人類極度不友好，零下十來度的一片蒼茫雪山，把安大師差點凍成死狗，幸好他有非人類的好伴侶。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又吞噬了幾份“神血”，增強了rou體的進化速度，現在大狼也就是形體還和正常人類差不多，體質、力量、敏捷等等身體數據方面，他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super狼！

    扛著程塵這只完全被包裹在羽絨和保暖衣里的大茸球，居然還能健步如飛，要不是雪太深，有點妨礙大狼“起飛”，程塵覺著他倆完全可以cos一把蜘蛛俠，在林海雪原間嗖嗖嗖！當然，他也就只能本色出演被蜘蛛俠扛的角色。

    程朗原本并不想讓程塵來冒險，龍九子之間的戰斗，就該在他們之間解決。但是程塵給出了參與的充分理由：

    越氏宗地的“饕餮”，最大的可能就兩個地方，一個是祭臺青石坪那個饕餮石刻處，另一個則是山洞里的可疑的圖騰。

    不管哪處，越氏千百年來都是用血脈開道的，即便程塵用《哪吒鬧?！犯钛€親，將主脈之血還回了越氏，從基因層面來說，用他的血來探路，還是比程朗硬來靠譜得多。

    更何況，程塵的意識海里還存在著連大狼都不知其所以然的“星圖”。

    直覺地，程塵堅定地認為，這個“星圖”與“龍九子”有關，他甚至懷疑，他的穿越是否也是受了某種力量的牽引，而不是偶然？！

    交圖那孩子——龍之九子，曾經在畫中清晰地畫出了他意識海中的“星”，這絕不是什么巧合的偶然。曾經的自欺欺人，也只是因為恐懼未知。

    皚皚白雪，茫茫山間沒人引路，哪怕曾經去過一次，要找那個小小的山洞，還不能驚動越氏中人，如果沒有“超能力”，這簡直是個不可能的任務。

    好在程朗在吞噬了另三份神血之力后，對于其余“龍子”的感應，敏銳得出奇。

    在白山腳下，他們剛剛踏上征途，程朗已經感受到了壓抑而黑暗的同族威壓。上一次陪伴程塵來越氏宗地“認祖歸宗”時，根本沒有這樣強烈的感受。

    程朗閉上眼，就能感受到如同黑色火焰般的“妖氣”蒸騰在那個山頭。

    “饕餮”嗎？

    他睜開眼，嘴角劃過一絲冷酷的笑意，眼眸沉靜如冰。

    花了三個多小時，他們循著程朗的感覺，依著當初上山的模糊記憶，接近了山腰。廣闊的青石平臺雖然被白雪掩蓋，但那熟悉的形狀，以及與周圍野貌格格不入的人工痕跡，清楚地告訴他們，目的地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