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8節
衛芷嵐沒有說話,絕望的閉上了眼睛,再睜開之時,眼里已是一派決然之色。 …… 華陽宮,殿內。 夜,暗無星光,靜謐無聲,偶爾會聽到殿外夜鴉凄厲的叫聲。 趙胤背靠在龍椅上,神色滿是疲憊,幽深黑眸,沒有絲毫情緒,但想起白日里,衛芷嵐對自己冰冷且夾雜著厭惡的態度,心便猛然觸痛。 于石走進了殿內,瞧著趙胤神色不太好,便關懷道:“皇上,夜已深,您可要仔細著龍體,早些歇息才好?!?/br> 趙胤薄唇緊抿,沒有說話,頓了好一會兒,方才低聲道:“事情查的怎么樣了?” “回皇上,老奴審問了城樓的守衛,幾乎都不清楚,這件事到底是怎么發生的,但老奴懷疑。這中間許是出了內鬼,不然又怎會有人能夠如此容易的便將人頭掛在柱子上?” 趙胤眉目冰冷,沉聲道:“將這些人全都給看緊了,朕明日親自審問!” 從今日發生這件事后,趙胤便將城樓的守衛全都撤換,關押進了刑部大牢,因著白日里衛芷嵐的不信任,趙胤心中極是難受,離開鳳雎宮之后,便直接回了華陽宮,便也沒有心思去審問。 于石低聲應是,似是想起了什么,又問:“皇上,昨兒個小月國新進貢的羊脂玉鐲,是否還要送到鳳雎宮去?” 聞言,趙胤一怔,想到衛芷嵐冰冷到極致的眼神,不由得苦笑道:“不用了?!?/br> 于石自是不知這其中緣由,一時竟有些不明白,還以為衛芷嵐是因為當年的事情。還在與趙胤置氣,便笑著勸道:“皇上,皇后娘娘心性高,但對您仍是還有感情的,老奴相信,只要時日長了,皇后娘娘定能與皇上和好如初?!?/br> 趙胤沒有言語,但眼里卻閃過一抹傷痛,自己真的還能與衛芷嵐和好如初么?從北周回到西京,衛芷嵐對自己冷淡疏離的態度,他便有些不確定,如今因為北含墨的事情,衛芷嵐只怕真的會與自己越走越遠,想要重修于好,怕不是這么容易的。 …… 連續兩天,衛芷嵐沉浸在北含墨死去的悲傷中,沒有用過膳,也沒有喝過一口水,趙胤也曾來過鳳雎宮,但卻被衛芷嵐避而不見,趙胤并不想強迫她,在殿外站了一會兒,便回了華陽宮。 紫蘭瞧著這番,每次都想要勸一勸衛芷嵐,但話到嘴邊,卻又不知該說些什么,這兩日,衛芷嵐不吃不喝,她也曾勸過,但卻根本沒用。 趙胤親自去了刑部大牢,將城樓的守衛,全都審問了一遍,發現其中一人有異,但卻不肯說實話,直到連續用了十幾種讓人痛不欲生的刑具時;果不其然,一切便如自己心中猜測般,這名守衛則是受人指使,因著是晚上,又蒙著黑面巾,看不清容貌,但從身影看,只道是名女子。 審問清楚之后,趙胤方才回了皇宮,沒過多久,紫蘭便來了華陽宮,說是皇后娘娘想讓皇上去一趟鳳雎宮。 聞言,趙胤心中不由得感到詫異,想起自己這兩日,每次去見衛芷嵐,卻都被她避而不見,倒是不曾想,衛芷嵐竟然主動讓自己去鳳雎宮。 趙胤心中無疑是欣喜的,甚至漸漸想到,許是衛芷嵐這兩日冷靜下來,想明白了這其中的種種疑點,不再懷疑自己,便連眉目都不禁舒展了些,當即便不再耽擱,立刻朝著衛芷嵐的鳳雎宮走去。 唯有紫蘭,心中竟有些不安,這兩日,在她看來,皇后娘娘倒不像是想通了,且還有些反常,有時候總會神色怔怔的坐在窗前,讓人看不透內心的想法;有時候便會突然輕聲笑起來,但卻讓人感受不到絲毫愉悅,反倒讓人感到心中發酸,甚至,皇后娘娘還會笑著笑著便突然流淚。 紫蘭原以為經過北含墨的事,皇后娘娘定然再不想見皇上,卻不想方才竟突然要自己去華陽宮傳話,讓皇上來鳳雎宮,這一切的舉止,似乎都太過反常了些,想了想,紫蘭心中也想不明白,便不再去想,朝著鳳雎宮的方向走去。 …… 鳳雎宮,殿內。 