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溫柔真摯的誓言，不知何時，已是在時光中消散，衛芷嵐苦笑，深切的體會到，這種刻骨銘心的痛，究竟傷得她有多深。

    ……

    從蘭貴妃有了身孕之后，各宮妃嬪便陸續去往清雪宮向她道喜，衛芷嵐乃掌管中宮的皇后，定然是要去的，若是不去，怕是后宮里便會流出皇后與蘭貴妃鬧不和的傳聞。

    但這一次，衛芷嵐卻并沒有去，若是以前，她還能面上裝作若無其事，假意與蘭貴妃以及各宮妃嬪姐妹相稱；但如今蘭貴妃有了身孕，便像是一把尖銳的刀狠狠刺進了衛芷嵐的心，傷得她體無完膚，即便她再如何冷靜，也是沒有勇氣親自去往清雪宮向蘭貴妃道喜。

    衛芷嵐原以為蘭貴妃懷有趙胤的子嗣，已是將她傷的夠深，卻沒想到紫蘭費盡心思好不容易出宮，將藥材問過之后，徹底擊潰了她最后一絲堅持。

    因著蘭貴妃懷有身孕，衛芷嵐心中極是痛苦，已是有好幾日都沒怎么吃東西，不過僅僅才幾日而已，整個人便清瘦了一圈。

    紫蘭回宮之時，正值傍晚，夕陽西斜，衛芷嵐靠坐在窗前，落日瑰麗的余暉照耀在她臉上，越發襯得衛芷嵐神色落寞。

    但紫蘭從進了殿之后，神色便有些不對勁，也沒將之前交代給她的事告訴自己，衛芷嵐心中的不安越來越重，但面上仍是故作冷靜道：“可是問清楚了么？”

    聞言，紫蘭心中一緊，但仍是強笑道：“娘娘，奴婢問清楚了，大夫說這藥材分別是北沙參、玉竹、天冬、靈芝、石斛這幾種，全是補藥，對女子補身極有好處?！?/br>
    衛芷嵐容色淡淡，聲音沒什么情緒道：“還有呢？”

    紫蘭搖了搖頭，笑道：“皇后娘娘，奴婢問過了，便只有這幾種藥材，沒有別的了?！?/br>
    衛芷嵐沒有說話，沉默了良久，方才沉了沉臉色，冷冽的眸光看向紫蘭，斥道：“跪下！”

    紫蘭聞言，不由得心中一驚，忙便跪在了地上，但見衛芷嵐臉色不好，便知曉依著皇后娘娘的聰慧，定是察覺到了什么，但想到如今娘娘與皇上之間又變得冷淡，便不想讓皇后娘娘知道事情的真相，不然娘娘怕是要被皇上徹底傷透了心，從此真的與皇上漸行漸遠了。

    “紫蘭，你跟在本宮身邊有多久了？”衛芷嵐嘆了口氣。

    語罷，紫蘭面色一訝，似是沒想到衛芷嵐竟會突然問自己這個問題，原以為皇后娘娘察覺到自己沒有說實話，定然會責罰她一番，卻沒想到竟然是如此平靜的語氣。

    ☆、314 （爆22）

    “回皇后娘娘，奴婢從跟在你身邊，算來已是有了五個年頭了?！弊咸m道。

    衛芷嵐容顏冷淡，平靜的目光盯著紫蘭，又問：“這五年，本宮可有虧待過你？”

    紫蘭低頭，竟有些不敢與衛芷嵐的眸光對視，輕聲道：“皇后娘娘待奴婢極好，又怎會虧待了奴婢？這些年娘娘您待奴婢的好，奴婢一直便記在了心里，從不敢忘?！?/br>
    聞言，衛芷嵐自嘲一笑，悲涼道：“既然如此，你為何不肯與本宮說實話？”

    紫蘭沉默，聽聞衛芷嵐的話，不由得感到很是心疼，皇后娘娘待自己這般好，她怎會不愿意與她說實話？但若是自己說了，便只會讓皇后娘娘感到越發傷心難過，怕是從此以后，與皇上的情分便走到盡頭了。

    一時間，殿內陷入了冗長的沉寂，良久，衛芷嵐淡淡道：“紫蘭，本宮再最后問你一句話，藥材除了有方才你說過的幾種之外，還有沒有別的藥效？若你仍是不肯與本宮說實話，今后便離開鳳雎宮，不用再跟在本宮身邊了?！?/br>
    語罷，紫蘭心中不由得沉了沉，自己從跟在皇后娘娘身邊，何曾見到她說過這樣重的話？思及此，紫蘭心中極是掙扎，她不愿意將這件事的真相告訴皇后娘娘，但也心知依著娘娘的性子，素來是說一不二，若是自己仍不肯說實話，怕是真的便會離開鳳雎宮。