趙胤去到的時候,但見衛芷嵐僅僅不過兩日的時間,整個人便清瘦了一圈,眼里不由得流露出一抹心疼。 “怎么不好好照顧自己?”趙胤嘆了口氣,想要去撫摸衛芷嵐的臉,卻被她往后退了兩步,避過去了。 一時間,趙胤的手僵在半空,心中不禁感到苦澀。 衛芷嵐淡淡一笑,便在一旁坐下,輕聲道:“皇上請坐?!?/br> 趙胤微微抿了抿唇,沒有說話,黑色的眸光看向衛芷嵐,竟有些不明白,她心中的想法。 倒是衛芷嵐勾了勾嘴角,一雙美眸看向趙胤,笑問道:“不知皇上今年可是會去西山秋狩?” 趙胤溫柔的眸光凝視著衛芷嵐,輕聲道:“你若想去,我自然是會去的?!?/br> 聞言,衛芷嵐面上閃過一抹笑意,似乎因為趙胤說的話,極為欣喜般,竟讓天邊的云彩都失了顏色。 趙胤一怔,從當年衛芷嵐離開皇宮的時候,他便再也沒有見過衛芷嵐這般絢爛的笑容了,一時竟感到有些不真實。 “如今已是深秋了,若要去西山狩獵,還得盡快些才好,不然等到了冬日,獵物怕是都會躲在巢xue里,不肯出來呢?!毙l芷嵐笑了笑。 趙胤微微頷首,溫柔道:“一切依你,想什么時候去,便什么時候去?!?/br> 語罷,衛芷嵐勾了勾唇,似是認真想了想,便提議道:“不如三日后便去可好?在北周的三年,我可是從未打過獵,如今倒有些懷念了?!?/br> 趙胤微笑道:“好?!?/br> 聞言,衛芷嵐笑了笑,似乎心情極好,便連眉目間都染了幾分笑意。 倒是趙胤,似乎很久沒見衛芷嵐笑過了,一時竟有些失神,若是以后,她能天天這般對著自己笑,該有多好? 想到此,趙胤心中突然燃起了一絲希望,便又聽衛芷嵐問道:“皇上為何不問問臣妾,怎么突然想要去西山狩獵了?” ☆、417 趙胤淡淡一笑,似是沒有聽出來衛芷嵐的話中之意,輕聲道:“你若想去,我定會陪你?!?/br> 聞言,衛芷嵐一怔,復雜難懂的眸光注視著趙胤,但卻沒有言語。 一時間,殿內極是寂靜,兩人都沒有說話,因著衛芷嵐誤以為北含墨已死,趙胤很想再解釋一番;但瞧著此時的衛芷嵐,似乎并沒有想起這件事,面對自己時,依然是淺笑盈盈,即便這笑容并不是出自于真心,但趙胤竟不想將這一刻的美好打破,且依著衛芷嵐的性子,即便如今自己再解釋,她亦是不信的,許是還會更加反感。 想了想,趙胤便沒有提及此事,等到北含墨真正出現的時候,一切自會真相大白。 瞧著已經快到午時了,趙胤本想離開,但卻讓衛芷嵐給留了下來,即便是用膳時,但趙胤卻能明顯的感覺到衛芷嵐心事重重。 …… 夜,寂靜無聲,濃黑如墨。 城外的小樹林里,蘭貴妃一身緊致的黑衣,包裹著她玲瓏有致的身段,面上蒙著黑巾,即便是在暗夜里,一雙美眸依然透著攝人的寒光。 沒過一會兒,似是聽到了漸行漸近的腳步聲,蘭貴妃嘴角勾起一抹笑容,便緩緩轉過了身。 因著今晚暗無星光,男子俊朗的容顏隱在黑暗里,竟有些看不真切,但眉目卻冷冽如冰,全身透著寒透入骨的氣息,讓人不敢靠近。 待走至蘭貴妃近前,約莫離著她三尺的距離,男子方才頓住了腳步,“什么事?” 聞言,蘭貴妃秀眉微挑,眸光閃過一抹勾人魂魄的笑意,柔聲道:“怎么現在才來?我可是都等你好久了?!?/br> 男子微微瞇了瞇眼睛,凌厲的眸光緊盯著蘭貴妃,不過是這短短的時間,面色已是有些明顯的不耐,立刻便抽出了冰冷的劍,架在了蘭貴妃雪白的脖頸上,沉聲道:“有話快說,不然,別怪我劍下無情?!?/br> 蘭貴妃顯然沒有料到,男子竟會對她這般不客氣,精致的容顏不由得閃過一抹怒氣,但也不過片刻,便恢復如常,勾唇笑道:“你急什么?有話好好說不就是了,好歹我也是個嬌滴滴的美人兒,你這樣,若是稍不留意,可是會傷了我的?!?