    “皇后娘娘，奴婢明白，您心中定然是察覺出了什么，又何苦還要問？問了便只會讓自己更加痛苦?！弊咸m眼里有淚流了下來。

    衛芷嵐唇角綻開淡淡的微笑，輕聲道：“只有自己問一問，親耳聽見，本宮方才能徹底死心?！?/br>
    紫蘭心中一痛，心知皇后娘娘今日定會問個明白，自己即便是有心隱瞞，怕也是瞞不過去，便只得如實回道：“娘娘，這些藥材，除了之前奴婢方才說的那幾種外，還……還有一味避子的藥材?！?/br>
    聞言，衛芷嵐怔了怔，空洞的目光看向紫蘭，面色極是平靜，一雙美眸也沒有絲毫波瀾。

    紫蘭見此，不由得心中一驚，忙喚道：“娘娘？皇后娘娘？”

    語罷，衛芷嵐這才緩過了神，面容淡淡，沒有絲毫情緒，微笑道：“本宮知道了，你退下罷?！?/br>
    紫蘭不放心，尤其是面對衛芷嵐蒼白無力的笑容時，心中便越發不安，又道：“娘娘，奴婢知道您定然心中不好受，便讓奴婢留下來，陪陪您可好？”

    衛芷嵐搖了搖頭，淡淡道：“紫蘭，你的心意，本宮明白，但此時，本宮想要一個人靜靜?！?/br>
    聞言，紫蘭張了張嘴，似是還想說些什么，但最后卻又什么都沒說，輕嘆了口氣，便退出了寢殿。

    待紫蘭走出去之后，衛芷嵐再也忍不住，一時間淚落如雨，心好似被鋼刀狠狠剜了個洞，痛得她徹心徹肺。

    衛芷嵐苦笑，原來自己心愛的男子，從未為她真正考慮過，他的全部柔情全都給了蘭貴妃，聽聞她懷孕之后，自己也曾想過，為何與趙胤在房事上已是有過很多次，卻遲遲沒有懷孕。

    ☆、315 （爆23）

    原來趙胤心中愛的人，一直便是蘭貴妃，根本就沒有她的位置，不然又如何不肯讓自己懷有他的子嗣？卻以補藥為由，來欺騙她。

    此時，衛芷嵐很想笑，但卻笑不出來，早已是淚流滿面，從不曾想過，口口聲聲說愛自己的男人，最后卻將她傷得如此徹底，根本不留絲毫余地。

    從趙胤選秀納妃的時候，衛芷嵐即便感到傷心難過，但卻沒有像現在這般痛苦，聽聞蘭貴妃懷有身孕的時候，衛芷嵐沒有流淚，整個人極是平靜，唯有心狠狠的痛了；但如今知道趙胤騙自己，以補藥的借口，不愿意讓她懷孕，衛芷嵐卻是無論如何也接受不了，再也難以控制自己的情緒，整個人縮在角落里埋首在臂彎，嗚嗚咽咽的哭了起來。

    當初以為自己手中的幸福是那般真實，但如今方才猛然發現，這一切都是假的，曾經的溫柔笑語，便像是穿腸毒藥，此刻衛芷嵐心里有多愛趙胤，這痛便有多深。

    衛芷嵐不明白，趙胤為何會變成這樣？難道這幾年的感情，全都是假的么？整個人再也無法冷靜，饒是她如何鎮定，但肩膀依然控制不住的抖動，眼淚止不住的往下流。

    若是不愛她，不愿意自己懷上他的子嗣，說一聲便是了，何苦要用這種法子來騙自己？衛芷嵐唇角溢出一絲蒼白無力的笑容；若是早知道他根本就不愛自己，自己又何苦還要再留在皇宮？

    此時，衛芷嵐心里漸漸的對趙胤生出了些恨意，他怎么能這么殘忍？而自己卻又如此可笑，明知道趙胤已經選秀納妃，這后宮中妃嬪眾多，但自己卻愿意再去試著相信他一次，明知道這樣的幸福不會長久，然而自己卻一直在自欺欺人，沉淪在他親手編織的謊言里。

    這一晚，衛芷嵐沒有睡，獨自縮在角落里，似乎整個人已經沒有了靈魂般，眸光很是空洞。

    紫蘭與宛芙以及秋菊輪流守夜，擔心著衛芷嵐，時不時便會走進殿內，但見衛芷嵐也不說話，整個人依然一動不動的縮坐在角落里，不禁感到很是心疼，卻又無可奈何，心知皇上這是將皇后娘娘傷的狠了，也不知何時，娘娘心中的傷痛才會漸漸淡去。

    整整一夜，衛芷嵐沒有合過眼，便連眼睛都沒有眨一下，待到天色微明，紫蘭端了早膳走進來，衛芷嵐仍然沒有絲毫反應，饒是紫蘭如何勸，她似乎聽不到般，眸光毫無焦距，沒有用早膳，也沒有喝過一口水。

    紫蘭沒有法子，便只得退出了寢殿，心中不禁感到很是擔憂，也是不明白為何皇上會對皇后娘娘如此，以前皇上寵愛娘娘，臉上溫柔的神情，她全都看在眼里，沒有半分作假。

    即便從皇上選秀納妃以后，皇后娘娘心中介意，因此便冷落了皇上，但之后兩人重修于好，皇上便獨寵皇后娘娘，連續兩個多月都夜夜留宿于鳳雎宮，卻沒有想到皇上讓娘娘喝的補藥，這其中竟還有避子的藥效。

    紫蘭想不明白，為何皇上心中仍愛著皇后娘娘，卻又如此傷害她，如今，娘娘心中的傷痛，怕是難以愈合，已是被皇上徹底傷透了心，兩人以后若想和好如初，怕是難了。

    午時的時候，宛芙與秋菊也端著午膳走進了殿內，但見衛芷嵐仍縮坐在角落里，整個人一動不動，像是一具沒有靈魂的軀殼，兩人不禁都紅了眼眶。

    ☆、316 （爆24）

    宛芙走近，強笑道：“皇后娘娘，該用午膳了，您昨日沒吃晚膳，今兒也沒用早膳，想必這會兒該是很餓了，奴婢特意讓廚房做了些您平素里，您最愛吃的幾樣菜?！?/br>
    衛芷嵐沒有說話，從昨晚過了一夜之后，她早已沒有流淚，但面上卻又恢復了平靜，沒有絲毫情緒，但越是這樣，越讓人感到驚心。

    “娘娘，您便是不想吃，也得為自己的身子著想，若是餓壞了，受苦的可是娘娘，奴婢會心疼的?！蓖疖浇K是沒忍住，眼里淚水掉了下來。

    秋菊也哽咽道：“皇后娘娘，奴婢知道您心里難受，但您從昨日到今天，沒有進過食，也沒有喝水，這身子可如何受得住，奴婢懇求娘娘吃一點東西，可不要餓出了毛病才好?！?/br>
    衛芷嵐仍是沒有動，也沒有開口說一句話，兩人跪在她面前，依然不停的勸。

    良久，衛芷嵐似乎終于有了一絲反應，眸光看了看宛芙與秋菊，嘴角綻開淡淡的微笑，輕聲道：“你們跪在地上做什么？”

    “奴婢求娘娘用午膳，不要再折騰著自個兒的身子?！蓖疖窖劾锏臏I水又流了下來。

    秋菊不禁喜極而泣，忙道：“娘娘，您終于肯說話了，奴婢求您，一定要吃點東西，可不要餓壞了?！?/br>
    衛芷嵐淡淡一笑，繼而抬手摸了摸肚子，低聲喃喃：“我好像真的是餓了，餓了怎么能不吃東西呢？”

    說罷，衛芷嵐便欲站起身，但因著她在角落里縮坐了太久，猛然起身時，便感覺眼前一陣暈眩，竟差點向地上倒去；兩人見此，不由得心中一驚，連忙便站起身扶住了衛芷嵐，這才穩住了身形，沒有倒在地上。

    衛芷嵐卻像是沒事人般，兀自笑了笑便坐在了桌前用午膳。

    宛芙和秋菊心中很是擔憂她，也沒有退出寢殿，便站在一側，然而面對著衛芷嵐臉上的笑容，兩人心中都很不是滋味兒。

    衛芷嵐吃了很多，幾乎將所有飯菜都吃了個干干凈凈，直到自己再也吃不下，吃到想吐，方才放下了碗筷。

    待吃完了以后，衛芷嵐方才笑看向兩人，輕聲道：“你們都退出去罷，我沒事?！?/br>
    聞言，宛芙與秋菊心中擔憂，還想再殿內陪一陪衛芷嵐，但卻想到娘娘此時心里定然極是難受，許是再一個人靜靜，自己想通了，或許便不會這般痛苦了，于是便退了出去。

    待兩人退出了殿內，衛芷嵐臉上淡淡的笑容逐漸退去，一雙美眸也沒有絲毫情緒，但整個人比起之前，已不再那般死氣沉沉。

    ……

    連續兩個月過去，轉眼間，已是又到了初春。

    衛芷嵐似乎已經忘記了之前讓她傷心欲絕的事，臉上總是含著淡淡的笑意，也會如以往般，定時吃飯、喝藥、看書。

    趙胤來鳳雎宮時，也不再避著他，面上依然如以前般，沒有表露出絲毫異樣的情緒，但想要離開皇宮的心，已是越來越強烈。

    這兩個多月，衛芷嵐想明白了許多事，以前的自己太過執著，心底對趙胤總是存在著些期盼，然而當她得知蘭貴妃懷孕，趙胤卻以如此無情的方式欺騙著自己；將衛芷嵐心底最后的一絲堅持擊潰，這個黃金似的牢籠，她一刻也不愿意再多待。