/br> 語罷,男子冷哼,似是頗為不屑,顯然不想與她在此浪費時間,語氣冰冷,沒有絲毫溫度的道:“有事情直接說,你應是明白,我向來不會憐香惜玉,若是這劍不小心劃傷了你的臉,可別怨我心狠手辣!” 說完,男子手中明晃晃的劍,便再次逼近了三分,頓時,蘭貴妃雪白的脖頸,便浸出了絲絲血跡,在這黑夜里,顯得尤為滲人。 “我這么晚約你出來,自然是有重要的事情,燕世子,什么時候起,你竟然是這般的急不可耐了?”蘭貴妃嘲諷一笑,話雖如此,但因著燕昀架在脖子上的劍,仍是心中發冷。 “我警告你!今晚是最后一次赴約,若再有下次,我只會毫不留情的殺了你?!毖嚓览淅湟恍?,凌厲的眸光緊盯著蘭貴妃,似乎能將她生生穿透般。 ☆、418 聞言,蘭貴妃面色變了變,但情緒依然鎮定,一雙美眸笑看著燕昀,勾唇道:“燕世子,既然有要事相商,難道你要將這劍,一直架在我脖子上不成?” 燕昀冷哼,寒冽的眸光掃了蘭貴妃一眼,便收劍入鞘。 見此,蘭貴妃這才舒了口氣,雖然她心中明白,燕昀并不會真的殺了自己,但仍是感到有些心有余悸,挑眉道:“我今晚約你出來,是想好好與你談一談?!?/br> “我們之間,似乎沒有什么好談的?!毖嚓勒Z氣冰冷,沒有絲毫溫度。 “是么?”蘭貴妃勾了勾嘴角,似笑非笑的眸光盯著燕昀,輕啟朱唇道:“我可是記得,當年衛芷嵐派近身侍候的宮女出宮,將趙胤吩咐陸太醫開的補藥方子,送去了西京的藥鋪,便是想要知道這些藥材,究竟是些什么功效,可惜我的人去晚了一步,那藥鋪的大夫早便被你買通了,也正因如此,衛芷嵐才會死心離開皇宮,你以為自己以后便能得到衛芷嵐,卻沒有想到,她竟然悄無聲息的離開,去了北周三年吧?” 燕昀微微瞇了瞇眼睛,冷厲的眸光緊盯著蘭貴妃,沉聲道:“是又如何?” 蘭貴妃笑了笑,似是絲毫沒有察覺出燕昀話語中的威脅之意,慢悠悠道:“當初我假懷孕一事,你便也是早就知曉,若是讓衛芷嵐知道,這些事,也有你在其中推波助瀾,不知會是個什么反應呢?” “你在威脅我?!”燕昀冷笑。 “倒不是威脅?!碧m貴妃淺淺一笑,夜色中,精致的容顏越發顯得妖媚,慵懶道:“之前好不容易約你見一次面,便是想要你好好考慮,與我合作,但你直接便拒絕了我,若不是實在沒有了法子,我又怎會威脅你?” “同樣的話,我不會說第二遍?!毖嚓烂寄坷滟?,凌厲的眸光掃了蘭貴妃一眼,沉聲道:“何況,我燕昀從不受人威脅!” 說完,燕昀似乎已經不想在此浪費時間,直接便轉過了身,往前行去。 蘭貴妃聞言,臉上的笑容僵了僵,瞧著燕昀往前走,心中暗道不好,但也來不及多想,身影一閃,立刻便擋住了燕昀繼續前行的腳步。 燕昀臉色一沉,手中的劍隱隱又有出鞘的趨勢,蘭貴妃笑了笑,忙道:“燕世子,你急什么?我這話還沒有說完呢?!?/br> “若是還想要威脅我,我勸你打消這個心思?!毖嚓浪朴行┏爸S的勾了勾嘴角。 蘭貴妃面色不變,淺笑道:“燕世子是個聰明人,何不將我方才說的話,好好考慮呢?這些年,你對衛芷嵐隱藏在心底的感情,沒有人知道,但我可是清楚的,既然想要得到她,何不配合我?” “看來你比我還要了解我自己?!毖嚓类托?,眸光看向蘭貴妃時,盡是鄙夷之色。 “倒不是了解,不過是當局者迷,旁觀者清罷了?!碧m貴妃秀眉微挑,悠然道:“如今,衛芷嵐以為趙胤真的殺了北含墨,只要你肯配合我,再繼續推波助瀾,我相信,他們兩人之間的感情,必定是徹底回不去了?!?/br> 燕昀沒有說話,眸光深不可測,暗夜里,全身透著的冷冽之氣,讓人不敢直視。 蘭貴妃道:“只有北含墨不出現,衛芷嵐才會相信,他真的已經死了;畢竟,城樓上的人頭,可是我讓鬼之彧易容的,他的易容手法,可謂是舉世無雙,不然衛芷嵐精通易容之術,又怎會沒有看出來?但奇怪的是,從那日北含墨離開皇宮以后,我便一直找不到人,也不知他究竟去了什么地方,依著你如今的地位,只要北含墨沒有離開西京,還不是輕而易舉的事?” “北含墨在沒有登基之前,既然能安穩做太子這么多年,便能說明此人城府深沉,你找不到他,難道不是很正常的事么?”燕昀嘲諷一笑,復又道:“這件事與我無關,你別妄想將我牽扯進去?!?/br> 蘭貴妃挑眉道:“怎么與你無關了?只要找到北含墨,你與我聯手配合,將他困住,這人遲遲沒有出現,衛芷嵐定然會以為北含墨已經死了,若是如此,她與趙胤之間,便根本就再也沒有了可能?!?/br> “你最好死了這條心,我不可能會幫你對付北含墨?!毖嚓腊櫭?,不善的眸光掃了蘭貴妃一眼。 聞言,蘭貴妃嘴角勾起一抹譏笑,諷刺道:“燕昀,你這些年,隱藏著對衛芷嵐的感情,可又得到了什么?三年前,若不是有你相助,她如何會離開皇宮?如此煞費苦心,到頭來,還不是便宜了北含墨,這幾年,你當真以為衛芷嵐忘不了趙胤么?早在北周的時候,她便與北含墨在一起了,你的感情,不過是一廂情愿罷了,衛芷嵐可是知道?” 燕昀冷笑道:“她不需要知道,我自己清楚便可,不用你多嘴?!?/br> 蘭貴妃勾了勾嘴角,一雙美眸閃過精光,又道:“你是個聰明人,但在感情的事上,可是糊涂;如今,這可是個大好的機會,只要將北含墨困住了,他一旦真正死了,依著衛芷嵐的性子,定然不可能再與趙胤在一起?!?/br> “且因著北含墨的死,北周皇室定然會震怒,到時候我們再模仿北含墨的字跡,修書一封,送到北子嬰的手里,;如此,北子嬰方才會真正相信,殺了北含墨的人是趙胤,若是這樣,北周與大夏自然免不了戰爭,屆時烽煙四起,硝煙滾滾,趙胤的皇位定然坐不安穩?!?/br> “如今你官拜丞相,亦有自己的勢力,等到了那個時候,便在暗地里收買人心,拉攏朝臣,趙胤因為顧及著兩國的局面,定然無暇分身,不會懷疑到你;一旦尋到好的時機,我定然傾盡全力相助你篡位,等到趙胤真的死了,你不僅為成為大夏新皇,衛芷嵐自然也會是你的了,如此一石二鳥的法子,豈不是良策?你當真不好好考慮么?” 說到最后,蘭貴妃唇角勾起一抹冷酷的笑容,眼里滿是惡毒的光芒,想起趙胤之前對自己做的一切,當初她有多愛,如今便有多恨!即便是再想要報復趙胤與衛芷嵐,也不僅僅是想要他們兩個痛苦這么簡單,即便是天下顛覆,生靈涂炭,只要能讓她高興,全都不在乎。 “趙胤與北含墨,比你想象中還要精明厲害許多,你當真以為,這兩個人會如此容易便中了你的計策么?”燕昀嗤笑,繼而又諷刺道:“我勸你還是打消這些念頭,從幾日前,你用個假人頭掛在城樓上的柱子上時,趙胤便已經在懷疑了,如今,這西京城里,已有暗衛在搜尋你的行蹤,你最好自求多福?!?/br> 語罷,燕昀面上似是已沒有了耐性,便直接繞過了蘭貴妃,朝著小樹林外走去,不一會兒,人便消失不見。 蘭貴妃依然站在原地,一雙美眸滿是憤恨,萬萬沒有想到,自己話都已經說到這個份上,燕昀竟然還是不為所動;原以為自己能在燕昀這里動手,以此報復趙胤,便要容易的多,卻沒有想到,這個人竟然絲毫沒有考慮,直接便拒絕了她。 想到此,蘭貴妃咬了咬牙,眼里滿是不甘,nongnong的夜色下,眸光便如淬了毒般,極是惡毒。 …… 從三日前,趙胤答應衛芷嵐要去西山狩獵后,倒也常來鳳雎宮,大多時候,衛芷嵐都是在靜靜的看書,兩人之間,誰也沒有提及北含墨,日子似乎就這般平靜的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