    如今趙胤來到鳳雎宮，衛芷嵐臉上的笑容連她自己都覺得虛假，卻又不得不偽裝著自己，因為她明白，若是自己想要離開皇宮，定不能讓趙胤發現任何端倪；不然這整座皇宮都是他的人，自己想要出宮，怕是難如登天。

    從蘭貴妃懷孕之后，趙胤偶爾也會留宿在清雪宮，有時候他過來鳳雎宮的時候，已是很晚了，衛芷嵐不想見他，卻又不得不面對他；黑夜里，當趙胤摟著自己，睡在她身側的時候，衛芷嵐沒有拒絕，臉上依然含著笑，但笑著笑著卻無聲的笑出了眼淚。

    ☆、317 （爆25）

    初春，正是草長鶯飛，百花盛開的季節。

    皇宮，鳳雎宮——

    衛芷嵐這段時日，在鳳雎宮待的久了，幾乎沒有踏出過殿門。

    殿外，溫暖的陽光照耀著嫩綠的樹葉，斑駁的剪影投射在青石板上，極是寧靜。

    衛芷嵐淡淡一笑，繼而便放下了手中的書卷，站起身道：“紫蘭，陪本宮出去走一走?！?/br>
    原本紫蘭瞧著衛芷嵐兩個多月都沒有走出鳳雎宮，心里還擔憂著，如今，皇后娘娘既然要出去走一走，想必是這段時日想通了些，便笑道：“好，娘娘，奴婢聽聞御花園已是盛開了百花，娘娘可要去看看？”

    “嗯?！毙l芷嵐淡淡的應了一聲，便與紫蘭一道走出了鳳雎宮。

    天邊的光暖暖的，衛芷嵐踏出了殿門之后，竟有些不適應強烈的光線，不禁閉了閉眼睛再睜開，一時竟突然有種恍然隔世的感覺。

    衛芷嵐苦笑，似乎從趙胤選秀納妃以后，她便一直待在鳳雎宮，極少走出殿門，一入宮門深似海，不過是才一年多的時間，她卻感覺自己的心境似乎蒼涼了許多，再也找不回從前的自己。

    皇宮處處雕欄玉砌，宮闕閣樓，衛芷嵐與紫蘭繞過假山流水，穿過回廊，約摸著走了小半個時辰，便到了御花園。

    春日里，御花園里百花爭艷，五顏六色的花朵成群簇擁，陽光照耀在鮮艷的花瓣上，上面還沾著露水，微風吹拂，花香彌漫，不禁讓人神清氣爽。

    衛芷嵐瞧著這樣的春日景象，似乎感覺連日來抑郁的心情也好了些，正往前走之時，卻突然看到蘭蘭貴妃正朝著自己款款行來。

    衛芷嵐容顏清冷，正當她想要轉身離開，蘭貴妃卻突然輕聲道：“皇后娘娘，臣妾見您剛來，怎么這么快就要走？”

    聞言，衛芷嵐腳步頓了頓，轉身淡笑道：“本宮在這宮里走久了，這會兒腳有些累，便想先回鳳雎宮，怎么？蘭貴妃今日如此好興致，也來這御花園賞花？”

    蘭貴妃盈盈淺笑，已是走到了衛芷嵐近前，柔聲道：“皇后娘娘也是好興致，臣妾自從懷孕之后，整個人就感覺疲乏的厲害，這些天在寢宮里待久了，感到有些悶，便想出來走一走，呼吸呼吸新鮮空氣，倒是沒想到這么巧，竟然能碰上娘娘?！?/br>
    語罷，衛芷嵐淡淡的眸光定在蘭貴妃凸起的小腹上，不禁心中一痛，但面上卻強笑道：“蘭貴妃懷有皇嗣，定要仔細著身子，經常待在寢宮里，也不可行，還是得適當走一走，對腹中胎兒也有好處?！?/br>
    “承蒙皇后娘娘關懷，臣妾也想要多出來走一走，但皇上卻很是緊張，總怕臣妾會出了什么意外，便讓臣妾安安靜靜的待在清雪宮，不讓臣妾到處走?！碧m貴妃嘆了口氣，玉手撫摸著自己微微凸起的小腹，言語間雖是嗔怪，但面上卻含著幸福的笑容。